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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百闻首徒

 

素问上神被贬的旨意是天帝半夜三更发出来的,据说那时萧清骋陪着天帝看公文,突然就下了那道旨意,同时出的旨意还有萧清骋被罚了十年俸禄,据说现在还被罚跪在天帝殿里,谁都不敢去打扰。

现在别说萧清霖是什么情况,甚至连什么原因被贬的,旁人都不知道,萧清骋常年宠着这个弟弟,现在估计还在为弟弟求情,所以君豪也不敢贸然将萧时琉送去万陵宫。

看着情况就不对劲,有点眼力劲儿都不敢去。

洛辞越忙了一晚上,快中午的时候才睡下,没一会儿便睡醒了,是被萧清骋的通灵吵醒的。

萧清骋的声音很冷静,问他能不能收了萧时琉做徒弟?语气甚至还有一些请求的意思。

洛辞越直接绕开这个问题,问他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他弟弟为什么突然被贬。

萧清骋也绕开这个问题,问他愿不愿意收萧时琉?

洛辞越很冷静回答:“不收。”

与他通灵的萧清骋说:“昨天的事被天帝知道了。”

“这样不至于贬清霖下凡啊。”

萧清骋道:“谁说是因为这事贬他?”

萧清骋是天帝的二把手,所以萧清霖仗着哥哥的势力没少胡作非为,他闯的祸全是哥哥料理手尾,也没有大到能被贬的祸,他昨晚无缘无故被贬实在太奇怪了。

洛辞越稍微想了想,又问:“那是为了什么贬的?”

“贬都贬了,你问来有什么用?你带回来的孩子,天帝不会不管的。”萧清骋的语气很认真,说完便切了通灵。

洛辞越细想了一下,萧清霖确实闯不出能被贬的大祸,就算闯出了,萧清骋也不会由得弟弟被贬,这回为的是什么被贬,实在不懂。

通完灵,天帝的关心也来了。

天帝的关心和问候,总让洛辞越感觉不舒服,毕竟谁都不喜欢还没睡醒就被上司关心问候,天帝也是气定神闲劝他将萧时琉收下,既然天帝开口了,洛辞越倒是有点考虑。

毕竟他要是婉拒天帝,说不准下一道旨意便是下旨让他收了萧时琉。

既然昨晚贬的萧清霖,现在萧清骋还在他殿里没出来,说不准是什么情况,估计天帝还在气头上,洛辞越可不想触这火头。

他万般讨厌小孩子,不管是不是活的,也不管是不是人形,哪怕是画在纸上的动物幼崽,他都讨厌,何况是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孩子?

洛辞越不是讨厌萧时琉,他只是不喜欢小孩而已。

他一边考虑一边走到偏殿,只见萧时琉一边哭着一边吃馒头,说自己的错克着干爹,君豪还哄道没有这样的事……

还会哭的小孩……一想到,洛辞越便有点打退堂鼓。

可是萧时琉比起其他小孩,已经算很乖了,只是自责觉得自己克到干爹才哭。

洛辞越心中有点忐忑,回了天帝一句通灵:“其他神仙都有收徒弟,就我没有,收一个也不是不行。”

君豪听到他回通灵的声音,将萧时琉抱起,追出去,忙道:“仙尊,是不送去万陵宫的意思吗?”

洛辞越点点头对君豪道:“抱远一些,天帝都开口叫我收了,算他运气好。”

君豪长舒一口气,抱着怀中还抓着馒头的萧时琉,教道:“好孩子,这便是你师尊,叫师尊。”

萧时琉脸上还挂着泪水,停下了哭声,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也听话地朝洛辞越低头道:“师尊好……”

洛辞越皱眉嫌弃道:“先住口,现在还没拜师呢,别乱喊,君豪你处理干净,我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君豪知道怎么处理,将萧时琉抱回偏殿,让他继续吃馒头,洛辞越换了身衣服便去天帝殿外看热闹了,他刚到便看着殿外被围得水泄不通,都是去看热闹的神仙,洛辞越聊了几句,发现里面还没什么消息,连萧清霖被贬到哪儿都问不出来。

活生生一场闹剧,这场闹剧持续了三天,萧清霖被贬的第四天,萧清骋才从天帝殿里出来,模样看着很是憔悴,没了从前那意气风发的嚣张模样。

这一天同时也是萧时琉拜师的日子。

萧时琉的拜师礼很简单,简单到只是君豪教他跪在洛辞越面前,奉上一杯茶便结束了。

上午拜的师,萧清骋下午才从天帝殿里出来。

谁也不知道这几天他在天帝殿里发生什么事。

只是之后萧清骋三年没和洛辞越说过话。

三年后,萧清骋和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清霖又飞升了。”

萧清霖再次飞升,无疑和三年前他被贬的消息一样轰动……

三年前萧清霖被贬,后来天帝殿里传出的消息是,萧清霖和鬼王勾结,意图谋反,所以被贬了,这消息轰动地就如鬼王要带兵杀上天界造反一样,之前不是没有鬼王这么做过,当时天界还过了一段兵荒马乱的日子,前任天帝还气得天人五衰了。

而萧清霖再次飞升,整个天界都炸了锅。

他被贬不过三年,就能再次飞升,是史无前例的。

而且这飞升的阵仗很大,素问宫重开,天帝也亲自去接他,似乎那个和鬼王勾结的罪名也被一笔带过。

萧时琉今年八岁,他一直记得自己那个被克的干爹,可是他待在百闻宫三年,一开始师尊看到他就躲,说不定要将他送去给干爹,但萧时琉并不想跟着干爹,他只想跟着师尊,跟着那个一看自己哭便躲到八尺远,一闹便大声叫君豪过来的师尊……

虽然洛辞越不靠谱,但也是正儿八经的上神,洛辞越这三年还很用心教的,至少是萧时琉觉得师尊对自己很用心。

萧清霖一回来,多的是神仙又过去巴结他,谁都不敢问三年前为什么被贬,也不敢说别的话,现在回来他依旧是那无法无天的素问上神,依旧是那个仗着哥哥宠爱而胡作非为的萧清霖。

可是洛辞越给他带干儿子带够了,哪怕萧时琉平常乖巧得很,不哭不闹又听话,洛辞越怕小孩子的毛病还是没变,连教他剑法教他法术,也是心中发毛。

洛辞越向萧清霖通灵道:“你什么时候过来将你干儿子带走?”

“不带,那是你正儿八经的徒弟。”

“那是你正儿八经的干儿子!”

“是你徒弟!”

“是你儿子!”

“你给我等着!”洛辞越切了通灵,对着萧时琉唤道,“时琉,随我去素问宫!”

萧时琉本来正在一旁修炼,被吓了一大跳,心想这一天还是来了……和三年前一样,上午拜师,下午萧清骋才从天帝殿里出来,而今天萧清霖上午飞升归来,下午洛辞越便带自己回素问宫了。

萧时琉应了一声,不敢反抗,点点头便跟在洛辞越身后去素问宫,平常萧时琉能跟在他身边出门,会欢天喜地地师尊前师尊后,而今日却不发一言,洛辞越走到半路觉得不对劲,扭头一看萧时琉,他早已哭得脸都花了,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洛辞越停住脚步,问道:“你哭什么哭?”

“师尊是不是不要我了……”萧时琉哭得泣不成声,君豪跟在他们身后,上前半蹲着身子给他擦眼泪,这小哭包,再哭下去,他师尊可就真的不要他了。

洛辞越握着折扇的手顿了顿,三年来多少也有些感情,对他道:“哭够了没?哭够了再继续走,不然你干爹以为我虐待你。”

萧时琉哭得更厉害了,双手不停擦着眼泪,啜泣道:“师尊对我极好,师尊别不要我,我很乖很乖的,我只想跟在师尊身边,我不想回素问宫……”

一个八岁的小娃娃被出了名讨厌小孩的洛辞越养着,旁人总是猜测他虐待儿童,现在还大庭广众哭成这样,这肯定会被坐实虐待儿童了,哪怕洛辞越从没打过他一根指头,光天化日大庭广众,谁都会觉得自己平常虐待徒弟啊……

洛辞越生硬地哄着:“乖乖乖,别哭了,师尊疼你,师尊就是带你给你干爹看看,看看师尊把你养得多好是吧?”

可是萧时琉哭得又更加厉害了:“师尊,师尊……师尊待我极好……师尊不要送我回去,我只想……只想跟着师尊……”

洛辞越打开折扇给自己用力扇着,他看傻眼了,这哭相看上去,更加像是大庭广众打徒弟啊……

路过围观的神仙越来越多,而且这条路是去素问宫的其中一条路,现在多的是神仙去素问宫,谁看到这一幕都会觉得是洛辞越要将徒弟送过去,然后徒弟不愿意,在半路上被教训了,哭成这个模样。

洛辞越对君豪道:“抱起来,去素问宫。”

他转身朝素问宫快步疾走,恨不得现在直接化烟过去,然后将哭到不成人形的小家伙扔进去就跑。

可是君豪抱着一个小孩,速度有限,用最快速度跟在后面,一路上更多神仙被吸引住目光,心中都不约而同有一个想法——洛辞越他虐待徒弟!

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洛辞越快步走到素问宫,身后还跟着君豪抱着萧时琉,而萧时琉还哭得满脸都是眼泪,萧清霖虽然三年未见这干儿子,不过第一眼便能认得出来。

素问宫里热闹得很,连天帝都在,很多神仙都在恭喜萧清霖再次飞升,突然洛辞越带着萧时琉过来,仿佛是什么异类。

君豪哄着八岁的萧时琉,萧时琉也懂事,知道这里很多神仙,尽量想止住哭泣,可是这画面看上去真的很像虐待儿童,加遗弃孩子,看起来洛辞越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了。

天帝看这情景,只好咳嗽几声,想为他解围,对洛辞越道:“牝虢,你徒弟养得可真是……白白胖胖……”这句话说得,实在是很有勇气。

萧时琉虽然八岁,白是长得很白,但看上去瘦瘦弱弱,脸颊上都没肉,天帝估计也是捂着良心才会说是白白胖胖。

洛辞越收起折扇,拱手回道:“谢天帝关心。”

“让我瞧瞧,”萧清骋坐在天帝身边,扭头看向洛辞越和萧时琉,“我这个干伯父,瞧着这孩子,最近可是开始辟谷了吗?”

萧清骋话里话外就是说洛辞越虐待儿童,饭都不给孩子吃。

萧清霖听哥哥这么一说,便也为他们师徒解围道:“我瞧我这干儿子被养得多好,快过来,让干爹瞧瞧,给干爹说说,你师尊待你是不是很好?”

萧时琉停住了哭声,用衣袖擦擦鼻涕和泪水,从君豪怀中跳下来,上前跪在萧清霖面前,弯腰一拜,懂事道:“回干爹,师尊平日里待我十分好,教导孩儿法术剑术,也教导课业道理,孩儿想继续留在师尊身边学艺。”

“好得很,”萧清霖看向洛辞越,眼神仿佛在示威,点着头义正言辞道,“果然被教养得极好,尊师重道,彬彬有礼,这孩子以后继续留在百闻宫中,我便放心了。”萧清骋捂着嘴角差点笑出了声,萧清霖这三言两语就将这干儿子当众甩回去给洛辞越不用自己带,这三年果然没在人间白混。

天帝点着头,十分满意,打圆场道:“既然素问也同意了,那他今后继续养在牝虢身边学艺。”

洛辞越微笑应道:“谨遵天帝吩咐,牝虢定然不负所望,将毕生所学一一传授给小徒。”

哪怕心中一万句想骂萧清霖,都不能在天帝面前说出口……洛辞越现在简直想对着萧时琉说,乖孩子你出师了,明儿就回你干爹宫里谢谢!

可是天帝在啊,天帝出了名偏袒萧清骋,萧清骋出了名是偏袒萧清霖,尤其是现在大家其乐融融的场景,这怎么甩锅啊?

现在能做的只有微笑点头,然后说几句恭喜的话,让干爹和干儿子聚一下天伦之乐,接着将别人干儿子带回自己家里……继续养着。

如果萧时琉是一个人高马大的成年人,其实洛辞越并不抗拒收一个这样的徒弟,因为这孩子平常真的很乖很听话也很聪明,比其他神仙收的那些徒弟资质也好多了,可他只是一个八岁的小孩子,再乖,也只是个小孩子……

洛辞越知道小孩子是什么麻烦东西,毕竟曾经的自己也是一个小孩子,他是一个极其聪明却又极其调皮捣蛋的坏孩子,所以他长大之后讨厌小孩,觉得小孩都像小时候的自己一样调皮。

天帝给他师徒俩赐了座,让他们也坐在殿中庆祝萧清霖二次飞升,天帝坐在主桌与萧清骋一起坐着,萧清霖作为主角也只坐在次桌,而洛辞越的位置就在萧清霖隔壁,与萧清霖一桌的还有一位银灰色衣衫的神仙,洛辞越没见过他几回,对这位神仙没什么印象,想了片刻才想起他是谁。

是那位低调极了的上神,他……他叫什么来着?洛辞越想不太起来,但还是想起他的封号,朝他点头打招呼礼道:“琨佑上神,许久不见。”

“牝虢神君好。”他也点头回道。

银灰色衣衫的便是琨佑上神闻雪舟,闻雪舟低调,向来不出门也少与别的神仙结交,沉默寡言,萧清霖搂着闻雪舟的肩膀,笑着对他说:“你也认识辞越吗?”

闻雪舟轻轻抓起他的手腕从自己肩上移开,一脸严肃道:“清霖休得胡闹。”

萧清霖又搂了回去,嘟嘴道:“我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我现在可是关心你,不然谁还能有我这般关心你?”

“清霖,休得胡闹。”这回出声的是坐在主桌给天帝倒酒的萧清骋,一听哥哥管教,萧清霖只好缩回手。

闻雪舟目无表情给他倒了杯酒,塞他手里,免得他又搂自己,才解释道:“不过片面之缘,点头之交打个招呼罢了。”

没错,到现在洛辞越都没想起琨佑上神叫什么名字,只能喊封号以示礼貌。

萧清霖笑道:“你呀整天躲在家里,没几个朋友,儿子你叫他闻叔叔就好了,是你干爹我最好的朋友。”洛辞越心中暗暗记下,原来琨佑上神姓闻啊……

萧时琉拱手礼道:“见过琨佑上神,闻叔叔好。”

看起来萧时琉被养得不错,除了爱哭了点,也是一个彬彬有礼的乖孩子,虽然洛辞越讨厌小孩,却也把徒弟教得很好。

闻雪舟点点头,温和道:“真是个乖孩子,我叫闻雪舟,是你师尊的同僚。”

“也是你干爹最好的朋友!”萧清霖在一旁补充道,“这回若不是琨佑上神,你干爹我哪能这么快就回来?”

洛辞越顺道问他其实是怎么回事?

萧清霖才将被贬后的事情说出来。

被贬后他便成了凡人之体,自己的庙宇香火完全吃不到,只好潜心修行,在一处灵气十足的福地之中修行了半年左右,突然遇到几个修士除妖,他便帮忙了,可是那妖怪法力高强,萧清霖差点没了半条命,被困了十几天又没办法向其他神仙求助,他带着那些小修士实在没办法,便合力结阵与那妖怪拼死一战。

结局当然萧清霖赢了,那些小修士也平安无事,可是他受了很严重的伤,附近最近的庙宇便是闻雪舟的琨佑上神庙,小修士们为了救他,便将他带去了琨佑上神庙,可是香火不多,庙祝也没办法,就算是烧折子也未必能让琨佑上神来救一个被贬的神仙啊。

眼看萧清霖奄奄一息快要没命了,又有其他妖怪趁机为那收服的妖怪报仇,可谓是前无退路后有追兵,此时大概是那几个小修士有办法将折子烧给琨佑上神,闻雪舟显灵救了他们,还收服了这附近方圆百里的妖怪,顺道让庙祝好好照顾萧清霖。

而萧清霖收服了那妖怪,自身修为大增,方圆百里又被闻雪舟清理干净了,便寻了附近一处福地修行,才能三年再次飞升归来。

飞升回来第一件事,萧清霖除了礼貌上谢了所有接自己的神仙,还未赶得及回素问宫便第一时间就去找闻雪舟谢恩,把他生拉硬拽了过来素问宫。

看萧清霖说完,萧清骋脸色很不好,天帝微笑着给他倒酒,小声劝了几句,旁人听不到,萧清骋的脸色更不佳了,有一种自家白菜追着猪跑了的既视感。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对这个故事都有白菜追着猪跑的感觉,首先就是萧时琉对着闻雪舟便是崇拜的眼神,洛辞越是幸灾乐祸的眼神,他想就能想到,哪有救他一回就成最好的朋友,三年里肯定是萧清霖被他救了无数次,不然怎么会被这么熟练地嚷着最好的朋友?

洛辞越评价道:“我和清霖认识这么久,可从没说过我是最好的朋友,连一句最好的牌友棋友都没有,看来琨佑君与清霖关系匪浅。”

“我和他不熟。”闻雪舟冷着脸回道。

萧清霖不服道:“你救我这么多回,能不熟吗?嘴硬什么呀?难不成是这么多神仙,还有我干儿子在场,你不好意思承认与我关系好吗?”

“清霖,”萧清骋厉声道,“你有危险的时候为何不告诉我?”

萧清霖心虚地撒娇道:“哥哥……”

洛辞越唯恐天下不乱暗笑几声,心想回头你没好果子吃,报仇,爽了。一边想一边就高兴地给徒弟夹了几口菜,道:“多吃点,快高长大。”

“是,师尊……”萧时琉点点头,乖巧地埋头吃饭,萧清霖算是看清洛辞越的想法,瞪着他气不打一出来,回头肯定会被哥哥好好教训一顿。

洛辞越看他生气又不敢明说的模样,觉得更是有趣,看了一眼,又给萧时琉夹了几口菜:“多吃点肉,免得你干爹觉得我没给你饭吃。”

萧时琉咽下口中的饭菜,乖巧道:“师尊平常经常让人给我做好吃的,每一顿都吃得饱饱的!干爹不用担心。”

洛辞越忍不住笑了出声,萧清霖哪会关心他有没有吃饱啊,压根就不是这问题,只是萧时琉傻得可爱,萧清霖比这干儿子还要傻上几分,这情景越看越好笑。

最近整个天界都在传一个新八卦……

说是萧时琉快要出师了。

萧时琉五岁拜师,已经过了十年,今年十五岁,出落得斯文有礼,虽然才筑基还未飞升,但从小养在天界,又是洛辞越唯一的徒弟,作为一个众所周知的秘密,洛辞越向来不喜这个徒弟,过去十年里常常被传出什么虐待徒弟的八卦,大家认为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觉得洛辞越哪怕没虐待徒弟,也很想赶紧让他出师,免得心烦。

最近关于出师的传闻越传越真,真到都传出萧时琉要回素问宫住的版本了,洛辞越懒得管外面的神仙传什么,出不出师都好,反正萧清霖是没把这个干儿子要回去的意思,有事无事过来逗他玩玩就可以,带回去养是一点都不可能的。

况且,萧清霖也觉得自己会养死这个干儿子,毕竟这几年萧清霖都养死十来只灵兽,他要是养死个干儿子也不奇怪。

“时琉,想什么呢?手抬高点。”洛辞越侧卧在后院贵妃榻上打着哈欠,萧时琉在后院练剑,出落得可以说是亭亭玉立,脸白得像个小姑娘,每天练剑风吹日晒,一点都没晒黑,这年纪在长身体,他和小时候一样还是瘦瘦弱弱的模样,导致旁人总觉得洛辞越虐待徒弟。

洛辞越点点头,将这一式重新耍了一次,手腕抬高了些,看师尊满意点头了才松一口气。

他五官长开了,那双丹凤眼长得极其好看,鼻梁高挺,薄唇微粉,长得像个小姑娘,比他那不靠谱的干爹化女相的时候还要漂亮。

萧时琉练了两个时辰,今日时间差不多了,洛辞越起身回房,便是今日课毕,萧时琉将剑收回,跟在洛辞越身后,轻声道:“师尊,昨夜我看祈愿,发现师尊属地附近最近有妖兽作乱,我可以去收妖吗?”

“你很想去?”洛辞越问他。

“师尊若允,我十分愿意除魔卫道,守正辟邪。”

洛辞越心想这孩子怎么还有这样的想法?可是他想去,又不太想拂了他兴致,答道:“想去就去吧,打不过就跟你干爹通灵求救。”

萧时琉一听便高兴得要跳起来,洛辞越摇摇头,心想还是个小孩子,长这么大了,还是这般清澈愚蠢傻乎乎的,真不想承认是自己徒弟……

瞧他这么高兴,洛辞越也不想扰他兴致,让萧时琉准备一下明天去人间,自己回房看看祈愿,看看那是什么妖兽,要是厉害的,今晚就先收拾干净。

不看不知道,一看——鬼王。

洛辞越心想,这孩子是不是傻了啊?他一个筑基去打鬼王?

这鬼王来头也不小,都盘踞人间上千年的老鬼了,十五岁的小筑基去打千年鬼王?他就算求救也没那个时间通灵……算了,还是先关几天禁闭,洛辞越头疼地给自己的神官们通灵道:“我属地有个鬼王作乱,为何不报?”

“报了呀……”君豪第一个回的,他为难道,“我三天前递了公文。”君豪就差直说仙尊您自己三天没看公文,五天没看祈愿对吧?

另一个神官也道:“我们真的有给仙尊递公文……”

“算了算了,涤森,君豪,你们去处理了吧。”

君豪提醒道:“仙尊,我们打得过就不会给您递公文了……”

“随本座下凡处理……”洛辞越微微握拳,这回真的是自己的锅,前几天和萧清霖下了两天棋,忘记去看祈愿公文了,积压了几天,没想到就出了事,其他神仙也常有这种事发生,反正也就几天还未坏规矩,自己处理了就算了。

可是洛辞越又想了想,萧时琉似乎很想去除魔卫道……不太想打击徒弟的幼小心灵……

洛辞越座下八十神官,而为首的便是君豪,君豪能给他递公文的,定然是大事,若是小妖,随便一个小神官出手就解决了,用不着递公文,按规矩递公文需要在七天内处理,否则出了什么大事,就麻烦了。

当萧时琉满心想着明天就可以下凡除魔卫道守正辟邪的时候,他的好师尊便带着两位神官直接下凡去打鬼王了。

人间鬼王无数,盘踞一地养多点孤魂野鬼的都能自称鬼王,这千年老鬼王顶多算是年纪大点,没惹出多大的事,或是没惹上多大的主。

洛辞越的仪仗突然下凡,几个时辰便回来了,直接就将那不长眼的所谓鬼王送走,打得灰飞烟灭,同时也掐灭了萧时琉去除魔卫道的心……

萧时琉捧着脸坐在百闻宫前的门槛上迎他仪仗归来,虽然口中什么都没说,但脸上写满了委屈……洛辞越垂眸看了一眼,只道一句:“起来,像什么话?”

萧时琉点点头,什么都没说,起身弯腰朝师尊鞠了一躬便转身回偏殿的房间里,虽然没说话,可那背影似乎写满了想去打邪魔外道,洛辞越摇摇头,通灵问其他神仙,问谁的属地最近有些不入流的小妖作乱。

问了一圈都没有,洛辞越都想开口问天帝了,犹豫了一下,私聊通灵对萧清霖说:“你儿子想打点小妖小鬼练手,你去扮。”

萧清霖马上回骂道:“那是你徒弟,你去扮!”

“他又不瞎,你儿子委屈巴巴像条哈巴狗,看着可怜极了。”

“那你去扮哈巴狗给他打着玩呗。”萧清霖没好气回道。

洛辞越只好说实话:“他帮我看祈愿,说是我属地有作乱的,我答应允了他去历练,回头一看是个千年鬼王,他一个小筑基过去不就是送死吗?我刚去打完回来,那孩子就不高兴了。”

萧清霖一听,忍不住笑了出声:“活该啊,不看祈愿不看公文。”

“说实话你手上有没有作乱的小妖给他练练手?那孩子看着可伤心了,但他不说,看着就更可怜巴巴了。”

“真没有,我去问问我哥吧。”萧清霖本来对这个干儿子就不上心,也不会心疼他,但洛辞越开口了,洛辞越少会这么找人帮忙。

不一会儿,萧清骋就给他发了一份公文过来,是萧清骋属地里有一只小蛇妖做乱,因为是些小乱子,问题不大,之前去教化过一回,最近又出来捣乱,还带了一只未曾修炼过的食铁兽去村民田里吃西瓜,那食铁兽吃了半块西瓜田,由于没修炼也未开灵智,所以锅可以扔到那小蛇妖身上。

洛辞越看了看那小蛇妖的生平,修炼出灵智不过三年,去年被万陵宫的神官教化过,死性不改,还带了一只食铁兽去吃西瓜,估计萧时琉能打得过,不用担心。

看过没问题后,洛辞越假装不在意的模样将那份公文发给萧时琉,吩咐道:“你干大伯最近偷懒,给我派了点无聊的活,你处理了吧。”

萧时琉缓缓打开公文,眼睛都亮了……萧时琉高兴得跳了起来,连忙回道:“谢谢师尊!”

这孩子,被派了活居然还高兴到跳起来,真是天真愚蠢,他堂堂百闻仙尊怎么就养出这么傻乎乎的徒弟呢?

洛辞越义正言辞道:“别高兴得太早,区区小蛇妖都打不过就别回来了。”

当然,自己教出来的徒弟到哪个程度,作为师尊他还是很有信心的,想是这么想,但洛辞越还是派了君豪跟在后面,如果实在打不过的话,就让君豪暗地里出手。

第二天一大早,萧时琉便兴冲冲去人间打蛇妖了,洛辞越表面上看着毫不在意的模样,也目送他出门,心中还有些焦躁不安,开了水镜看他去打蛇妖。

可是那食铁兽……未免也太胖了吧?

透过水镜,只见那食铁兽至少有三百斤,比三个萧时琉都要重,更别说站起来比萧时琉还要高的蛇妖了……

公文上可没说食铁兽三百斤,还有蛇妖原型是毒蛇啊……

洛辞越简直看傻眼了,心想还好让君豪跟着,不然一会儿就有人要传他讨厌徒弟,故意让徒弟冒险,结果身中剧毒不治身亡……

在水镜中,只见那食铁兽一爪子就将萧时琉打飞,蛇妖还未追上去,萧时琉就自己摔下了悬崖,双手抓住一道荆棘,马上勒出了血痕,荆棘上的刺深深扎入他手掌之中,格外猩红可怖。

但萧时琉抓着荆棘,一把一把爬上去,手掌已经血肉模糊,看不出手掌的皮肤,萧时琉出符将蛇妖的行动禁锢住,然后用自己手上的血在地上画法阵,法阵将食铁兽牢牢困住,用昏睡咒将食铁兽弄昏过去,才好全心对付蛇妖。

看到这里洛辞越算是松了一口气,蛇妖狡猾,看他年纪小,便想求萧时琉放过自己,发誓洗心革面再也不作乱,也不做这偷鸡摸狗的事,洛辞越又紧张起来,心想自己这徒弟傻乎乎的,该不会真的会信吧?

萧时琉看蛇妖情真意切,心中还有点相信,可是想了想,看着手掌上被荆棘刺出的伤口还在流血,疼痛使他格外清醒,想着是师尊给自己来处理的,肯定不会是什么好妖,若是好妖怎么会上公文呢?

终于一剑将蛇妖毙命,连内丹都踩碎了,水镜外的洛辞越才松了一口气……

“师尊,时琉回来了。”萧时琉打完蛇妖,把食铁兽放回深山之后,便兴冲冲回天界了。

洛辞越在水镜看了全程,知道他的伤怎么来的,却假装不知情道:“没用,区区蛇妖还能弄伤自己。”

“哈哈……”萧时琉看着还鲜血淋漓的手掌,低头不敢看他,“是时琉无用,被食铁兽打飞了,不小心抓住一条荆棘……”

那食铁兽三百多斤啊,不愧吃了半片西瓜田的食铁兽,比萧时琉三个都要重,哪能不被打飞啊?洛辞越没有责怪的意思,招招手让他过来:“伸手出来,这手血淋淋的,旁人看到还以为我虐待徒弟呢。”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洛辞越连药都准备好,就藏在衣袖中,让他伸手出来上药。

“师尊真好,哪有这样的事呢?”

洛辞越看着伤口觉得不对劲,微微蹙眉,细看了伤口上的荆刺,指甲轻轻挑出其中一颗荆刺,眉头皱得更深了:“好家伙,鬼棘你都敢抓,怪不得那蛇妖要去,原来是那儿生了鬼棘。”

鬼棘是一种怨气极深的尸体生出的怨气结晶,对正道而言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对邪魔外道而言却是上佳补品……所以那小蛇妖才会带一只食铁兽去,因为那只食铁兽够大只,可以帮他去挖开尸体,还好蛇妖没找到这条鬼棘,不然瞬间妖力大增,萧时琉绝对回不来。

洛辞越皱着眉头,用一个小镊子,一点一点帮他将手掌上的荆刺挑出来,扎得很深,但数量不多,一会儿便全部挑出来了。

萧时琉看着他给自己包扎伤口,小声道:“是我蠢,给师尊添麻烦,让师尊担心了……”

洛辞越一边给他包扎着伤口一边没好气道:“免得外面有神仙传我欺负徒弟罢了,什么都敢乱抓,摔下悬崖直接御剑飞上去,头发都不带少的。”

“记住了……师尊莫要生气……”萧时琉点点头。

“哪有生气?我怎么教出你这老实巴交的徒弟?别人家徒弟不是少年好修士冠军就是英雄出少年,就我养出了你这货……”

萧时琉乖巧道:“是我蠢……”

洛辞越不是第一天嫌弃他,或者说是拜师前就嫌弃他,萧时琉自己也知道,这十年来都乖得很,生怕洛辞越不要他了。

君豪抱着公文过来,免得洛辞越又说些什么过分的话把孩子骂哭,君豪将几份公文放在托盘上递过来,顺手将那些从伤口上挑出来的荆刺收走:“都快两三百年没见过鬼棘了,上回还长出活修罗,要不要上报?”

洛辞越看着君豪拿走的荆刺,刚好给萧时琉包扎好伤口,他镇定道:“你和启泰还有伟辰带上灿良过去看看,顺手除了吧,连我的徒弟都敢伤,还想长成活修罗吗?”

君豪倒是有些犹豫,他道:“那边是万……”

“什么万陵不万陵的?没少得罪他,大不了就被他去天帝面前参我一本,他也没少参我,我给他解决个麻烦用得着解释吗?”洛辞越说完,还瞪了瞪萧时琉,“你回房练法术去,这几天练不了剑,画不了符也不许偷懒。”

萧时琉连忙回房,君豪还是忧心忡忡,他看着桌上的公文道:“仙尊还是看看公文吧,不止一个地方出现了鬼棘,我们属地也出现了,而且还不止一处。”

洛辞越冷静下来,便擦擦手,将君豪送来的公文看了几眼,今日的五份公文,有四份是关于出现鬼棘的,祈愿和庙祝烧的折子都是神官们过滤了一遍,才有总结了这四份公文,也就是光自己属地都有四个地方出现鬼棘。

“别去了,直接上报给天帝。”洛辞越还更加省事了,把这事上报,让天帝派神仙去管,比自己派神官去要省事多了。

但刚刚在萧时琉面前义正言辞夸下海口,现在转头又不管了,以后他怎么教徒弟啊?洛辞越又道:“你们几个先去将西瓜田的鬼棘除干净,回来我再上报。”

君豪看穿他的想法,点点头应道:“明白了。”

他想,自己的神官去处理,也就一会儿的事,自己属地的鬼棘晚一会上报也不算超时,君豪跟了洛辞越很多年,可以放心。

可是这会并没有这么简单,即使洛辞越上报了,也无法阻止这一场弥天大灾,鬼棘灾可不止在洛辞越的属地出现,还在人间大量出现,如同一场瘟疫,短时间迅速传染了整个人间。

被鬼棘吸干而死的凡人,没多久也生出鬼棘,生了灵智的妖兽鬼怪得到鬼棘的力量,越来越多妖力瞬间提升的,更别说在人间各自占地盘踞多年的各方鬼王,他们想弄出鬼棘根本就不成问题,甚至难听点说句,他们要故意弄出鬼棘也是很正常的事。

这锅倒也轮不上洛辞越背,但背锅的这回是萧清骋,第一个生出鬼棘的便是萧清骋的属地,他座下神官没有及时纂写公文给他,已经是他管理不慎,其次鬼棘先是伤了萧时琉,洛辞越派神官去处理,这事萧清骋不可能不知道,别的神仙派神官去他属地,他哪能不知道呀?

洛辞越并不会落井下石,没多说什么其他话,可鬼棘祸起,天帝即使有心偏袒萧清骋也没用,只好对外先停了他职务,罚他在天帝殿里思过,再派别的神仙下凡显灵处理。

鬼棘祸起,众神聚在天帝殿里开会,萧清骋被当众带进殿后罚了,这些神仙都是什么家伙,天帝自己能不知道吗?首先便开口指了萧清霖去,萧清霖知道哥哥闯祸了,不敢造次,点头答应。

萧清霖法力高强,平常虽然爱玩了些,在正事上也是很靠谱的,他应道:“素问领旨,但素问一己之力微薄,能否请求些帮助?”

“嗯……”天帝点点头,萧清霖法力虽高,但现在鬼棘四起,这情况严峻,他可能也顾不全,“你们素来交好,那琨佑也去帮你,牝虢的神官除过这次的鬼棘,那牝虢也帮一下素问可好?”

表面上是征求洛辞越的同意,但天帝向来就和萧清骋关系好,这回无疑就是哥哥背了锅关起来,弟弟去做苦力给哥哥减刑,闻雪舟向来低调温和,法力不在萧清霖之下,是一个不爱八卦的好帮手,加上萧清霖平常就和洛辞越玩多了,天帝不担心洛辞越会加害他,若是萧清霖有点什么事,少根头发,这回的事情过了之后,萧清骋非得和他闹起来不可。

脑海里飞速想了想厉害关系,洛辞越点头同意道:“牝虢领命。”

哪怕洛辞越心中一万个不想陪萧清霖,但看天帝面上,不得不答应,毕竟这回不答应,下回等萧清骋被罚完回来,免不得一点小事就和他上纲上线参一折子。

而闻雪舟也点头领命,丝毫没有不甘的神色。

可是洛辞越觉得很不对劲,自己平常和萧清霖玩多了也就算了,闻雪舟向来也不怎么理他,沉默寡言,没一个拿他当朋友的态度,天帝是离不开萧清骋这个二把手的,不然公文都看不完,事后肯定也不会多重去罚萧清骋,所以萧清霖这回即使有点什么大事,通灵回来说一句,天帝立刻会继续给他派救兵,压根连陪都没必要陪他。

会议一散,他们三个便一道去了,洛辞越觉得闻雪舟奇怪,说来认识多年,加上萧清霖第二次飞升那回,见过闻雪舟也就五六次,平常若不是萧清霖总是找他玩,估计都没谁还记得天界有这么一尊神仙,他手下甚至还没几个神官,香火也不多,属地又是那种方圆百里人烟稀少,所以工作也不多,十分没存在感。

闻雪舟寡言,萧清霖一出殿外便扯着洛辞越聊道,这回鬼棘有没有上回麻烦,洛辞越敷衍道:“应该没有吧,你儿子扎了一手血,还能将食铁兽赶回深山里。”

“你教了十年,哪有这么菜啊?”萧清霖淡定给自己扇着扇子,见闻雪舟走在他们俩身后,便扯着他的手臂,将他扯了过来,三人并排一起走,“我说,你是很讨厌我吗?”

闻雪舟摇摇头,连用余光看他一眼都没有:“你很怕鬼棘吗?”

“才没有。”萧清霖拉下了脸,说到鬼棘,他若是没飞升,身体也能生出鬼棘。

洛辞越倒是知道怎么回事,对闻雪舟道:“他呀飞升之前是一国皇孙,爹爹是不受宠的皇子,他一出生就被皇祖父扔到苦寒封地,和哥哥相依为命,差点就没能长大。”

萧清骋是皇长孙,可他们爹爹是不受宠的庶皇子,还是排老三的,皇太子和二皇子还有三皇子同岁,但生出皇长孙的却是三皇子,皇帝本来就不待见三皇子,就生怕他用皇长孙的身份危及太子的地位,所以第二年萧清霖一出生,他们爹爹手上两个皇孙,其他皇子依旧也没生出皇孙,这更让皇帝坐不住了,便将两个孩子和他们母妃发配到苦寒封地,无召不得回京。

萧清霖和哥哥差点就没能长大。

萧清骋是皇长孙,可他们爹爹是不受宠的庶皇子,还是排老三的,皇太子和二皇子还有三皇子同岁,但生出皇长孙的却是三皇子,皇帝本来就不待见三皇子,就生怕他用皇长孙的身份危及太子的地位,所以第二年萧清霖一出生,他们爹爹手上两个皇孙,其他皇子依旧也没生出皇孙,这更让皇帝坐不住了,便将两个孩子和他们母妃发配到苦寒封地,无召不得回京。

封地虽然苦寒,但山高皇帝远,父亲长期在京城,只有母妃照顾他们兄弟俩,当时传闻那边有仙山,山中有神仙,其实是一个与世隔绝的道观,兄弟俩从小便拿了个为国祈福的理由在道观出家祈福,他们父母没几年后便病逝,兄弟俩从小就相依为命修行。

然后祈福就归祈福吧,当萧清骋十八岁,萧清霖十七岁那年,皇祖父殡天,太子继位,但新帝身体不好,病恹恹的。

身体不好本该吃药,但想起了两个出家为国祈福的侄儿……

想起来也就算了,萧清骋和萧清霖,不过也是半大少年,长期修行,长得是仙风道骨,看着模样就像神仙,当时兄弟俩还未飞升,看着像神仙也不是神仙呀。

可是旁人哪管这么多?新帝说是自己身体不好,要将这两个小神仙炼成仙丹补身体,萧清骋就那样飞升了……

没错,就在差点被大伯炼成仙丹的危机关头,飞升了……

萧清骋飞升前已是元婴,引了天雷,受了雷劫飞升为仙人,按道理刚刚登仙的萧清骋是没资格点仙和授仙气的,但他不能看着萧清霖被炼成丹药,当时直接将弟弟点仙了。

他们兄弟俩就一起飞升了,现在还混到了上神。

一边腾云一边说,在路上一言一句,就将这个故事说给了闻雪舟听,他们兄弟飞升时,当时的闻雪舟在天界已经是上仙了,还在兢兢业业潜心修行,压根不知道这事。

闻雪舟寡言,听罢也只道:“你运气可真好,有这么一个好哥哥。”

“我与哥哥从小相依为命,学的同一路法术,哪怕哥哥不点仙,我也很快就能飞升的。”

洛辞越道:“那当时你哥哥倒是将自己半条命给你点仙了,刚登仙的仙人能有多少仙气啊?要将你点仙,授仙气,简直是要了他的命。”

萧清霖摇摇头:“不是呀,哥哥当时登仙飞升,刚受完雷劫,便给我点了仙,而且他仙气充盈,一点都不难受,看来我哥的资质比我好多了。”

“不可能,”洛辞越懒洋洋反驳道,“他资质真有这么好吗?我瞧着不像。”

“我哥登仙到上神,用了才两百年时间,我当时也修行了六百多年才成上神,你说你修了多久?”

洛辞越耸肩道:“比你好点,正常速度,四五百年,雪舟呢?”

闻雪舟淡道:“三千年。”

他们俩瞬间停了聒噪,三千年……是正常速度的好几倍……也不好意思戳他伤疤,萧清霖没想过他花了这么长时间才修到上神,便赔着笑道:“抱歉呀……我不是故意的,抱歉。”

闻雪舟继续淡淡道:“没事,多的是半路就天人五衰寿终正寝的。”

他说的也没错,也不是所有修士能飞升成仙,也不是所有仙人能修得上神,能成上神的万中无一。

一边聊着,已经到了人间,凡人争先恐后往空旷地方逃跑,乱得很,神官们已经早于他们散会之前就下凡,比他们三个还早了一步,正与那些得了鬼棘力量的妖魔鬼怪打得精彩。

君豪见他们来了,一边打斗一边道:“仙尊,现在人间出了问题,用不了法术,连通灵术都用不了!”

洛辞越看了下周围,神官们果然都是动手打,没有用些什么阵法,也没有用符,他试了试一些小法术,发现完全没用,这情况完全不妥……“我去远点的地方再试试。”

这下问题大了,现在人间不能用法术,也不能通灵,仙界的仙盟早就已经派了修士帮忙,天界之前派出了几万天兵和他们三个座下的神官都在,还打成这样,他们三个下凡也解决不了呀。

洛辞越的云是在天界下来的时候腾的,他正想去远点地方试试看能不能用法术,但脚下的云似乎失去了法力,没一会儿便烟消云散了。

“君豪,君豪,能听到吗?”洛辞越刚刚离开不远,云便烟消云散了,继续试了一下通灵术还是没有反应。

怪不得他们来的路上这么安静。

洛辞越眼看四周,鬼棘早已在地下蔓延,如同一张大网笼罩着整个人间大地,不远处能感觉到有动静,洛辞越召不出武器,便在地上捡了一截竹子握在手中,实在麻烦,下来的时候没提前召武器,现在却召不出,也用不了任何法术。

他往传出动静的地方走去,只见是一个废墟,废墟中满布尸体,是人的,有老有少,还有一些牲畜家禽的,能看出是一个村落,却全死了,这情况在人间比比皆是,都是今天杀的。

若不尽快解决,洛辞越能想象到不久后这些尸体又能生出新的鬼棘,而鬼棘的力量还会继续被利用,后患无穷。

如果不想让尸体生出新的鬼棘,便只有——全部渡化,或者是——全部烧掉。

这是作为神仙,能想到的,对剩下的生灵最公平最简单的方法。

洛辞越刚刚听到的动静便是这些尸体之中已经开始滋生出鬼棘了,他看着尸体堆目无表情,这里正是他的属地,都是他自己的百姓子民,是他护佑着的凡人……

他轻叹了一声,渡化是来不及的,只能烧掉尸体,让鬼棘不再滋生,这里离刚刚君豪打斗的位置不远,洛辞越摇着头,在废墟之中的尸体里摸出一个火折子,一点点明灭的火苗,点燃一堆柴火。

一堆昨日还是用来赖以生存的柴火,今日便点燃了他们的尸骸……

洛辞越刚点了火一会儿,便往君豪的方向走,燃烧的火光照亮了他身后一片破落灰暗的废墟,洛辞越不是第一天当坏人,也不是第一天这么坏,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天。

他目无表情走回去,从尸体上夺了一把顺手的剑,直接杀了一路,他指挥道:“百闻宫众神官听命,只要是尸体,无论什么,通通烧掉!”

洛辞越这个命令无疑是连死亡神官天兵的尸体也烧掉,大家都知道这是最有用也是最简单的方法,可是谁下令,谁背锅,在没有第一个这么做的之前,谁这么做了,便得受千夫所指。

这个道理谁都懂,萧清霖也听到他这么说,便劝道:“辞越,虽然我们无法通灵,但是天界可以用水镜观世,天帝看见我们现在情况了便可以派援兵,没准都在路上了。”

洛辞越反问道:“援兵来了,能做的不也和我们现在的一样吗?”

他更是清楚,哪怕援兵来了,也不过是带来一道天帝的旨意,天帝下旨烧尸,和他命令烧尸,本质上是一样的,但没有旨意之前谁都不敢这么做,这么缺德的事,肯定会损修为,没准吃力不讨好,回天界还得被罚。

鬼棘祸起,神明烧尸,烧尸是降低最大风险的办法,而且眼前不能用法术,别无他法,要是想用法术,只能开始挖地上埋的尸体,挖干净滋生鬼棘的尸体,然后解决掉鬼棘,没有鬼棘的包围才能用法术。

毕竟从未有过这么大量鬼棘出现,谁都不知道鬼棘会对使用法术有影响,他们还没把握弄干净鬼棘就能用法术,再说更是谁都不知道那得挖多深才能将滋生鬼棘的尸体挖出来。

萧清霖道:“我带修士去挖被埋起来的尸体,这些妖魔鬼怪直接烧,不必等我。”

洛辞越发现闻雪舟早已不知所踪,他对闻雪舟留了个心眼,总觉得他有点说不出哪儿的不对劲,但现在眼下事多,他和萧清霖分头行动,管不着闻雪舟去哪,他琨佑宫的神官就几个,和他一般低调,周遭一片混乱,一时也看不到那些神官去哪了。

洛辞越随手扯过一个刚好在身边的神官,是启泰,他在启泰耳边细语道:“去留意琨佑上神和他座下的神官,有些什么奇怪行为,立刻告诉我。”

启泰跟了他也很久,他点点头表示明白了,现下混战,启泰消失在茫茫人影之中,洛辞越继续高声指挥道:“不要担心现在用不了法术,等素问上神清干净一个区域的鬼棘便能使用法术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洛辞越心中也没把握,但这显然是最能鼓舞士气的,萧清霖带着仙盟派出的修士开始去挖尸体,他也没召兵器,只能找个锄头铁铲去挖,有坟头的还好,就怕的是那些没个坟头,不知道埋哪儿的。

忽然,轰隆一声,西南方向传来一声巨响,随着巨响还有滔天火光……是刚刚洛辞越烧尸的地方。

忽然,轰隆一声,西南方向传来一声巨响,随着巨响还有滔天火光……是刚刚洛辞越烧尸的地方。

所有目光都被这一声巨响吸引住,只见那处火光通天,离这么远都能感觉到热浪,洛辞越连忙指挥道:“快撤!”

此时从西南方向,闻雪舟骑着一匹黑马,他身后跟着自己的四名神官,策马奔来,喊道:“我点燃了一个硝石矿,快跑!”

这到洛辞越看愣了,先不说他哪里找的马,闻雪舟默不作声直接炸,比萧清霖挖尸体更有效,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要是出事就是闻雪舟的锅了!

萧清霖紧张朝他招手道:“雪舟,雪舟!不能炸!要是还有活人呢?人逃不掉呢?”

闻雪舟紧蹙眉头,神情十分严肃,朝萧清霖的方向策马,一手将他捞上马背,冷静道:“这,已经没有活人了。”

他在阐述一个事实,这儿,已经没有活人。

但萧清霖和洛辞越都知道,他们来的时候看到很多百姓在仓皇逃命,并不是没有活人,那些都是活人,闻雪舟骑马在附近已经走了一圈,他们来之前闻雪舟的神官也骑马到处看了,那些仓皇逃命的,已经不是人了,更谈不上是活人。

萧清霖被他拽上马背,同乘一匹马,姿势刚好是在他怀中,紧张兮兮道:“我们刚刚看到的是什么?难不成是骸儡?”

“就是骸儡,”闻雪舟紧握住缰绳,他的神官开始带修士和其他神官天兵撤离,“有鬼王操纵骸儡,要将我们困在这儿,困死了做困兽斗。”

洛辞越看到继续还有爆炸,他命令道:“大家跟着琨佑跑,争取去有活人的地方救人!”

说罢,洛辞越心想,自己可不能就两条腿跑啊,还有个上神样吗?闻雪舟找到马代步也不知道给他带一匹,果然是奇奇怪怪的。洛辞越看着爆炸的速度,硝石矿脉从西南延伸到东北,横跨好几位神仙的属地,虽然知道自己跑是来得及的,但洛辞越对自己的上神之躯还是很有信心的……

只见他扔下随手在地上捡的破剑,双手负于身后,快步朝西南方向走去,下一刻硝石矿脉的爆炸,已经炸到他脚下。

洛辞越的身影消失在爆炸与火光之中,天界神仙在观世水镜外乱成一团,连天帝都有些紧张,就在洛辞越脚下的土地爆炸后一瞬间,火光之中飞出无数气剑,他全身被都被火焰吞噬,却衣不染尘,自信地从火光之中结起法阵——果然,鬼棘是影响他们不用法术的原因,他没有赌错!

洛辞越马上向天帝通灵求救:“救兵来了吗?”

“牝虢你头可真铁呀,早就在路上了,所有神仙都下凡管属地。”天帝气定神闲道。

洛辞越又道:“我属地里还有石漆矿脉,我现在去炸了。”

“石漆这好东西你也舍得炸,辛苦你了。”

“这次奖励我两百年假期谢谢。”洛辞越说完就切掉了通灵,心想反正硝石矿都炸了,不怕将石漆矿也炸了,反正自己不炸,没准一会儿闻雪舟也去炸了。

所有人看洛辞越在火光之中结起法阵,还有那冒出来的无数气剑,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看来他能用法术了,他们两个骑马一直与洛辞越背对着,直到看见气剑,才发现洛辞越能用上法术,萧清霖连忙回头,只见火光之中他自信满满的模样,欣喜地拽闻雪舟的手:“快看,辞越能用法术了!”

闻雪舟一听,回头一看,竟然真的是他的气剑,连忙扭头看去,被炸完的地也同时解决了鬼棘的问题,没了鬼棘影响,神仙和修士们都能用法术,闻雪舟却没调转马头的意思,萧清霖坐在马背上也没有下来的意思,只朝洛辞越道:“借我们一些法力!”

洛辞越打个响指,将自己的法力分给了闻雪舟和萧清霖,闻雪舟将萧清霖扔下马道:“你去灭火,我还有事。”

萧清霖看愣了,就这样将自己扔下马背?萧清霖跳脚吵道:“你就这么扔我下马?”

但闻雪舟显然不为所动,骑马的速度更快了些,萧清霖有洛辞越一丝法力,即使在鬼棘之上也能用法术,他连忙开始呼云召雨,将被炸过的土地上的大火浇灭,修士和神仙能过去使用法术,大家就好过多了。

洛辞越腾了一块云,站在上面,看上去很是优雅,他也跑了,只留萧清霖在灭火,在这边往东,他还有一个石漆矿,想是干脆也炸了,那个石漆矿不大,炸了正好省事不用清鬼棘。

经过这事,他对闻雪舟的怀疑更深了一点,通灵对君豪吩咐道:“君豪,我属地除了这个硝石矿和东边的石漆矿,还有没有易燃易爆的东西?”

“仙尊您真的要将自己属地烧干净吗?”君豪也是刚恢复了法力,哭丧着答道。

“对。”洛辞越可不管是不是烧干净,反正他属地现在都没活人了,哪怕活的蟑螂老鼠都未必有,还讹了天帝两百年假期,烧干净,放假还不用管。

君豪哭丧着嗓子回道:“我们家是没了,但东北面过去还有另一个硝石矿,是素问上神的……”

是萧清霖的呀,一会儿也过去炸了。

旁人还难说,但萧清霖的硝石矿,他还是炸得起的,大不了将自己徒弟赔给他,他们的属地相邻,所以萧时琉小时候虽然是在自己属地生活,父母却带他去了隔壁给萧清霖结了契,主要还是方便。

洛辞越刚点燃自己的石漆矿脉,萧清霖的硝石矿就被炸了,洛辞越凝神去看,是闻雪舟炸的……

这可不兴同时炸啊,石漆是液态,炸起来还会往外一点扩散,这条石漆矿脉虽然是往正东方向延伸,但离萧清霖的硝石矿说近不近说远不远,若是同时炸,地脉震动,必然会引发地震,他们俩属地没活人也就算了,要是地震可大可小,没准有活人的地方都会被地震影响,这瞬间,洛辞越又开始怀疑上了闻雪舟。

洛辞越对闻雪舟通灵道:“我这边点燃了石漆矿,你那边硝石矿能控一下火吗?”

“控不了。”闻雪舟冷冷答道。

洛辞越的两百年假期,眼看要泡汤了,他这段石漆矿脉都是自己属地,是主要资源,硝石矿只是点心,他自己炸了也就炸了,但萧清霖的硝石矿,闻雪舟是炸得理所当然啊,而且萧清霖的硝石矿和自己的不一样,他只是一段很小且细长的矿脉,而萧清霖的硝石矿是他哥特意给他的留的地,资源比自己的丰富不知多少倍,就像是一杯水和一个湖的分别,要是萧清霖的硝石矿和他的石漆矿脉旗鼓相当,要是同时炸,必然是比鬼棘更加麻烦了。

“天帝,您也看见了,我真的没办法。”洛辞越向天帝通灵道。

天帝无奈摇摇头,想着自己殿里的萧清骋回头必然会吵怎么把他弟的矿炸了,稍微思索道:“给你再加两百年假期。”

“得嘞!”洛辞越一听这句话,又讹多了两百年,加起来四百年假期,心中充满动力。

石漆点起来就燃烧速度极快,洛辞越几乎耗完了修为,才阻止石漆矿脉继续燃烧,他看这边没事了,立刻腾云追上闻雪舟,闻雪舟这回过来,什么都没干,就骑马跑来跑去,炸了两个矿,就将他折腾成这样,看来是不好惹的。

但表面上闻雪舟一脸无辜,如同他们真的是正常工作,洛辞越心中疑惑巨多,却不说出口,看在萧清霖份上,勉强不撕破脸,依旧礼道:“我那边停了,等这个硝石矿炸完,再炸我的石漆矿脉。”

闻雪舟点点头,礼道:“辛苦了。”

“我说,你素来低调,怎么清霖就爱拉着你玩,他爱玩的牌九麻将围棋象棋你一概不会。”

闻雪舟答道:“那傻子鬼迷心窍了吧。”

洛辞越脑海中出现的是萧清霖和萧时琉追逐玩耍的傻笑样,干爹是个傻子,干儿子更傻,只好摇摇头道:“果然是个傻子。”

闻雪舟知道他现在耗尽修为,强撑着样子而已,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若我是你仇家,现在已经取你性命了,以后别这样了。”

“你不会的,如果你是坏蛋,也知道天帝在用观世水镜一直看人间,到处都是眼睛,你对我下手不是送死吗?”

“嗯。”闻雪舟又点点头。

洛辞越继续用通灵术指挥道:“大家应该都恢复了,天帝让所有神仙都去自己属地支援,若我们这边事毕,便去别的属地帮忙。”

君豪复道:“仙尊,我看了,我们属地和附近属地都没有任何生灵了,只剩鬼棘。”

“君豪,你留着,等清霖的矿炸完之后,就去烧我的石漆矿。”

闻雪舟拍了拍洛辞越的肩膀,将他刚刚借给自己的法力还过去,没有说话,洛辞越瞬间感觉修为恢复了大半,本来都想回天界复命装可怜了,闻雪舟这样可不就是逼他继续干活吗?

洛辞越双手负于身后,和闻雪舟背对背,面对着自己眼前围堵他们的来客,无奈耸耸肩,怪不得闻雪舟要分自己一些法力。忙了一天渐渐入夜,入夜连那些血族都出来了……

“我这边有血族,别过来。”闻雪舟给萧清霖通灵道。洛辞越心想真是双重标准,都是有血族的情况下,他修为空了就还法力干活,然后叫萧清霖别过来,这到底是谁被谁鬼迷心窍了啊?

萧清霖的属地上有血族不奇怪,他属地可以说是所有神仙属地之中第二富的,血族不敢惹第一富的萧清骋,只能在萧清霖的属地上战战兢兢生活,血族在这边盘踞了千年,世代居住也没闹出多大的事,萧清霖心好,所以也不太管这个天生嗜血危险的族群。

显然眼前的血族并不如平常生活时候温和,只要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他们正准备攻击……

洛辞越硬着头皮,一脸淡然,他不想输在众神面前,尤其是天帝现在肯定用着观世水镜看他们俩,他心中一万句在骂血族滚远点啊,可是这个面子不能丢,他自信地微笑道:“要比一比吗?”

“你喜欢。”闻雪舟看上去比他还冷静些。

“缠羽,召来。”洛辞越伸手召出自己法器缠羽,缠羽通体雪白,是羽毛缠绕在剑柄和剑鞘的模样,平常召出的时候只握剑身,剑鞘不会一同召出。

“涤仪,召来。”涤仪是闻雪舟的武器,是一张黑色的弓,用的时候法力凝成箭。

果不其然,一入夜之后,这些平常见不得光的血族就出来了,他们长着尖牙和利爪,以血为生,见不得日光,平常长期生活在地底,是最快能吸食到鬼棘力量的,近水楼台先得月,大抵血族早已都吸食了很多鬼棘,比起平常要凶多了。

他们同时迎战,洛辞越身后召出无数和缠羽一个模样的半透明气剑,气剑成了一个大范围无差异的法术攻击阵法。

而闻雪舟的涤仪一箭便能化为无数箭,追击在血族之间,可以大范围远程狙击然后又能一箭毙命。

他们两尊上神打下来,血族损伤大半,可是血族只是伤,而不是死。闻雪舟刚刚炸的硝石矿已经炸到最中心处,地表开始塌了,洛辞越为他打掉几只要偷袭的血族,看这情况只能硬着头皮,但那些血族是打不死的,除非被太阳光才能晒死。

不管是气剑还是涤仪发出的箭,都是用法力凝成的,而附近别说桃木,连树都没有,现在刚刚入夜,他们未必能将这么多血族拖到天亮。

而且他们更担心的事情也快要出现了。

人间若是没有活人,冥界必然有很多鬼魂,冥界自顾不暇便也得向天界求救,现在显然天界都出动处理了,若是此时这些妖魔鬼怪集结去天界作乱的话,天界也没这么多天兵神官守着。

而且血族作乱,也代表其他邪魔外道也作乱,现在人间几乎是没有几个活人了。

洛辞越心中害怕的是——天帝。

天帝可以用极乐净世咒净化人间,包括消灭所有邪魔外道和人类,只要没有一个活人,天帝就肯定会动用极乐净世咒,避免那些妖魔鬼怪去天界作乱。

闻雪舟也是这个想法,他对萧清霖通灵道:“能找到活人吗?”

“没见过……”萧清霖回答。

听完回答,闻雪舟对身旁的洛辞越摇摇头。

洛辞越不甘心,对自己的神官们通灵道:“百闻宫神官,给我找活人,还活着的。”

闻雪舟对他道:“看到骸儡的时候,就知道不会有活人了。”

“这么大量的骸儡,是有鬼王怕了极乐净世咒。”洛辞越不甘心,越想越觉得不甘心,作为神仙他是不用担心极乐净世咒的,但凡是个修士也不怕,鬼也不怕,极乐净世咒对鬼还有各方鬼王而言甚至还是好东西,在极乐净世咒之后,人间会顷刻清空万物,包括那些什么妖精妖怪邪魔魑魅魍魉,对于鬼而言,即使没有投胎机会,也能去投胎,而本来更是罪大恶极的鬼王,说不定也能有投胎机会。

所以,作为鬼,是不应该动用自己这么多力量去驱策骸儡的。

骸儡就是用自己的力量驱动一具具尸体,如同一个傀儡,骸儡消耗的力量极大,所以他们刚刚下凡的时候看见的骸儡数量众多。

是不正常的。

洛辞越对萧清霖通灵道:“你能不能叫你哥想想办法,让天帝不要用极乐净世咒。”

萧清霖为难道:“我哥都被软禁起来了,能怎么想办法啊?”

“杀了你哥我都不信他真被软禁了,我信你哥自贬,我都不信天帝会罚他禁闭。”洛辞越冷静道。

“太迟了。”闻雪舟摇摇头。

“什么?”洛辞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萧清霖还未想个什么说法去跟哥哥说,只见风云变动极快,天上黯然无光的月色忽明忽暗,天上出现了一个旋涡,“这回用不着了……”

比极乐净世咒更加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是天罚。

天帝都无法控制的一种灾厄——天罚。

洛辞越想了想自己四百年假期,如果天罚降临,这四百年假期肯定会变成假的假期,表面上放假,实际上搬砖,而且还是搬大砖。

现在倒是明白为什么那些鬼王会驱策骸儡了,那些骸儡不是为了极乐净世咒,是想避免天罚重开。

眼前还有血族还有未知的妖魔鬼怪,想了想四百年假期……洛辞越满脑子都是四百年假期,他冷笑一声,与君豪通灵道:“君豪,如果天帝不给我四百年假期,要记得帮我报工伤……”

这……

闻雪舟还未反应过来,只见洛辞越飞身朝天罚的旋涡而去,此时的他冷静极了,趁着天罚还未降临……洛辞越知道全世界都不想要天罚,不管是什么都一样,即使现在的人间没有活人,他也不愿天罚降临,不是活人以外的万物都是邪恶的,即使是血族也可能会有善良的。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但他不愿意相信除了活人外,都有罪恶。

闻雪舟在他身后只见他衣袂翩飞,白衣无尘,如同所有人间书籍上的百闻仙尊画像,清冷脱俗不染尘垢……

洛辞越飞身入了漆夜之中的天罚旋涡,下一刻便没了意识。

他醒来时,已然回到了百闻宫。

周遭一切眼熟得很,尤其是自己床上的镂云天花雕刻,他感觉到浑身难受,想动一动手,却发现抬不起来,耳边突然传来一句:“师尊!师尊您醒了!师尊!”

聒噪。

洛辞越还有些迷糊,眼睛还有点怕光,却见自己那个傻徒弟的脸,萧时琉扑到床边,泪眼汪汪,快要哭出来似的,吵着:“师尊,可还有哪儿不舒服?”

“都不舒服。”

废话,洛辞越全身上下现在哪哪都疼,这次工伤是真的重啊……

萧时琉带着哭腔朝外面喊道:“君豪,师尊醒了!可是师尊不舒服,可怎么办呀!”

君豪还抱着一堆宗卷公文折子,几乎是飞奔一样扑进来:“仙尊!”

“扶我起来……”洛辞越感觉全身都难受,可是躺得更加难受。

可君豪和萧时琉都停下手了……谁都没来扶他。

萧时琉委婉温柔道:“天医说还是让您躺着比较好……”

什么?

君豪扔下手中抱着的那堆文件,劝道:“仙尊,您现在最好还是躺着。”

洛辞越的喉咙很干,只能小声说着话:“我怎么动不了了?”

君豪只好一脸为难地给他说他飞身入旋涡后全身摔得粉身碎骨的事。

萧时琉倒了一碗水,用小勺子给他喂着水,洛辞越渴得厉害,一边听着君豪说,一边把整碗水都喝完了。君豪说完,萧时琉又抽抽搭搭哭了起来,啜泣道:“师尊实在是太好了,大爱无疆,慈悲为怀。”

连君豪也点头同意。

等等,你们俩怎么回事?萧时琉傻乎乎也就算了,君豪跟在自己身边这么久,怎么的?没看出洛辞越自己是上神之躯金刚不坏?他当时也没这么大爱无疆,只是为了四百年假期不想干活才去挡天罚来着。

可是这都不要紧,四百年假期到手就行了……

洛辞越躺在床上,他从挡天罚开始,躺了十几天才醒的,当时全身粉身碎骨,萧时琉也在观世水镜上看着,看他从旋涡之中摔下来开始,二话不说就去了人间,一边哭一边去寻他,全身摔得没有一块完整的骨头,连手脚都被摔到四分五裂,他的右手还是众神官在人间寻了两天才找回来接上的。

即使醒了,洛辞越全身都动不了,经脉刚接好,还没长回去,连翻身都做不到,萧时琉本来一直不眠不休照顾了他好几天,后来神官们怕他这小身板熬不住,被君豪叫去休息,只好和神官们轮流照顾他,刚好碰上洛辞越醒了。

洛辞越看着这孩子满脸憔悴,比待在天帝殿里三天三夜的萧清骋还憔悴,本来还想骂他蠢,却也收住了口。

罢了……傻孩子。

洛辞越自从挡了天罚,全身粉身碎骨,只想摆烂骗假期,天帝看这份上就说等他痊愈之后再算假期,让他安心养病。

他养伤去了,剩下的活就给了闻雪舟和萧清霖去做,萧清骋对外还在说是被关在天帝殿里禁闭。

洛辞越醒来之后,每天天医都过来看他,给他换药,全身上下的皮肤都没有一块是好的,骨头也是全部粉碎成渣子似的,伤得是那叫一个惨,既然这么惨了,天医不想得罪他这个小气鬼,干脆报的时候有多严重就报多严重,让天帝和其他神仙都觉得他惨,让他多放点病假。

躺了几个月,洛辞越能坐起来了,便每天坐在百闻宫,又不能叫其他神仙过来打麻将,只好去教徒弟了……

萧时琉也是个傻子,比他干爹还傻,一边上课一边给洛辞越做牛做马侍候他,不仅毫无怨言,看着好像还很高兴……

“师尊,吃药了。”萧时琉捧着药碗,小心翼翼走进来,今日微雨,百闻宫的九曲回廊檐上淅淅沥沥滴着雨水,如同一串串门帘。

百闻宫这个季节换了绿竹景致,在窗外看向外面,如同一副江南烟雨迷蒙的画,洛辞越坐在窗前,回首一看,萧时琉笑意盈盈捧着药碗,看着越来越傻了,这个徒弟怎么越长大越傻了呢?

萧时琉身上也有伤,当时他手掌血肉模糊伤口还没好,去人间前线干嘛呀?洛辞越接过药碗,看着发黑酸苦的药汁,皱着眉头一饮而尽,他向来不怕苦药,不用像萧清霖一样喝口药就嚷着吃蜜饯,再苦的药也只用喝一口清茶漱口就好。

“时琉,为师问你,当时何故要去人间?”

萧时琉接过喝完的药碗,微微一顿,犹豫答道:“当时,师尊舍身救世,我怎么能什么都不做呢?”

洛辞越对这个回答并不是很满意,他并没有想舍身救世,当时想着的大不了就当渡劫,到时候转世就行,反正自己现在是上神金刚不坏,淡道:“当时你身上伤口颇深,不必上前线,下回别这样了。”

萧时琉摇摇头:“若是还有下回,师尊也要舍身救世的话,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傻子,你师尊我是上神,金刚不坏,只有天人五衰和身死转世,转世后灵魂回金身也能是上神。”洛辞越说这话的时候还有点自豪。

“可师尊还是会很疼吧?现在也疼对吧?”萧时琉低着头,他性格向来是这般小心翼翼的,生怕洛辞越不要自己,其实都养了十年,洛辞越也早就习惯身边有这个徒弟了,不会不要他,“我当时想的是,我只是握住了鬼棘就这么疼了,师尊这么高摔下来,下面肯定也都是鬼棘,那得多疼呀……”

洛辞越伸手揉揉他的头发,没好气道:“你才多少斤两,要是当时你在人间被血族还是什么东西吃了,我也没法救你,怎么办?”

萧时琉欲言又止了一下,却还是点点头答应道:“是,时琉不会让师尊担心的。”

“罢了。”洛辞越摇摇头,心想这孩子越来越傻,自己这只老狐狸,怎么养出一只傻乎乎的小猫咪啊?

他说了句罢了,也不想对徒弟说什么重话,继续看着窗外微雨朦胧的庭院,萧时琉捧着碗下去了,走在庭院的九曲回廊中,背影看上去纤细单薄,薄肩窄腰,穿着白色织锦短打,已经是个有模有样的修士了。

洛辞越对萧清霖通灵道:“我工伤病假,你儿子没人带真的好惨,你教点法术呗。”

萧清霖忙得满头冒烟,哪有这心情管,对着洛辞越骂道:“你就算死剩张嘴都能教啊,我现在忙得睡觉都没时间了,你不要添乱。”

“我动不了嘛,”洛辞越一边回他通灵,一边挠挠正在结痂的手背,他就是想偷懒不干活,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你干不完就去找你哥撒个娇呗,你哥帮你干。”

萧清霖骂得更大声了:“我哥还在关禁闭,你别添乱了!”

洛辞越道:“咋的?这次天帝这么狠,一个多月都不放你哥?”这个狠,是另一重意思。

“要不你去问问天帝?”萧清霖也想知道为什么,他现在还顶着为兄赎罪的名头,拼命干活,除了看公文,还得和冥界交涉投胎问题,还有人间整体重建,都得他一个忙。

“不要,我才不去打扰他们。”洛辞越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以前试过不小心在天帝殿附近的花圃之中打扰过他们看星星,之后到现在都有阴影。

萧清霖咆哮道:“那你就不要打扰我!”

看来坑不了萧清霖,这个懒偷不了。洛辞越还不能自己起身,整天要么躺着要么坐着,起身都得被扶,走路还得两个神官扶着。

洛辞越只好认命了,还是得自己教,萧时琉十五岁,还是个半大孩子,就像是正在尴尬换毛期的小狗,看他年纪小,又是正在长身体,平常没让他辟谷,但萧时琉吃了也不长肉,别的神仙总觉得洛辞越在虐待徒弟,不给徒弟吃饭。

辟谷早就要在锻体期就得练了,之前看他年纪小,没让他辟谷,现在筑基期还不辟谷,估计两百年内能上金丹都有点悬。

“时琉,”洛辞越朝着还走在九曲回廊上的他喊道,“今天起,不许吃饭。”

萧时琉的脸从被唤的欣喜,急速转为困惑,却还是点点头道:“明白了。”

反正讹了假期,这次又有赏赐,趁着最近打牌也打不动了,就好好带徒弟算了。

君豪在窗台外路过,看到这一幕,冷不丁叹了一声:“仙尊真的不怕旁人说虐待徒弟吗?”君豪的意思是,现在辟谷还是有些早了,萧时琉在长身体,现在不好好吃饭,长不高怎么办?就像萧清霖和萧清骋,十七十八的年纪飞升,现在长得也是一副少年模样,若是太早进入金丹期,身体大概率是不会再长了,还是这副小身板,以后要是遇到食铁兽,也是被一爪子打飞的程度。

“那你负责骂回去。”洛辞越理直气壮,君豪看着也只能浅笑一声,接受吩咐。

天帝看他去挡了天罚,炸了自己的矿,给了点补偿,还有加上天帝给的那些赏赐,洛辞越现在富到流油,要什么天材地宝什么灵丹妙药都有,拿万年人参千年灵芝给徒弟当瓜子磕都可以,现在有空有钱,不好好带徒弟还等什么时候呀?

君豪笑了几声,看他这只老狐狸一脸漫不经心,就知道他什么算盘都打好了,估计还想去讹一下萧清骋,但天帝那只老狐狸护萧清骋护得紧,表面上是关禁闭,实际上生怕别人谋算了他。

现下人间经历鬼棘祸乱,凡人死伤无数,除了神官去救人,还得去支援冥界运转,洛辞越属地的凡人虽然死绝了,他的神官被派去冥界,就剩十个留在百闻宫里照顾他,其他神仙的情况基本都一样,除了伤员以外,基本都被派出去干活了。

但这回洛辞越总觉得不对劲,鬼棘这东西不可能会大量突然出现,而且还有大量骸儡这点就更不对劲了,是谁用骸儡装活人?骸儡这东西,即使是洛辞越自己也好其他神仙也好,不用心看,基本是看不出的。

如果不能解释的行为,就肯定是有猫腻,谁都知道有猫腻,但谁都没空去查什么猫腻……他现在冷静下来,一直在琢磨闻雪舟的行为,太古怪了,却又找不到错处,明明一直在坑他,却一直找不出错处,很是完美。

第一个去炸矿的是他,发现骸儡的是他,但他显然也不想天帝用极乐净世咒,但他又是如假包换的上神,他的行为真的比骸儡出现还难解释得通,而且肯定不止洛辞越怀疑他,君豪也怀疑他,总感觉闻雪舟哪儿不对劲,他无论修为气息法力灵力,所有方面都是上神,为什么他的行为却不像一尊上神呢?

作为神仙,只要稍微在天界待的日子久一些,都不会像闻雪舟那般——在前线坑同僚,而且还是一起出任务的同僚,这是自己职责所在也是一重保障,是一个默认的规矩,而闻雪舟不止一次坑洛辞越,才会引起怀疑。

看着萧时琉背影远去,他已经走完九曲回廊,淹没在朦胧微雨之中,君豪才暗示道:“仙尊这回就该留在前线灭火和指挥,就不用弄得全身伤。”

“你说,为什么他都将清霖拉上马了,又将他扔下,让清霖留着?”洛辞越与君豪想到一处,对闻雪舟的行为感觉到了不妥。

君豪摇摇头,淡然道:“仙尊已有主意,又何必让君豪说出来呢?”

洛辞越笑道:“天帝是真会使唤我干活,本来这活高低都是萧清骋去做的呢,工伤都不让我养伤……”

“天帝又没说出来,仙尊大可以装傻。”

洛辞越不同意:“装傻的话,我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能给这傻徒弟挪坑了……”他冷笑了几声。

——“装傻的话,我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能给这傻徒弟挪坑了……”洛辞越说完,冷笑了几声。

萧时琉本来就只能活到五岁,命中注定不会成仙成神,但洛辞越授了他仙气,没有点他为仙,只让他从头开始一步一步修炼。

明明就能让萧时琉跳过元婴之前的所有阶段,直接登仙,但还是要萧时琉从小修行,一步一个脚印修炼上去,旁人不知道的以为是他故意,不想让徒弟舒服,实际上洛辞越就是太清楚所有捷径都不会有好结果。

捷径是不会有好结果的,洛辞越当这么久神仙,看到不少走捷径导致自己提早天人五衰的例子,虽然点仙算是正经的歪路,可也不算是什么好路。

洛辞越趁着现在自己光明正大工伤,有活赶紧甩,他略微忐忑对闻雪舟通灵道:“能不能帮我个忙?”

“带徒弟吗?”闻雪舟回道。

“不是,”洛辞越心想怎么他会这么说,却没戳破,“我在想骸儡的事,你能不能帮我去看看是哪个鬼王做的。”

还没说完,萧清霖此时给他通灵道:“我不给你带徒弟,你也别打雪舟主意!”

原来他们俩在一块啊,那就不奇怪了。

洛辞越同时给他们两个通灵道:“徒弟我自己会带,但你们也知道我小气,骸儡这事和鬼棘丛生肯定有关系,我不服气。”

萧清霖没好气道:“你也知道你自己小气啊。”

闻雪舟认真道:“天帝已经将这事交给清霖去查了,放心养伤吧。”

听到回答,洛辞越心中觉得不妥,这事是他去坑闻雪舟用的饵,天帝之前就将这事给了萧清霖,萧清霖和他关系好,显然是天帝有心放水,闻雪舟低调存在感弱,天帝也不缺他一个干活的,要是让洛辞越查到证据他真的和这次的事有关,腾出个萝卜坑对天帝而言是不痛不痒。

洛辞越道:“清霖去查,还不如我去,都不知道这么傻是怎么混到上神的。”

“那你去啊,我少干一件。”萧清霖还是没好气道。他是真傻啊,一点都不怀疑闻雪舟。

君豪在一旁使着眼色,洛辞越切了和他们俩的通灵,君豪才道:“素问上神在人间三年,与他算是患难之交,与仙尊不过酒肉朋友。”

患难之交和酒肉朋友。

“果然还得是你这写话本的看清楚些,”洛辞越点点头,看来自己脑子不好使了,有些当局者迷,“天帝能不知道他们是患难之交吗?分明是故意给清霖偏袒他的机会。”

君豪道:“仙尊真是够疼爱徒弟,要是还想继续挪坑的话,分明会得罪素问上神……”

洛辞越深思道:“我又不是第一天当坏蛋,酒肉朋友,得罪就得罪了吧,难不成他吃了我吗?”

多的是人盯着上神的萝卜坑,满天神仙统共也就三百三十三上神神籍,一个萝卜一个坑,没有神籍,再厉害的化神玄神也成不了上神。

萧清霖被贬的时候,他的神籍可是给他好好留着的,其他神仙都知道天帝要萧清骋在身边工作,离不开他,谁也没敢惦记萧清霖的神籍,都心里以为他起码被贬个三四十年,没想到三年就回来了,真的就眨眼功夫。

那时只是封锁素问宫,不是拆了素问宫,大家都知道萧清霖迟早会回来。

当时整个天界都知道的一件事,只要萧清骋还活着,除非是萧清霖和他闹矛盾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或者是萧清霖自愿,否则萧清骋在的一天,萧清霖就能在哥哥的庇护下无法无天。

自从萧清骋登仙开始就在天帝殿中处理文件,他登仙之时就是天帝座下神官,这个神官的职位做到他飞升上神,哪怕他飞升上神,不当神官了,也还是在天帝殿中工作,神仙们都知道天帝要是没了他,公文都看不懂。

现在对外虽说是罚在天帝殿中关禁闭,谁不知道肯定是在给天帝工作,哪有什么关禁闭不用干活的好事呢?

当然,天帝殿里发生什么事,外人是不知道的,包括萧清霖作为弟弟也是不太清楚,但洛辞越不小心撞上过,倒是也知道天帝和萧清骋之间是什么关系,但他不说。

萧清骋被“关禁闭”这一个多月里,白天在桌边看公文,晚上有可能也在桌边“干活”……

这晚刚入夜,萧清骋刚刚洗过澡,双手还在擦着头发又坐在桌边看着公文,最近天界事多,大多事都是弟弟去做的,他向来疼弟弟,尽量多做些事情,想着给萧清霖减轻负担。

看了一会儿,天帝洗好了,松松垮垮穿着寝衣,头发也是湿漉漉的,和萧清骋用了同一款玉兰花味的香苓子,看他还点着灯,在书案前一边擦头发一边看公文,他也穿着一身轻薄的寝衣,浑身散发着玉兰花和银檀熏香的气味。

“别过来,今天公文太多了,我多看几份。”萧清骋连眼神都没扫,只是闻到他身上的玉兰花味,带着命令的语气让他堂堂天帝不许动。

天帝浅笑一下,带着满头湿漉漉的头发,走到他身边,弯腰俯身吻在他脸上,一手搂着他的肩膀,一手将他手中的公文拿开,将他擦得半干的头发蹭湿了。

萧清骋用手肘轻轻将他推开,似乎还是想继续看公文,还未开口,便被他从椅子上抱起来,天帝用额头贴着他的额头,贴得很近,只要稍微再低一点便能吻在他的唇上,轻声道:“除非今晚你想在书案上,一边做,一边看……”

他们不是没在书案上做过,但那时并没有如几座小山那么高的公文堆在书案上,想了想,萧清骋无奈道:“那我不看了。”

这样子是同意了,天帝将他抱起来,熟练地将他整个身子抱上床,按在床上亲吻着,吻到他情动,吻到他满脸窒息一般通红,吻到缺氧,吻到他脸颊上蔓延着绯红色的羞涩……

“……等等……等等……哲淮……”萧清骋突然想起了什么,双手环在他脖子上,本来配合地与他热吻着,却突然暂停了这个漫长的热吻。

“等不及,一会儿再说。”天帝不理他求饶,继续低头与他亲吻着。

但萧清骋扭了头,不让他亲,稍微恢复了一些理智:“万陵墨台还没收回来,我放人间里散灵的……”

“明天再收,多散点,你又不缺这么些修为灵力……”说罢,便继续将萧清骋按在床上亲吻着,在他的锁骨处新旧不一的吻痕上又留下其他新鲜的吻痕。

和天帝灵修,他确实是不缺修为也不缺灵力,也不是散不起,但萧清骋担心的是自己的法器没收回来,散灵散多了,不知道有什么东西用上他散的修为灵力,又炼成什么大鬼王大妖怪就不好了。

虽然脑子里是这么想,但萧清骋被摸得情动,大腿内侧都被捏得通红,光是前戏便被捏到大腿都软了,天帝是不可能放他走的,双眼迷蒙,双手本来环在他脖颈处,被吻得情动,双手便垂了下来,拧着轻薄的丝质床单,捏得上面多了好些皱褶。

“……哲淮……哲淮……”萧清骋喊着他的名字,天帝只允许他叫自己的名字,喜欢他唤自己每一声哲淮,享受着听他每一句呼唤。

许久,从他身上下来之后,天帝躺到床上,将还喘着粗气满脸潮红的萧清骋搂入怀中哄道:“真的不愿与我结为道侣吗?”

萧清骋还未恢复正常呼吸,喘了几口粗气,被他在床上搂着,伏在他怀中,刚好耳朵贴在他心脏处,聆听着他的心跳声,伸手扯过旁边凌乱的被子,盖在自己身上,腿还麻着,差点合不上双腿,盖好被子才道:“现在就挺好的,何必要公诸于世?”

“我不在意其他神仙怎么看,只要你答应就行。”他堂堂天帝,语气带着祈求,带着卑微,他和萧清骋保持这样的关系已经很多年了,当他还只是登仙的时候便三不五时求着萧清骋当自己正儿八经的道侣,可是萧清骋从来不愿意,哪怕他们的爱是炽热的,是相爱的,哪怕天帝想让全世界都知道自己多爱他,但萧清骋只要不答应,他也会继续保持现在的状态。

他作为天帝,别说是与萧清骋结为道侣,哪怕是要强行迎娶一只三百斤的食铁兽,全世界都会祝福他们,萧清骋双手握住他的手,温柔道:“哲淮,乖,我今天还是不答应。”

天帝轻轻吻在他眉心,点点头道:“嗯。”

“睡吧,我爱你。”萧清骋回了他一个轻轻的吻。

“晚安,我爱你。”

可是,他们似乎还是忘了点什么,萧清骋的万陵墨台还没收回来,还放在人间散着灵,甚至还是放在自己属地上的西瓜田附近的深山里……那深山里,也真的是有三百斤的食铁兽,即使那是未开灵智的食铁兽,万陵墨台放多了一个晚上,那灵气和修为,可不止食铁兽能用。

洛辞越又歇了一个多月,能走能跳,其他神仙都忙得不可开交,他也不敢太过造次,太过明显划水,每天就在百闻宫里躲起来玩,顺道带徒弟。萧时琉刚开始辟谷,道行太低,整天饿得肚子咕咕叫,做师尊的就一直在旁边教着,不知道其他人忙起来高不高兴,但萧时琉很高兴,十年都没试过能一天到晚被师尊教着。

“师尊,这道符篆画得如何?”萧时琉画符向来不错,平常练习画的符篆,画得好的那些,已经能让百闻宫的神官们使用。

洛辞越在一旁翘着腿看书,微微扭头看徒弟递过来的符篆,吐槽道:“这个位置不能分开两笔,符的力量会弱些。”

萧时琉点点头,重新画一道,又递过去了:“师尊,是这样吗?”

“画得更差了,直接歪了一分,就该让你干爹教你画符,清霖画的符可比我还厉害,”洛辞越摇摇头,起身站到他身后,握住他的手,在符纸上行云流水画了一遍,“继续,今日之内画五十道。”

“是,师尊。”萧时琉乖巧应道。

若是个性子和自己一般乖张的坏孩子,洛辞越高低得教他辟谷实在太饿就去喝米酒吃酒酿,一边练辟谷一边练酒量,可是自家这个可是乖得过分的好孩子,不忍心教坏他。

洛辞越又小气又爱面子又不服输,他要么不带徒弟,要带就要把徒弟教得最出色,事实就是这般,萧时琉就该死在五岁那年的亥时一刻,只要活过了那天的亥时一刻,之后便是世外之人,所以那日洛辞越带他回来,一回来萧清霖便闹着要过来抢人,那便是要在亥时一刻之前将萧时琉送回人间,走他本来的命运。

可是当时洛辞越和他闹着玩赌气,就是要留萧时琉活过去,萧清霖也没办法,他也不可能带着一个干儿子况且他作为上神,有无数个干儿子干女儿,总不能每一个都管,那么就只能让洛辞越自己负责。

这么想着,萧清霖便通灵找他了:“你之前说是找鬼棘的苗头吗?能动就来帮忙,一块去查。”

“你算好时间抓我干活的吧?一会儿到。”看来萧清霖那些活是干完了,洛辞越对徒弟道:“自个练,回来的时候考你。”萧清霖用符传了一个坐标给他,位置是在洛辞越自己属地之中,看来是萧清霖都查到这一步了,就等他过来,算他还有点良心。

说完,洛辞越便腾云去找萧清霖,见闻雪舟也在,该不会这段时间他们俩一直都在一起干活吧?怪不得萧清霖整天嚷嚷他们是最好的朋友,果然关系好,关系差点都受不了萧清霖那傻乎乎又大大咧咧的性格。

他们两个就在一个废墟前候着,洛辞越看了这个废墟几眼,道:“苗头?”

“仙人泪,就等你来了。”萧清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里是洛辞越的属地,这边地界要是得动点什么,按规矩还是要洛辞越同意,其他神仙才能在他的地盘动手,其实也就说一句的事,换作是萧清霖一句通灵就算了,可洛辞越出了名多心眼子又小气还记仇,没什么人愿意碰他属地,萧清霖怕麻烦,干脆直接叫他过来看着。

洛辞越身体还没好全,修为灵力法力挡天劫的时候耗光了,养伤的时候在天界也用不着动指头,现在过来气海空虚,要是有点什么事,就如瓮中之鳖,他心中对闻雪舟的怀疑又多了些。

为什么,闻雪舟当时还他这么多,还完也像没事一样,这就是不对劲的地方。

洛辞越带着怀疑却没显露出来,仔细再看看这个废墟,虽然也是废墟,他自己的属地全是废墟,一点都不奇怪,可是能看得出陈旧的痕迹,萧清霖看他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撞坏了,居然没看出什么问题,没好气道:“寻常仇泪成仙人泪,再成神泪,是一开始鬼棘始株的力量,也就是有仙人在这渡过劫,渡劫的时候……”

“我看得出来,”洛辞越的语气认真起来了,“我们渡仙人飞升为化神劫的时候,也没留下这些麻烦啊。”

闻雪舟看他认真起来了,才开口道:“那得过得多苦啊。”

“看看就知道了。”洛辞越摇摇头,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篆,符篆飞到半空,这儿便开始一点点恢复成从前模样,上一个模样是一个大火现场,是在十多年前,不是最近他们炸矿时候的火。

十多年前的大火应该无关,洛辞越再往前推了几年时间,是一场张灯结彩的婚礼,这一个盛大婚礼喜宴大概也没多大关系,再往前推了一点点时间,除了看到这个地方原本是一座当地有名员外的宅子,还有员外和员外的丑儿子之外,什么都没看到。

看来婚礼便是转折点,这个员外以前是做些古董买卖的,有的是钱,员外丑,员外的儿子更丑,丑得像一口抹了面粉的锅,唯一的优点便是皮肤还挺白的。

员外病重,员外的丑儿子为了给员外冲喜,便带着一盒银票田契地契,还有媒婆去给同城的一个家道中落的进士家提亲,老进士有一个庶女和一个嫡女,嫡女早年落水生了病,给嫡女治病花了不少钱,却也没治好,死了。

老进士好歹也是书香世家,只是给最心爱的女儿治病花了些钱,耽误了些科举时间而已,还不算家道中落,却不知怎的,那嫡女死后老进士伤心过度借酒浇愁,一蹶不起,好好的家都给败了,前年的无眠深秋,喝醉摔进河里死了,这家只剩下一个老母亲和一个庶女,从城中热闹大街上搬到城郊茅屋之中。

而那庶女本来和一个书生有口头婚约,老进士家穷,那书生更穷,别说定情信物,连书生的盘缠还是庶女当光了自己的首饰给他凑的,可书生上京赶考,三年未归,不知生死,而员外的丑儿子一直倾慕着老进士家的庶女,眼看她等了书生三年,老进士的老母亲只剩这么一个孙女了,迟早是要嫁人的,那书生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员外的丑儿子才大着胆子过来提亲。

奶奶从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嫁给书香世家的公子算门当户对,现在老了落魄了,却也很精明,奶奶知道那书生三年都不回来娶自己孙女,不管是死是活,大抵也是不会再回来的了。

那员外公子在茅屋前礼貌道:“萧某诚心提亲,请老夫人放心,定然会诚心礼待小姐。”

从茅屋之中,奶奶颤颤巍巍被搀扶出来,搀扶她的便是老进士那倒霉庶女,只见她如霜雪一般白皙的脸上垂眸温婉,长发上只系了简单的青麻发带,衬得她柔弱典雅,脸上的五官多一分显艳俗,少一分显寡淡,便是美得刚好,漂亮得如天界仙女。

看到这里,他们三个都懂了,这个倒霉庶女是他们都认识,洛辞越头疼道:“是她……”

这个她,便是他们都认识的,润灵上仙沛愉,沛愉之前还是萧清霖的神官,可是沛愉从上仙升化神,这个劫没渡成,刚回天界,怎么就和这个扯上关系了?萧清霖点头道:“我知道沛愉没渡成,怎么是十多年前的事?”

洛辞越摇摇头道:“看下去呗,那场火也是十多年前烧的……”

沛愉是天界出了名漂亮神仙,从前萧清霖化女相的打扮,不少是沛愉为他打点的,萧清霖还觉得自己化女相都没沛愉漂亮。

那员外家也姓萧,闻雪舟小声道:“怎么也是姓萧的?”

后面的便是沛愉嫁给了萧公子,然后萧员外的病就好了,萧公子也很爱沛愉,可是沛愉并不爱他。

沛愉是在渡劫的仙女,长相气质虽有从前在天界时的温婉典雅,这张脸是萧公子迷恋她的最大优点,也是沛愉的最大缺点,她改不了书香世家的气性高,无论萧公子对她多好,为她栽了她最爱的白姜花,栽满了整个宅子,每一个角落每一眼都是那洁白无瑕又芳香炽烈的白姜花,但沛愉就是不高兴,终日以泪洗面,而这座宅子也沾满了她的仙人泪。

两年后沛愉还是给萧公子生了一个孩子,长得很像沛愉,是个男孩子。可是沛愉看着自己的孩子更加伤心,稚子无辜,当时的沛愉虽然讨厌这个孩子,但也没有伤害他。

孩子满月时,萧公子按族谱上的排行辈分,到一个时字,给孩子取了一个名字——萧时琉。

到这个时间点,他们三个都愣住了,萧时琉是沛愉历劫时候生的孩子?洛辞越反应过来,想起了今天一大早,君豪提醒他润灵上仙归来得打个招呼,他的神官都在忙,君豪整理好一份礼物却没空送过去,好像是让萧时琉得空帮忙送一下。

洛辞越连忙给君豪通灵道:“不管你在忙什么,不要让时琉去给沛愉送礼。”

可是君豪的回答——半个时辰前就送过去了……

完蛋!

半个时辰前就送过去了……

完蛋!

君豪却回道:“都送完回来了,也不见有什么不妥。”

“我回来看看他。”

眼看洛辞越急得想走,闻雪舟扯住他,说:“看下去。”

看着闻雪舟这么认真,洛辞越心中有些急,他担心沛愉归位,回了天界,早已不是那家道中落的倒霉庶女,怕她会伤害这个自己渡劫时的最大污点。

洛辞越心中一直对闻雪舟有怀疑,他反问道:“后面无非就是沛愉烧了萧家,然后时琉流浪了两年遇上了我,沛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十多年才回天界而已,然后加一个她回天界后,在这里留下的眼泪被鬼棘始株利用了。”

闻雪舟冷静道:“要是这么简单,能出这般灭顶之灾?”

“雪舟说得没错,现在才看到哪到哪,都还没看到鬼棘是怎么起的,而且沛愉没渡成,她的泪也只是仙人泪,神泪又是哪来的?”萧清霖也帮腔道,这活是天帝派的,他自己也得交差。

“沛愉……”洛辞越有点犹豫,沛愉烧了萧家,她是死在大火之中同归于尽还是怎么回事导致中间十多年发生的事。

也算是把洛辞越劝住了,他们三个继续看着,沛愉只将萧时琉养到三岁,或许是冥冥之中有注定,沛愉曾是萧清霖的神官,萧家要给孩子结契的时候,沛愉说不如去远一些,结给素问上神。萧家很尊重沛愉的想法,但沛愉不仅不爱他爹,也不爱萧时琉,她向来性子温柔,稚子无辜,在萧时琉面前勉强保持着理智和清醒。

而火也不是沛愉放的。

是萧时琉三岁那年,有一个衣锦还乡的八品小官,是沛愉那年将首饰当了给他做盘缠的书生,可是那书生也早已在京中娶妻生子,回来也不是为了娶沛愉,但沛愉的脸是她的缺点,是她的错误,她错在长得那么美丽,美得倾国倾城,美得惊心动魄……

沛愉本无错,她错的便是带着自己这张脸来渡劫。

就在那年,书生衣锦还乡,他爱他京中的妻子,虽不是大家闺秀却也是小家碧玉,为他操持打点事务数年,可是妻子远不及本是仙女的沛愉美丽动人,书生也不忍听闻沛愉近况,是自己负了沛愉,哪来的脸面再出现在沛愉面前呢?

但沛愉的美丽,是她的枷锁。

书生对沛愉依旧念念不忘,萧家宅子之中种满了白姜花,花香浸透了整条大街,随着风动飘入了他的鼻腔,他已然忘记京中操劳的妻子,只记得有情有义美如月光一般的沛愉,当一抹曾经供自己独享的明月落入牢笼之中,而自己在牢笼外束手无策。

所以,他想重新得到沛愉。

将月光,从牢笼之中解脱。

那不过是他的想法。

萧家并不是牢笼,萧家对沛愉十分好,只是沛愉不快乐罢了。

明明可以将这种生活维持很久很久,至少能维持到现在。

那日,三岁的萧时琉追逐着一只蝴蝶,见到了一个好看的大哥哥,他便追着大哥哥跑了一路……那日难得的是,没有人出来寻小少爷,萧时琉回家时,谁都不在了,满园白姜花都被火苗烧毁。

他温柔美丽的娘亲不见了,他爹爹和祖父也不见了,连一丝白姜花的香味都没有留下,只有一片焦黑废墟,刺鼻的焦味,和数不尽的焦尸,萧时琉其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只记得跟着一个好看的大哥哥跑了,突然就找不到了,回家时,家就没了。

而沛愉从一个温暖却不喜欢的家,被掳到了一个真正的牢笼。

其实当时的沛愉已经不爱这个年少时的穷书生了,但他重新出现,并不是什么故人叙旧,而是一场杀人放火,夺妻灭门的惨案。

那滴仇泪,便是萧家不甘被大火灭门,沛愉为萧家流的。

她就如一只美丽的金丝雀,被圈养在一座又一座的宅子里,是员外家的儿媳,也是小官养的外室,这十多年来,沛愉已不是自己,是一件被好好收藏的物品。

将这个阴郁的劫难结束的不是什么鬼棘,而是沛愉的郁郁而终……

沛愉在人间郁郁而终后,回了天界,这个劫没渡成,她当年留在萧家的眼泪和萧家大火之中死去的冤魂滋生出了鬼棘,这过程之中,不知何时有一点点属于神明的法力,所以加上沛愉的眼泪成了鬼棘始株。

那点神明的法力是谁留下,什么时候留下的,完全看不出来,萧清霖看罢,心情不好,他与沛愉的关系好,虽然知道沛愉渡劫没成功,才知道她有这般遭遇,心中不忍。

洛辞越继续驱着符,要看清那点属于神的法力是哪儿来的,闻雪舟道:“三岁的时琉追的是你吧?”

洛辞越哪能认不出自己的背影,十多年前的事他还是有印象的,当时应该是有神仙坠魔的迹象,他来自己的属地看看,没发现有什么情况便回了天界。

只是没想到,那时还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你意思是,这里是我的属地,我给他们留的法力?”洛辞越反问他,像极一只满身是刺的刺猬,像是觉得闻雪舟有点要将锅甩他身上。

闻雪舟道:“我可没这么说。”

“就在这……”洛辞越将时间再倒退了几十年,终于看到了。

只见是还年轻时的萧员外,那是一滴金光闪闪的神之血,虽然那滴血已经干涸,静静在瓷盒之中,却不能看出是一滴神明的血,是萧员外的一件无价宝,他将那滴神之血藏起来,成了自己家的传家宝……

一滴神之血,加上沛愉嫁过去五年之中流的仙人泪,还有灭门大火时的那滴仇泪,加起来便滋生出了鬼棘。

洛辞越道:“看完了,你们去交差,我回百闻宫,别拦我。”

“真是疼爱徒弟。”闻雪舟淡淡道,话里话外不乏嘲讽的意味。

萧清霖打圆场道:“行行行,不就拦你一下吗?需要发这么大脾气吗?”

听到这话,洛辞越又想起来,他们只能听到自己和君豪通灵时说的话,不知道君豪的回答,为什么闻雪舟要拦他离开,要自己看完整件事再走?

除非是闻雪舟知道发生什么事,他知道不是沛愉放火,可洛辞越那时也不关心火是谁放的,现在的结局便是这样,谁都改不不了,他想的只是担心沛愉会伤害这个自己的污点。

“哥?行行行,我去看看吗?”萧清霖接到萧清骋的通灵,回了几句,然后对他们道,“我哥找我帮忙拿东西,你回你百闻宫看看我儿子,雪舟去复命。”

“散了。”说完,闻雪舟就腾云走了,跑得比谁都快。

萧清霖对着他背影道:“和我干活是什么苦差吗?怎么跑这么快?”

洛辞越也道:“散了散了,回去再说。”说罢也腾云回去了。

萧清霖只好也告别道:“再见。”

洛辞越回百闻宫时,君豪还在忙着,一进门便看到萧时琉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是君豪写完的公文,他正准备帮忙拿去别处,见师尊回来,他笑着打招呼:“师尊好。”

果然是不见有任何奇怪,他本以为至少会想起娘亲的事,不是感到迷惑也会感到伤心,可是现在完全是没事人的模样。

洛辞越装作无事一般问道:“去给润灵上仙送过礼了吗?”

“送完了,说是在忙,我交给了润灵上仙的神官便走了。”萧时琉答道。

还好,没见到沛愉。洛辞越只想过了这阵子鬼棘的事之后再跟他说,沛愉和他的关系是改不了的,只是担心这傻孩子怎么和沛愉相处罢了。

要是鬼棘这事继续往下查,让天界都知道萧时琉是沛愉渡劫时生的孩子,萧时琉该怎么面对呢?

“符画完了没?送完公文,继续回来画。”洛辞越稍微暗暗松一口气,一脸正经,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

萧时琉点点头,捧着托盘,准备出门送公文,等了许久,他都没回来,洛辞越有些担心,看了一下轮值,今日是沛愉施风布云,应该这时辰是在忙着,萧时琉应该是碰不上沛愉的,他多留了一个心眼问君豪,那些公文是送去哪儿的。

可是君豪的回答却是天文阁!

天文阁便是掌管人间天气轮值的场所,而今日轮值施风布云的是——沛愉。

刚刚送礼的时候没打照面,现在送公文过去,肯定会打照面的!

“你呀你呀,明知道他要画符,派他送什么公文啊!”洛辞越突然急起来,君豪满脸不解,平常最多使唤萧时琉跑腿的不都是仙尊您老人家吗?

洛辞越皱着眉头,直接化烟过去了,在天界之中化烟跑路多少也会消耗点修为,如果不是急事,很少会急得化烟走的,通常是腾云代步,或是也有修士飞升的神仙喜欢御剑。

君豪留在文件堆里不解,觉得洛辞越奇奇怪怪的,还是前阵子养伤不能跑不能跳的时候好些,起码不会这般闹腾。

君豪留在文件堆里不解,觉得洛辞越奇奇怪怪的,还是前阵子养伤不能跑不能跳的时候好些,起码不会这般闹腾。

洛辞越化烟赶去天文阁前,只见这边热闹得很,不像平常安安静静工作的样子,他随手扯住一位神官问发生什么事了,虽然心中知道肯定是萧时琉过来见到娘的事,那神官答道,说是天帝要召润灵上仙去殿里问话,刚刚正忙着,润灵上仙一走,天文阁便忙得不可开交。

稍微一想,天帝召沛愉过去肯定是闻雪舟复完命了,洛辞越多嘴问一句,他徒弟来送公文,可送到了吗?

可那神官突然便激动起来:“百闻仙尊可别提了,您那徒弟一见到润灵上仙便上前冒犯,闯了进内阁屏风后,自个儿哭着跑了,也不知道跑哪去,这些公文也没交接好,我们忙得很呢。”

“他见到沛愉了?”

那神官又摇摇头:“那孩子端着公文的时候还好,一听润灵上仙开口,他就闯入屏风后,被赶了出去后就大哭大闹,像八辈子没见过美人似的。”

洛辞越一听,眉头紧蹙:“你懂什么?他跑哪去了?”

那神官指了指一个方向,说是往那边跑了,洛辞越快步朝那个方向走去,一个半大孩子,傻得很,他又不懂沛愉发生什么事,三岁就离开亲人,流浪两年,很多事开窍都会晚些。

心中是担心他的,平常嘴上总是嫌弃,但他就这么一个徒弟,说是不疼也假,好歹也有感情,养了十年,哪怕是养猫养狗也会有点感情。

沿着这条路,洛辞越寻了许久,连天都黑了,他掌心凝了一抹光,继续寻着,心中越发不安,他真的担心萧时琉,明明可以通灵问他在哪,却没这么做,又寻了一会,开始下起雨了,洛辞越召出一把伞,掌心凝着一抹光,在一处偏僻的花丛之中看到自家徒弟。

萧时琉像是一只被雨淋湿毛发的小猫,蜷缩在花丛之中,他全身被雨浇得湿透,脸上也是沾满了雨水,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雨,如同十年前那场暴雨,在雨中找到自己的总是师尊。

洛辞越带着光,为他撑起伞,温声道:“回家吧。”

“师尊……”

“嗯。”他温声应道。

萧时琉本来无声哭着,哭到了现在,直到洛辞越出现,他放声哭了出来……“师尊,我见到我娘了,可是我娘不认我……”

“回家吧。”

“我扭伤脚了,想等脚好点之后再动,抱歉,我是不是很笨?”

他的强项便是无声哭泣,哭的时候不发出一丁点声音,若是哭出声来便是十分伤心。

萧时琉还是继续哭着,想尽量将哭声忍下去,洛辞越又道:“下雨,冷不冷?”

他点点头,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师尊,看着他将伞塞到自己手上,蹲下身子,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整个人背了起来,萧时琉拿着伞,伏在洛辞越背上,已经收住了哭声。

洛辞越道:“傻子,下雨都不知道跑回家。”

“抱歉。”

“君豪,熬点姜汤,备一瓶跌打酒。”洛辞越通灵道。

萧时琉伏在他背上,一手打伞,一手紧紧抱着他,低头小声道:“给师尊添麻烦了……”

洛辞越想哄他,可拉不下面子,正正经经道:“那就别哭了,不然别人又以为我虐待徒弟。”

“师尊最好了,只要师尊别不要我,我永远都要烦着师尊。”

和神的生命比起来,仙人和修士的生命都太短了,也许很多修士还未修到金丹就寿元已尽死了,或是刚刚飞升为仙,就天人五衰,也许他的生命是明天,又或是后天,生了些什么急病死了。

在神明面前说的任何永远,都是假的,是自己的永远,而不是神的永远,任何短暂且稍纵易逝的生命在神的面前都只是过客。

“嗯。”洛辞越答应了,他的永远只是他漫长生命之中的片刻,这么一丁点的永远,还是可以许诺的。

萧时琉低着头,将脸埋在他肩上,小声道:“师尊,其实我能活的,也就只是寻常修士的数百岁,哪怕是给我点仙,也顶多是多上一千几百岁是吗?”

洛辞越没有出声,他说的一切这是事实,在天界长大的孩子,对这些还是很清楚的,洛辞越知道他肯定明白,想的只是等他冷静些,再哄几句。

“是不是我哪里不够好?”萧时琉的语气十分患得患失,从来他都是这般,总是害怕被抛弃,害怕被遗弃,哪怕自己是最完美的徒弟也好,他也会自卑到认为自己还有哪里不够好。其实他并不明白,世上没有什么自己做得够不够好的说法,有的只是对于自己而言是否做到自己最好的地步,还有能不能做和愿不愿意做的分别。

“明天再说。”洛辞越背着他,背上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很快,此时还是很激动,和他说了真相,只会让他更加难过,还不如让他冷静些。

作为一个孩子,作为一个修士,也作为一个徒弟,萧时琉是做得最好的,滴水不漏,没有一丝错处。

大抵他不明白,做得再好,也只是一个好到极致的徒弟,而已。

而已。

他并不明白,在神明的眼中,自己不过是世上万千生命之中与自己有交集的生命而已。

而已。

洛辞越不是第一次背他,他五岁刚拜师的时候是很被嫌弃,但是六七岁的时候还小,只要他不哭不闹,洛辞越也会抱着或是背着他玩游戏,也会抱着他去赏月赏花,可今年已经十五岁了,有师尊肩膀高了,是个半大孩子,好几年都没背过他到处玩,只是今日又背着他。

“抱歉……”

“不要总是道歉,你没有做错什么事。”洛辞越知道真相,答应了明天说,今天便不回透露半句。

“嗯。”萧时琉伏在他背上应道,师尊的背好暖,好舒服,背着他走路摇摇晃晃,舒服得快要睡着……

洛辞越走得不快,下着雨不想腾云,腾云的速度,回到百闻宫时,自己也肯定成落汤鸡了,走到半路,萧时琉似乎哭累了,在他背上睡着了。

回到百闻宫时,君豪打着伞在门口等着,洛辞越将他背回房间,累得扭扭脖子和手臂,嫌弃道:“这孩子傻乎乎的,闹心。”

君豪给他递了一碗热姜汤,也递上一条毛巾道:“仙尊就是口硬心软,自己伤还没好全,就亲自将徒弟冒雨背回来。”

“多嘴。”洛辞越一口气将姜汤喝光,将碗塞回给君豪,拿着毛巾擦着头发,本来没被雨淋的,为了背他回来,走一半还睡着没打伞,只好冒着雨将徒弟背回来了。

君豪将空碗放下,将萧时琉叫醒,给他喂着姜汤,一边喂一边道:“快喝吧,别生病了,不然就没力气侍候你师尊了。”

“别乱说。”洛辞越看君豪这般开玩笑,在一旁擦着头发上的雨水,也不知道好气还是好笑。

萧时琉睡得迷糊,被喊起来喝了碗姜汤,还没说话,君豪便道:“我早就准备好热水了,洗个热水澡,别得了风寒,时琉的在这边,仙尊的在寝殿里。”

“对对对,我去洗澡。”洛辞越自己浑身都湿漉漉的,像是一只落水的狐狸,他倒是不怕风寒,当了神仙之后就没得过这些凡人才有的病,只是浑身湿漉漉的不舒服。

回百闻宫后,雨下得更大了,这夜的雨大得像瀑布,天界的天气不是不能控制,只是和天劫还有灾罚有关,若是控了天界的天气,没准还会牵连其他灾罚发生,所以向来天界也是不怎么理的,除非天气极端到影响日常运作的时候才会管管。

雨声淅淅沥沥,萧时琉在热水之中,想起下午见到沛愉第一眼,他记得那是自己娘亲,小时候娘亲喂自己牛乳羹的时候会温柔微笑,那时候太小,很多都记不清了,他记得娘亲很漂亮很温柔,被抱在怀中的时候,他会伸手去摸娘亲的发髻,还有满园的白姜花……

想着想着,他被外面的雷声惊到了,在浴桶中朝外望去,萧时琉看到这天气异常,莫不是谁要飞升了吗?

可也不关自己的事。

萧时琉流浪的两年之中都是靠不停回忆起流浪前的回忆而活的,按常理而言,这么小的记忆应该早已记不清了,萧时琉只能靠从小逼迫自己记住,才能记到现在。

“是谁在飞升呢?”洛辞越也看到这雷声不妥之处,却还是没好气吐槽着,“这么大雷,镇魔碑都得劈碎,真吵。”

这几年飞升的修士越来越少了,这种雷应该是元婴飞升登仙的时候才会有,大概今日天气反常,也是因为有谁在渡劫飞升。

天界神仙多如牛毛,就算飞升了也不代表什么,能不能渡劫登仙都是问题,只是这吵了点,阵仗有点大,也不知道是谁在飞升。

夜色太暗,忙了一天,洛辞越也懒得管是谁在飞升,洗完澡直接就闷头大睡。

“师尊……”萧时琉轻轻叩门。

本来外面雷声太大,洛辞越在自己寝殿下了结界,屏蔽了外面的声音,还没睡熟,萧时琉便来敲门了……

“怎么了?怕打雷就自己下结界,这么简单不用教了吧?”

萧时琉哦了一声,又小心翼翼道:“我心很乱,能不能和师尊一起睡?”

“没用,”虽然嘴上十分嫌弃,但洛辞越马上又道,“进来吧,不许说梦话吵着我。”

“谢谢师尊!”萧时琉轻轻打开门,然后进门凝了一小抹光,他熟练地从柜子里取过一套被褥铺在地上,他小时候想和师尊睡的话都是这般,在地上铺一套被褥,睡在他床边。

洛辞越心中想着,明天怎么和他说沛愉的事,要不要叫他干爹说比较好?

都答应了明天跟他说,要是让他直接看整个故事,那更加残忍了,口述已经是对他比较温柔的方式,既然答应了,便不能反悔。

辗转半晚,洛辞越终于想到了一个最温柔的方法,他嘴上总是对这个徒弟没半句好的,却总是最疼爱呵护他,而自己却还不承认。

子夜时分,外面的雨和雷声已经停了,洛辞越通灵道:“我知道你还没睡,明天我来给你老人家送点好酒,帮帮忙好不好?”

他通灵的对象本来想装睡的,一听到好酒便不想装睡了,回道:“什么酒?”

“望京来。”

“一言为定!”

“就知道你还没睡,你这老腰子怎么还能用啊?真是奇了个怪。”

“我腰子好得很,你担心你自己吧。”

洛辞越看他答应,便直接跟他说点大概,先打个底,对方看在酒的份上,想了片刻,便也答应了。

第二日一早,萧时琉醒来,只见洛辞越披着外袍,坐在窗台边看风景,他揉揉眼睛,唤了一句:“师尊早。”

“嗯,梳洗一下,去外头逛逛再说。”洛辞越彻夜未眠,看他醒了,便去换衣服,萧时琉心中在想,关于娘亲的事,师尊答应了今天说,在百闻宫说就可以,为什么还要去外头逛逛?

想来,师尊自有师尊的道理。

萧时琉仔细梳洗好,换好衣服,已见洛辞越在正殿喝茶,旁边还放着几坛酒,还是过年的时候都舍不得喝的望京来,进殿中拱手道:“师尊。”

看着他穿来穿去都学自己穿白衣服,自己怎么看怎么都像只老狐狸,而他怎么看都像是一朵纯真小白花,今天过去不被生吃了才怪,不过想想也就算了,穿成什么样都是这么一个天真样,改不了,只能摇摇头道:“走吧,拿着望京来。”

萧时琉乖巧地提着那几坛望京来,洛辞越摆摆折扇,召了一块云,萧时琉跟着他身后也站在云上,现在他还不够资格腾云,出门只能御剑,或是蹭师尊的云。

腾云飞了许久,洛辞越带他到了天界一处偏僻山头,头疼地挠着头通灵道:“上百年没回来,忘记怎么走了,酒你还想要的话就出来接接我。”

片刻,有一把飞剑迎面而来,洛辞越通灵骂道:“吓死我了,谋杀吗?”

萧时琉也不知道他与谁通灵,只是他从未来过天界这么偏僻的地方,也不敢说话,只能静静跟着师尊。

跟着那把飞剑,他们俩腾云到一处洞口,从云上下来,洛辞越对他说:“认着这条路,以后没钱就过来拿。”

“借钱吗?”

洛辞越摇摇头:“借什么借?不用利息吗?直接来打劫就是了。”

“啊?”

话音刚落,洛辞越带着他走入洞中,一过洞口,里面是一片金碧辉煌的洞天,有高山流水有瀑布飞鸟,比外面看上去大了不知道多少倍,里面还有一片天地,是一处传统的洞府。

走了一会儿,到了一个很大的宅子之中,洛辞越带他径直进门,打开一处大门,只见一个年约三十左右,长得俊美异常,穿着一身墨绿道袍的神仙,正给他们倒上一杯泛着热气的清茶。

洛辞越指了指萧时琉道:“你徒孙萧时琉,”又指了指他,“你师祖,玄神浮屠老祖,施不若。”

“师祖好!”萧时琉连忙拱手礼道。

“徒孙乖,过来师祖这边,”施不若看了看洛辞越,又看了看萧时琉,连看了几眼,疑惑道,“你哪个师弟妹的遗孤啊?哪拐的啊?”

洛辞越没好气回道:“什么遗孤?老东西,我还没死呢,是我正儿八经的徒弟。”

萧时琉看他们俩互相嫌弃,施不若朝他招招手,示意他们过来喝茶,洛辞越也示意他坐下,萧时琉才礼貌坐在茶案前,捧起茶盏礼道:“谢师祖赐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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