陈年真相
盛朗华早年在部队服役,参加过几场大战,退伍后靠着部队的人脉和资源和两个老战友一起成立了昌盛公司,唯一的儿子几乎由妻子张秀兰一个人带大,盛淮波懂事开始,家里生意便跟随时代红利蒸蒸日上,张秀兰吃了大半辈子苦,乍然暴富,对盛淮波可以说是有求必应,于是养成了他一身纨绔德行。
1995年,老战友因病去世,留下时年二十岁的姚晓萱,她不ai读书,也没上过班,在葬礼上嚎啕大哭。被老战友救过一命的盛朗华因此成了众人推举的对象。
面子b天大,即使心里不情愿,也不得不接手。想到不成器的儿子,心里打主意让两个人结婚,这样的没有依靠又没有脑子的nv人既不会拿捏住儿子,也能让儿子收心。
可他的算盘通通落空,结婚五年,盛淮波没有丝毫收敛,风流成x,一事无成;而姚晓萱的肚子更是毫无动静,检查说卵巢发育不完全,这辈子都无法生育。
他们家三代单传,怎么能没有孙子!于是2000年,盛朗华从张秀兰老家,一个在山区的偏远农村接来一位远房亲戚,按照关系,盛淮波也该叫一声表妹。
以约束盛淮波且需要一个孙子为由,让二十一岁安怡梅给盛淮波做小,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社会,竟然还有一夫二妻,养小妾这种事情,属实让人瞠目结舌。可安怡梅高中毕业就在家里帮忙,读书的时候老师讲的天花乱坠都不如多割几把猪草来得实在,她没有觉得这件事不对,反而感谢盛朗华。
盛家每个月还会给她一大笔钱,她的哥哥靠这笔娶了媳妇儿、盖了新房,爸妈也不用这么累。另一边姚晓萱不愿意但她自己的身t不争气生不出孩子,只能同意。
可没想到的是,颇有几分姿se的安怡梅到了盛家,盛淮波照样出去花天酒地,好在她身t检查指标都很好,终于在2003年的7月份,怀孕了。
此时盛朗华的生意也越做越大,不能再容忍盛淮波处处丢他的面子,强势不容拒绝地将人丢到藏区部队。
第二年五月份,盛也出生,头胎就是儿子,盛朗华十分满意,但他同各位合作伙伴的关系越来越亲近,免不得要来家里多走动,安怡梅又没用又影响盛家的形象,于是盛也刚满月盛朗华就强行带走,只用一笔钱打发安怡梅。
这位可怜的母亲要不回自己的孩子,被盛家赶出去后父母和哥哥也不要她,走投无路只好离开锦城,听人说江城工作机会多,决定下江城去打工。
她在那里遇见了同样是c省的王海,王海对她一见钟情,苦追她许久,被男人的真心打动,安怡梅决定和这个男人接触看看。
入伍两年,2005年9月,盛淮波退伍,得知消息的安怡梅想求他让自己见儿子一面,没想到y差yan错二人再次发生关系。
怀着忐忑和愧疚的心情,不知道如何向王海开口,就在这时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孩子只能是唯一有过x关系的盛淮波的。她想盛朗华这么想要孙子,便鼓起勇气找上门,希望能要挟他让她能看看盛也。
盛朗华没有任何恻隐之心,托人检测出胎儿x别,得知是nv孩后,冷漠地将安怡梅请走,并告诉她盛家不会认来路不明的野种。
或许是激素作祟,又或许是认知有限,安怡梅没有考虑过打掉孩子,她决定把真相告诉王海,分手离开,但是王海知道全部事实后仍然坚决不同意分手,他说他们结婚,以后都不要孩子,会把她的孩子当成自己的亲生骨r0u那样对待。
被嫌弃了一生的安怡梅第一次有人和她说这样的话,第一次有人如此ai她,年底,两人在王海父母的极力反对下,举行了婚礼。
没有办酒,扯了证,穿上婚纱去坐了轮渡。
第二年七月,安冉和安升姐弟俩出生,王海开了小面馆,她也找到了超市收银的工作,一家人住进新买的房子,虽然贷款很多,但总算走上正轨。
可好景不长,2009年,安升三岁的一天,突然心脏绞痛、呼x1困难,起先以为是哮喘,后来确诊先天x心脏病。孩子太小,现在还不能做手术,只能等长大,这中间的几年都要用药物和各种仪器来监测和维持生命t征。
他们家根本拿不出这么一大笔钱,安怡梅实在没办法,抱着两个孩子去盛家求助。盛朗华见安升是男孩想认下,但姚晓萱si活不同意。长期的家暴和欺凌让她的jg神状况出了很大的问题,可无人在意,她以命相b用自杀威胁,盛朗华才没有立即认下安升。
当天晚上,情绪失控的姚晓萱差点掐si盛也,是半夜想上厕所找不到厕所的安冉在过道急得大哭,这才吓走了正在行凶的nv人,安冉误打误撞爬上盛也的床,扒拉着这个陌生的哥哥,尿了他一身。
那天是立春。
盛朗华见状只好作罢,改口让安冉和安升认盛淮波做g舅舅,寒暑假来盛家住一段时间。
这样,之后的每个寒暑假,安冉和安升都是在盛家过的。
像在听旧社会的故事,养小妾,传宗接代、重男轻nv,每一个字都只在书本上见过,她没有办法想象,对她说着“我更是我自己”的妈妈,有过当通房丫头一样的经历,有过x1血的父母和哥哥,那么久远又恐怖,她的妈妈被当成工具,当成一个容器,被那个想做封建大老爷的人剥夺尊严。
安升的手术很成功,盛也也没有缺席考试,而她,真的被拖进地狱。
想起过年刚进门,张秀兰说“nn的乖孙”,她竟还天真地纠正;
想起饭桌上,张秀兰数落她“该说我们盛家没教好”,姚晓萱的yyan怪气;
想起盛也听到她和爷爷nn拜年后陈述事实“他们不ai你”;
想起他一遍遍强调“我不是你哥”;
想起田叔叔夫人说“外甥肖舅”时,一家人脸se那么难看;
想起杂物间那件情趣吊带;
想起没有填完的出生证明;
想起她和爸爸妈妈截然不同的血型;
最后她想起姚晓萱的眼神,那不是厌恶,是想要他们si,盛也替所有人挡了灾。
盛也…也是妈妈的儿子,是她的亲哥哥…
多么希望盛也重复了无数遍的“我不是你哥”是真的,他怎么能是她的亲哥呢,她和自己的亲哥shang。
在他知晓的情况下,仍然和她shang。
安冉蹲在马桶边吐到只剩酸水,身上的伤口愈合了又抠烂,她一时分不清是和亲哥哥shang更恶心,还是被盛也背叛更恶心。
脑海中突然闪过年前的一个早晨:
【前夜做了一个梦,梦见盛也在她床边站了很久很久,一遍遍问她为什么不听话,早上起床愁得头发都掉了几根。】
所以那一晚他真的来过,他拿走了她的头发,是做什么,亲子鉴定…吗?
在他把安冉摁在胯下,在睡梦中她,在寺庙里强迫她的时候,他都知道!
安冉吐着吐着笑起来,嘴角还有未擦拭的呕吐物。
真厉害啊盛也,能忍住对nvx身t的生理x恶心,也能毫无负担和亲妹妹shang。
被发现的时候她一反应是护着盛也,是为她来之不易的ai情高歌,结果,却是那个人自导自演的一出大戏,她才是那个反派!
令人作呕、卑鄙龌龊的一家人,活在旧社会的老爷子,懦弱无能的老太太,只敢对nv人动手的儿子,疯癫可悲又可怕的儿媳,还有屠龙者终成恶龙的孙子,算上做妾的妈妈,生病的弟弟,还有ai上亲哥的她自己。
多么jg彩纷呈的二十三年。
“我想自杀是精神的我想杀死肉身的我
但是我不敢死
是肉身的我在哀求精神的我
我想结束的是痛苦
不是生命”*
——
-“依据现有资料和dna分析结果,支持盛淮波为盛也的生物学父亲。”
-“依据现有资料和dna分析结果,排除姚晓萱为盛也的生物学母亲。”
-“依据现有资料和dna分析结果,支持盛也与安冉亲缘关系成立的可能。”
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呢,盛也想,是五岁那年安冉一家第一次拜访,姚晓萱就怨毒地要掐死他;
是七岁那年,胡阿姨看到他和安冉相拥而眠说出的那一句“真是亲兄妹俩”;
是十三岁那年发现安怡梅偷进他房间;
还是现在张秀兰对安升脱口而出的“奶奶”。
而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在这个冰冷的天气里,安冉和安升到的那天,他偶然翻开了姚晓萱那本写满父亲情人名字的笔记本,第一个名字是——“安怡梅”。
三份亲子鉴定报告,压得他喘不过气,盛也坐在鉴定中心门口,急促的呼吸让他肌肉震颤、麻木,以至神智不清。
呼啸的风刺骨,他一阵阵心悸,汗水直流,站不起身。
盛也从七岁开始学会报复。
一开始,崇拜父亲,厌恶母亲,把桃子毛弄到姚晓萱的内裤上、掰断她的高跟鞋…
后来心疼母亲,怪罪父亲,在盛朗华面前告他的状、把漱口水全部替换成辣椒水…
再后来,他意识到他们都是疯子,他会把盛淮波和其他女人的性爱视频上传到公司邮箱让盛朗华丢尽脸面、会去捡盛淮波用过的安全套,倒在姚晓萱的床上…
在地下拳场见识过真正血腥暴力的盛也,已经有了反抗的资本,他不再依赖于战胜父母来获得人生,他在等,等高考结束,他就解脱了。
可现在,他不愿意只是等了。
张秀兰小时候给他读过一本《圣经》,人生来就是有罪的,人与生俱来洗脱不掉的称为原罪,今生所犯的自私、谎言、违心、伤害称为本罪。
盛也从期待、难过、恶劣、仇恨到接受自己的罪,接受上天赋予他不被爱的惩罚。
凭什么!凭什么!
现在告诉他,你是个受害者。
你本该有人爱的,你本该有同你一样的受害者的。
都没有,只有他,只有盛也自己。
凭什么!!!
—“哥哥,你今天为什么不高兴?”
—“哥哥,对不起。“
他自欺欺人般心存幻想,原是镜花水月,一点星火就烧得他癫狂。
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大年三十,盛也对着手里的亲子鉴定报告,蹲在路边抽了一个小时的烟。
08年大地震,发生时盛也在幼儿园午睡,老师组织孩子们往空旷的场地集合,一个班十五个人,只有十五个人老师为什么数不对,为什么没有发现落了一个盛也。
紧接着焦急的家长们都来接走了各自的孩子,教职工更是不想多留,温馨快乐的园区里只剩盛也一个人,小小的男孩躲在桌子底下,铺天盖地的灰尘和警报,余震不断,近在咫尺的只有死亡,和一张贴纸,上面是一家三口的卡通画像。
他在空无一人,仿佛废弃的幼儿园里独自呆到凌晨,等到地面不再波动,一个人走了三个小时回家,小区是小高层,没有人会呆在房子里,又饿又困的盛也不懂死亡,他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子里直到房屋检修的人发现他通知家长,盛也才知道原来他们都去了专门的避难所。
老天不想他死,没有大楼坍塌;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活着,好像是看大家都活着。
那一天姚晓萱可能从盛也的失联里得到了解脱的希望,自那之后,她想了很多办法,掐死、捂死,把他带到悬空的露台边,哄骗他吃安眠药,或者是带他去江中心游泳…
盛也只有在教室、在路边在外面任何一个地方,才能睡着。
可她尝试的手段越多,知道的也越多,自己动手风险太高,她开始雇佣社会上的闲散人员或是人贩子和罪犯,殴打、拐卖、绑架,偏偏盛也一个小孩子太容易让人放松警惕,每次都能想到办法死里逃生。
他就这样一次次从死亡的边缘爬回来,爬到了十八岁。
罪魁祸首的盛朗华,张秀兰是帮凶,盛淮波和姚晓萱都是施暴者,包括安怡梅,一个都跑不了,作为既得利益者的安冉,也并不无辜。
他一边恨着安冉,一边感受到被爱,那是一种沉进深海却在海底发现装有氧气的牢笼,麻痹中苏醒。
因为他太想得到了,因为他从未得到,因为他这么多年一直抱有希望。
曾经寄希望于亲人,他们教给他爱是控制、是冷漠、是加害、是抛弃,所以,什么是爱呢,对盛也来说这就是爱,这就是他学会的爱。
世人如何能要求一个人做到他认知以外的事情呢。
亲妹妹又如何,盛朗华和安怡梅难道就不是乱伦?一个能做出给自己儿子养小妾这样事的家庭,封禁愚昧到这种地步,盛也觉得自己做的事无可厚非。
他从未觉得自己有错,也从未想过去死。
那天之后他就离开了盛家,换了手机号,屏蔽相关一切信息,高考成绩出来后,毫无疑问报了北城大学的志愿,切断和锦城全部联系,去了北城。
而安冉和安升也回到荣水市,安升手术很成功,安怡梅和王海不可能过河拆桥,每年还是会把安升送过去陪两位老人,但安冉一点也不想听关于盛家的任何事。
无可避免,她还是会知道,王海和姚晓萱离婚,盛朗华中风瘫痪,张秀兰整日病恹恹,盛淮波一个胸无点墨没有真才实学的人在公司处处碰壁。
老田自然不会接手一个烂摊子,转手昌盛就被长台集团收购,会议上象征性地问盛淮波意见,他憋了半天憋出一句:“长台不是一个监狱名吗,不太吉利”。
好在长台只收购了部分股权,盛朗华的那一部分仍然存续,每年的分红是很大一笔数目,对于普通家庭来说完全足够,但是盛家习惯了精致奢侈的生活,更何况盛朗华的康复不是一笔小数目,他们只好从悦林湖的别墅又搬回浣花公园的老房子。
没有人问过盛也,可能是恨极了,也可能是忘了。
毕竟唯一知道盛也做过什么的人,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余生都要屎尿失禁地在轮椅上度过。
两年后。
“安升!你把垃圾丢我行李箱里干什么!!烦死了!!”
北城大学新生入学前一天,安冉在家收拾行李,安升也已经回学校上课,就是感觉他越学越幼稚。
“那不是垃圾,是我的好朋友,我让他明天替我送你去机场。”安升委屈地用手挡住头。
安冉提起那几根细小的触手嫌弃地丢到安升身上,安升紧张地接过朋友脆弱的身体:“你小心点!脑震荡了都。”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无语道:“带着你的螳螂退下吧,心意到了就好,退下退下。”
“嘁,”安升逗着手背上的螳螂回嘴,“一点同理心都没有,还学心理学!你们老师真是倒大霉!”
安冉一听,放下手里的活就追上去收拾这个嘴欠的弟弟,任凭他求饶也不松手。
第二天一早王海和安怡梅陪安冉坐高铁到锦城机场再转乘飞机,这是安冉第一次坐飞机,本来应该很紧张,但爸爸妈妈比她还紧张,她就紧张不起来了。
虽然还没开学,但是她接触心理学研究已经有两年多了,教材的内容她基本已经自学完,在飞机上研究各位教授发表过的期刊以及各自的团队。
邻座男生自来熟地凑过来,安冉皱了皱眉,不悦地关掉电脑,用眼神表达对这种不礼貌行为的不满。男生像看不懂似的,笑嘻嘻地解释:“不小心瞄到了,看你在看我们学校的老师,我才凑过来的,你也是北城大学的吗?”
这个解释很显然没有让安冉觉得情有可原,爱搭不理地“嗯”了一声,可对方打开了话匣子:
“真的吗?我也是!你叫什么?我叫姚右初,生科院的,好巧啊!你也是锦城人吗?我看你在看心理学专业的教授,你已经读研了吗?不太像啊,你看起来好小,可是你才大一怎么就开始关注导师了?”他自说自话一拍手,“我知道了!在想哪个老师好翘课是吧,哈哈哈。”
安冉没回应他也不尴尬,疑惑地挠挠头:“不好笑吗,我以为很好笑。”
“不好笑。”她对姓姚的人没好感。
“嚯,理我了。”姚右初一副得逞的模样。
说完这句,安冉一直到下飞机都没有再理他。
报道都有学姐学长指引,标示牌也做得很清晰,她松了口气,捋捋捋耳边的鬓发,抬眼的瞬间看到一个挺拔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都是陌生人,安冉心里咯噔一下,只当自己看花了眼。
寝室是上床下桌的四人间,她到的时候另外三个室友已经到了,打过招呼后安冉走向自己的4号床,没有要社交的意思。2号床的常歌和3号床的沈千语两个女生相谈甚欢,俨然已经成了好姐妹,开始分享各自暑假旅游的奇葩故事。
1号床的短发女生叫杜梦,看起来和安冉一样,家庭条件一般但也不差。
收拾蛇皮口袋时不小心撞掉了常歌的一个白色包包,常歌不在意回头笑笑:“啊,没事。”
没想到杜梦直接跪下,朝常歌“砰砰砰”磕头求她原谅。
安冉:“!!!”
安冉和常歌、沈千语不约而同对视:“????”
进寝室不到十分钟,就给了她如此大的震撼,安冉再不主动,因为这件事也和常歌、沈千语同病相怜起来。
三个人费了很大劲才拒绝陈梦非要帮她们一起领军训服的请求。
常歌:“安冉,你太牛了,看到她那个样子我都不敢拒绝她怕她犯病。”
“就是,”沈千语附和道,“你说她都来咱们心理学专业了,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有问题啊…”
安冉想了想:“不知道吧。”
就像她的父母也不懂,爸爸以为她是为了以后工作轻松又高薪,听起来还体面;妈妈以为,她是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