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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委屈来得无声无息而又汹涌,但退也退得很快,入睡有些困难,但到底是睡着了,醒来后已好了很多。

你一边想着自己现在的平静让昨天的失控显得分外幼稚和可笑,一边推开卧室的门。他像之前那样早早醒来,地毯收好卷到壁炉旁,人跪在那里,见到你出来,小心翼翼地膝行着贴近你。你本想快步绕过他,可又不想因此显得懦弱,便生生止住了动作,冷眼看他接下来的举动。

他仰起脸来,脸色苍白,似乎一夜未眠,朝你露出局促的笑,就像当时在门口的那样,似有所说,似有所求。

“……”你皱了皱眉,略显生硬地移开视线,而后被费迪南德那里忽然亮起的光和灵力波动吸引回注意力。

它们来自于费迪南德双手捧着的一小块靛蓝色晶体,里面透着澄澈纯粹的似天光的亮芒,蕴含着与他实际并不相符的浓郁灵力。

它正在和你的灵魂共振。

“…疯子!”你猛地反应过来,推开了他的手,急急向一旁退去。

他被你推了一下没跪稳直接歪倒在地,跌出一声沉重的钝响和闷哼。

那一小块结晶没有跟着飞出去,而是飘在半空,半实体的雾状链接已经穿在你与他的心脏间。

“凯因,凯因你听我说,我昨晚不是那个意思!我来找你,真的,真的只是,想为我之前的错误给你赔偿,不是为了死,只是想给你,求求你,求求你相信我——”他语无伦次,说到后面语速越来越快,到最后痛苦地攥着胸口,眼前因心脏和灵魂被撕扯牵拉而笼罩着一片昏黑。你知道强行让生命之源离体有多痛,但你并不想拥有控制一个活人一切的权力,所以你在沉默地抗拒着。

更何况,你不会再相信他的话了。

只过了几秒,他便不能再做出完整的表达,整个人狼狈不堪地跪趴在地上蜷成一团,试图再说些什么,但在你听来更多的是语焉不详没头没尾的单字,呜咽和悲鸣占据了他尽力发出的声音的大部分。

“呜——呃啊……请嗯、我……啊啊啊…真呃……呜……”

在他努力想要哀求你却徒劳无功的不断呻吟中,你察觉到了身体里隐藏在深处的一些东西在蠢蠢欲动。

你知道那是什么。它在你修习禁术、炼制材料、砍杀游戏里的怪物牵动你的神经让你兴奋,就好像在你体内有一个噬血嗜虐的魔鬼,引诱着你做出更过分的事,以此获得更多更多的感官和精神刺激。但它其实,只是你被地狱之息沾染后出现在灵魂深处的呼唤。

你闭上眼,抛却一切感官后,眼前就会出现一条广阔的大河,如血般浓稠的深红色河水翻涌着推向远处。它呼唤你走近、再走近,但你从来没有靠近过。许是克制太久,它的呼唤对你来说已经没什么迷惑性了。

可是现在,它忽然变得十分清晰。

你在想:他叫得好惨,一定很痛。如果叫得再惨些就好了。

你伸手捏住了悬浮在空中的蓝色结晶体。

一碰到,里面就迸发出几团雾状魂力,几点星芒丝丝缠绕着你的指尖。你将它沿着你与费迪南德间的链接拉近,那一头瞬间产生了绷紧拉扯的力,你看到结晶体后的男人剧烈震颤了一下,发出沉闷的痛呼。穿心的魂链就像一根布满倒刺的长箭,只要反方向施力,再轻微,也会带来难以承受的痛。

你突然有了直接将晶体拿到眼前的冲动,看他还能表现得多么可怜,但只是轻轻一动,他的惨叫就变得刺耳,你最后还是选择了稍作等待。

他重重喘息着,吃力地用手肘撑起身体向你靠近,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还不忘抬头朝你露出感激涕零又小心翼翼的笑:“谢……谢谢你,谢谢你的善心……”

终于,他一点点爬到了你的脚边,恭顺地成为一个很顺眼的脚凳。

你将注意力重新放到晶体上。与它所代表的意义相比,这个漂亮的晶体外表看上去太过无害,不知是否是错觉,抚摸它的时候身心都会感到放松与愉悦,像是手指拂过一片氤氲薄雾的水面,有着丝丝凉意,带来似有水汽却又干燥的感官安抚。

这和费迪南德本人给你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过去高大顽固、前途无量却对你充满攻击性的圣骑士,现在卑下淫贱又满怀算计的公用娼妓,“他们”位于一条刻度线的两端,而晶体温和中正地立于中间。你不曾接触过其他人的生命之源,不知道这玩意儿是千篇一律,还是因人而异。

正想着,发觉他的身体在你抚摸下战栗。

真是奇怪,正常力道下只是简单的触碰,放柔放缓后却成了爱抚,你无意用这种情人似的方式待他,可生命之源实时将你下意识施加在晶体上的抚摸投射在他的肉体之上。于是在你反应过来前他已经如此无法反抗地任你“性骚扰”了很久。可惜那个咒,将快感转化成了疼痛,他大抵只会感到你的指尖轻柔地抚过他的皮肤,带来针扎似的细密尖锐的疼痛。

你忽然想知道他此时在想什么。

是还在“感恩”你终于收下了他的投诚状,还是在为自己交付了身体掌控权无法回头的未来后悔?

你倒是可以做到,但那又是一个咒。施加在他身上的永久咒太多,总不是件好事。

咒分两种,生效后会慢慢消散的即时咒,和满足条件即会不断生效的永久咒。后者并不是真的无法改变,只是需要施加额外的驱散术,然而这些咒你未曾见过,自然无法知道对应的驱散术是什么。

“抬头。”你命令道。

他乖乖地仰起脸来,是熟悉的,没有破绽的温顺。你想他一定是以这样的姿势讨好过太多人,不然怎么会在疼痛仍在发作的情况下,还能将表情维持成毫无怨怼悲哀的卑谨。

他果然如他所推销的那般,无论是打他、操他、给他下药还是给他弄任何东西,他都没有反抗,只会一并承受下来,像一池被动容纳一切的深水。

能够掌控他的呼吸、感受,乃至生死的生命之源就在你的两指之间,只要你将一点灵力注入进去,它就认了主,这池深水也就完完全全属于你了。

你可以将最残忍的禁术,最大胆的性幻想,最恶毒的复仇手段都施加在他身上,这样的权力的确诱人,但你没有动作。

生命之源在扩散着费迪南德越发浓重的不安,你最后只是半蹲下身弯下腰凝视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字地说:“听着,我不管你说的有几分真几分假,但你休想利用我就这么简单地解脱,你的赎罪,我不接受。”

你攥着生命之源,用力地将其拍回他的身体里,速度快到好似慢了一点你都会后悔。

站起身,你下意识晃了晃脑袋,希望能够借此甩掉脑袋里的杂乱的思绪,“以后,不要把这东西随意离体了。”

在你一边做饭一边思考下次去超市要囤些什么食物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费迪南德说话。

自你说完那句劝告后他沉默了很久,以至他突然的开口你没有听清,回头看了他一眼,才注意到方才他竟然一直维持着跪坐在地上的姿势,这时才摇摇晃晃起身,见你回头,晓得你没有听见,便又重复了一遍:“我想知道,你要怎么处理我?”

“处理?”

“我留在这里,对你来说也是一笔额外的开销吧。我能看出来……你的生活并不富裕。现在我身上也没有什么你觉得有价值的东西,所以……你要怎么处理我,我想早早知道,做好准备。”

任谁被突然指出经济的窘迫都难免会尴尬,你皱着眉,又听到他后半段的话,说不上笑地抽了一下嘴角,道:“我能说我没想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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