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切切实实是藏着恨的(惩罚期)
闻霖翻着手里的人物小传,字迹流畅漂亮,殷薄言总在这种细枝末节处体现他从小被无数资源堆叠起的素养。
小传近两万字,尚未到写完的时候。
比之五年前,殷薄言除了光华横溢的天赋,还多了对演员同样珍贵的经验与体悟,这让他对人物的理解显得深刻而惊人。
尤其是许收对母亲韩蕾的情感,这一段情感可以称之为许收这个人物的立身之基,他之后的所有痛苦挣扎、崩溃疯狂都是从此处衍生而来。
殷薄言在此处,补充了很多他意料之外的细节。他比之前更敏锐了。这很难得,演员成名之后很难不被铺天盖地的漶漫星光磨损,他们会丧失一些浸在生命里的稚拙感触,与之交换的是红毯、聚光灯与成群的目光。
尤其对殷薄言这种出身富足的人来说,每一点敏锐都是宝贵的。
那些粗制滥造的片子并没有将他的能量折损丝毫,意识到这一点,闻霖说不清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他只是重看了一遍那篇还没写完的小传,把修改好的电影分镜再次夹到笔记本中间,放到了酒店卧室书桌的一个礼盒上面。
那个礼盒是圈内一个朋友寄给他的新产品,里面是一个和殷薄言罚坐时相似的坐垫,只不过还多了加热功能,他想了想,觉得太过,还是没拿出来给殷薄言用。
这几天他总是很忙,在即将开拍的筹备期,有太多东西需要拍板决定,邮箱里那几封演职人员变动调整也没来得及看。
闻霖捏捏鼻梁,抬手看了眼时间,快8点了,是殷薄言即将上来的时间,他站起身来拉上窗帘,顺手调高房间温度。
近来商山县时晴时雨,晴雨之间的界限是模糊的,彼此缠缠绵绵,阴云在天穹恋栈不去,便再没有明确的天晴,明确的阴雨,整个村落常年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雾,连同道旁稀疏的植株也跟着朦胧湿润起来。
灰败的天气似乎也影响了殷薄言的气色,让他一天比一天苍白缄默,黑沉沉的眼将一切多余情绪掩埋,他不再争辩,不再求饶,不再说多余的话。
哪怕每天20下加上罚坐,已经到了他的承受极限。
而闻霖,闻霖依旧没有手软,情绪在他身上几乎可以扯成一条平稳的直线,一如既往,按部就班,像是要打碎殷薄言漂亮的皮囊。
但今天殷薄言没有准时到来,快到8点20分时,才敲响他的房门。
“抱歉,临时有些工作要处理。”殷薄言脸上带着几分歉意,瞧着状态不甚好,整个人轻飘飘的,唯有一双漆黑眉眼沉在实处。
闻霖点点头,眼神落到吧台上,殷薄言会意,熟练地脱去衣物摆好姿势,等待亚克力拍炸响在他赤裸的臀上。
这已经是第六天,算上第一天的数目,殷薄言已经承受了120多下,尽管是分开进行的,但臀部肌肤还是青紫连片,肿热难消,看起来碰一下都痛。
很难想象他这几天是怎样拖着这样的屁股强作行动如常,进行剧本围读的。
但惩罚还是照常进行。
第一下挥落的时候殷薄言的反应比之前剧烈,身体抖如筛糠,能听见他齿间被吞没的闷哼,实际上,闻霖用的劲已比前几天小得多。
只是今天殷薄言的状态格外差,或者说,他已经快到极限了。
“啪啪啪!”
闻霖拉快了惩罚进程,带着惨烈伤痕的臀部又上了一层色,红的青的紫的被搅浑了,倒是十分热闹。
回锅总是格外难捱些,原本隐没皮下的疼痛被重新激活,如沉底的泥沙复又翻腾,再次鲜活起来,混合着新印到肌肤上的热痛,新伤旧伤一同反复,哪里能轻易熬过。
这种日复一日的捶楚,很难说还带着爱,但切切实实是藏着恨的。
闻霖注意到殷薄言急切的喘息,一应动作未停。
“啪啪啪!”又是三下,打在臀腿间。
殷薄言甚至已经趴不稳了,双腿战栗,房间里温度很高,但他却觉得冷,好似窗外冷风裹挟阴雨吹进屋里,让他骨缝生凉。
他依旧是沉默的,无言的,他的痛楚没有声音。
房间里只剩下一下下皮肉接触亚克力拍的声响,因为肿胀而显得不那么清脆,有些沉闷,如同手掌击打水面,有一部分声音被水流无声吞没。
在和殷薄言分手之前,在相处的大部分时间里,闻霖都觉得殷薄言是年轻的,美丽的,天真的,娇憨的,他常常为镜头下的瑰绮身影着迷,又乐意包容他时不时的固执与任性。
后来他方察觉,殷薄言昳丽柔软的皮囊下生着这么硬的骨头。
“啪!”第十五下。
殷薄言屁股上的皮肤又被完完全全肆虐了一遍,他紧咬牙关,昂起脖颈,颈部肌肤因为拉伸而显得极为脆弱,能看到肌肤下流淌的青紫血管。
闻霖的动作慢下来,似乎在等他缓过这一阵。
两人的静默让空气变得粘稠,但在这时,一阵铃声打破了室内近乎沉闷的氛围。
门铃居然响了。
闻霖有些惊讶地停下动作,他这才发现,10分钟前韩知远给他发了消息,说是有些关于剧本人物的东西想跟他商量。如果说上次是顺水推舟,那这次就是完完全全的意外,他没有在这个隔音设施不怎么样的酒店冒着被发现的风险玩这种把戏的打算。
但这看上去实在像上次闻霖家里的重演,殷薄言会怎么想?
“是韩知远。”闻霖停顿了几秒,难得有些犹豫。
殷薄言已经慢吞吞地撑起身体,大半身躯靠着吧台借力,才勉强站稳。
他看起来狼狈极了,像是泰半力气被疼痛攫取,眼里笼着层层灰雾,疲惫且倦怠地望过来。
“闻霖……”他音色喑哑,开口说了这场惩罚中的第一句话,却又戛然而止,复又张了张口,还是没有说下去。
他该说什么呢?无论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于是他垂下长长眼睫,盖住疲钝的眼。
闻霖没等到他后续话语,而韩知远还在门口,只得将沙发上的衣物递给他,说:
“今天到此为止,人物小传你去卧室写吧,笔记本在书桌上。”
至于罚坐,他想,看殷薄言这幅风吹即倒的样子,还是算了,暂且饶他一回。
“他不会待很久。”闻霖想了想,补充道。
“好。”殷薄言接过衣物,看了他一眼,转身向卧室走去。
“这么久?还以为你不在房间呢。”韩知远进门,朝闻霖晃了晃左手拎着的半打啤酒,“喝点?”
“不了,晚点还有工作要处理,”闻霖拒绝道,“快开拍了,你也少喝点,保持好状态。”
“遵命,大导演。”韩知远故意夸张地叹了口气,打开吧台旁边的小冰箱,将啤酒放进去,“那先放你这,我们下次再喝。”
“对了,我昨天发你的人物小传你看了么?”韩知远问。
“粗略看了一遍,还没细看……”
毕竟只是县城里的挂牌四星酒店,尽管闻霖住的是行政套房,卧室与客厅之间的隔音做得也不好,所以即便关上了门,韩知远与闻霖的交谈也断断续续传到了卧室。
但殷薄言并没有窥探他们谈话内容的意愿,他脚步虚浮地走向书桌,笔记本放在很显眼的位置,但他环顾卧室四周,并没有看到指压板坐垫的影子。
他的视线从空荡荡的硬木椅子转移到活页笔记本,最后停留在笔记本下面那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