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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触即发

 

牵狗似的把江锐帆一路牵到自己办公室,江蕙琳反手关上实木门,噔噔噔走到沙发椅上坐下,也不说话,单是抄起双臂,隔着宽大的办公桌神色严厉地瞪着对面人。

面对自己亲姐,江锐帆倒也没了刚才那股戾气,只是满不在乎地正了正领带,把弄歪的衣领归回原位。

“刚才怎么回事?”隔了一会儿,江蕙琳终于率先开口,声音里犹带着几丝愠怒。

“也没怎么。”江锐帆把手插进裤袋,垂下眼去瞅自己沾了点灰的鞋尖。“他抢了我的项目,还讽刺我,我心里不高兴就骂了他两句。”

江蕙琳瞥他一眼,没好气地回:“你还好意思提你那个项目。你当初怎么信誓旦旦跟我打保证的?结果呢?一地鸡毛!开会的时候股东提起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替你圆!要不是江锐真说他可以接手,还当场展示了新计划书,这个项目不等你回来就已经被腰斩了。”

江蕙琳说的句句属实又毫不留情,江锐帆无力反驳,只能强词夺理道:“我也做了新的计划书,按我的方案走,结果未必就比他差!我跟了那么久的项目,凭什么他说拿走就拿走了啊?是不是以后我的东西都得变成他的了?”

闻言,江蕙琳皱起眉毛,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抿起嘴唇,盯着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江锐帆看见她的表情,心里莫名有些惴惴,于是试探着又说:“姐,我可是你亲弟弟啊,你得帮我……”

江蕙琳又看了他一眼,胸口起伏着做了几个深呼吸,片刻后才低声回:“嗯,我知道。”

这一句“知道”,却好像隐隐约约暗含着许多层深意。若是往前几个月,江锐帆一定不会对这个回答多想,可是在知道自己不是江家亲生子的事实之后,他此刻却无论如何都无法阻止自己多想。江蕙琳的回答是什么意思?她为什么顿了那么久才回答?她是不是也知道一些非常惊人的秘密?

想着想着,江锐帆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僵硬起来,他死死盯着地毯上的纹路,冷不丁的忽然问:“姐,你是不是也知道了?”

他没说知道什么,可是江蕙琳何其聪颖,一下子便读懂了他没说出来的下半句问话。女人讶然,她以为这件事至少江锐帆本人应该是不知道的,可是没想到这个傻弟弟竟然也不知什么时候知晓了真相。

“我……嗯。”江蕙琳垂下眼睛,向后靠进椅子里,思索一番后慢慢地说:“其实我也是才知道不久……所以,你是怎么知道的?”

“就是……巧合。”江锐帆心里有些发凉,他爸果然是知情的,他姐现在也知道自己不是她的亲弟弟了。“那……爷爷奶奶知道吗?”

江蕙琳摇摇头,“不知道,爸说他们年纪大了,不想让这些糟心事影响他们心情。锐彤还小,应该也不知道;锐真的话……我说不好。”

江锐帆低低地“嗯”了一声,脑子里万千思绪,乱得厉害,却不知道应该开口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江蕙琳抬起眼睛,看着他又说:“锐帆,不管怎么样……我心里还是拿你当我弟弟,我不希望你受到伤害……你明白吗?”

江锐帆眼里一热,差点流出泪来,赶紧吸了吸鼻子含糊不清地答:“嗯,我明白。”

“我觉得你可能还是不太明白。”江蕙琳捏了捏眉心,妆容精致的脸上少见的露出一丝疲态。“我想说的是……你不要再跟江锐真争了,特别是不要跟他对着干。他那个人,虽然年纪跟你差不多大,但是心思相当缜密,做事滴水不漏。你也看到了,他来公司没多久,上上下下的人已经全都被他收服了。估计要不了多久,江氏企业就要认他当太子爷了……”

她说的这些江锐帆也不是心里一点数都没有,可是他就是忍不下这口气。再说直白点,哪怕没有这些错综复杂的纠缠,江锐真那种人也是他最烦最恶心的,他怎么可能容忍对方骑在他头上拉屎?于是他向前一步,双手撑住桌子,有些急切地探身对江蕙琳说:“姐,你别这么悲观啊!你愿意拿我当弟,我也真心拿你当姐,咱们姐弟合心,一起想办法,怎么就斗不过那小子了?我、我知道我以前吊儿郎当不成器,但是我现在已经改了,我可以跟着你认真学!真的!”

江蕙琳摇摇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语调轻缓地说:“锐帆,你不懂,不是斗不过,而是我根本就不想斗……姐今年已经30岁了,为了家族,为了事业,这么多年一天恋爱都没谈过,也从来没有一个人出去度假放松过,说实话,我感觉特别累……以前总想着等你长大成材,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我把咱家的家业托付给你,然后就可以安安心心去干自己喜欢的事情了。但是现在看来……哎。”

江锐帆有些羞愧地垂下脑袋。他从来没有想过,原来他姐这个女强人也会有感觉心累、不想干了的时候,现在想想,他还真是挺对不起他姐的。

“爸爸把江锐真正式带回家里,有一半的原因是看上他的能力,想培养他当接班人。毕竟他身上的的确确流着江家的血,是咱爸的亲生儿子,将来继承家业也是名正言顺。你要是想发展事业呢,就自己去外面做投资,姐会帮你,别总想着内斗。锐真忙着做项目管理公司,也不至于闲的没事对自己人开刀。”

还有一句话她觉得不大好听,怕引起弟弟的逆反心理,所以就没说:反正你也不是干事业的料,与其跟他争抢,倒不如安安心心的当你的大少爷,做点稳定的投资和理财,一辈子逍遥快活不也挺好?

晚上,姐弟俩难得和和睦睦的坐一起吃了顿饭。江锐帆猛然发现,这好像是他们俩头一次这么推心置腹地聊天,以前每次都是说不了几句他就嫌他姐唠叨烦人,强行打断话题。

看得出来,江蕙琳这段时间精神压力也很大。家里突然多了个笑面虎似的新继承人,还得知自己疼了这么多年的弟弟竟然跟自己毫无血缘关系,也难为她能一边考虑这些纷繁复杂的事情,还一边继续每天上班打理公司事务了。

把微醺的江蕙琳安全送到家,江锐帆下楼回到车里,握着方向盘静静思考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启动发动机。

江蕙琳要他别跟江锐真争,可是他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恶气!一想到今天在公司里,对方笑里藏刀地拿话奚落他时的那个恶心人的样子,他就恨得牙根直痒痒。一个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的狗崽子,他凭什么?真以为有他爸撑腰就了不起了?他还就跟他杠上了,非得让他狠狠地栽一个大跟头不可!

接下来的半个月,迫于江蕙琳在公司坐镇,不让他胡乱生事,江锐帆只得忍气吞声暗自谋划。待到他姐出差到外地跟项目去了,他顿时像得了水的鲤鱼一样,卯足了劲给江锐真找麻烦。

这天傍晚,江锐帆夹着台笔记本电脑,大摇大摆地走到江锐真办公室门外,假装很礼貌地抬手敲了敲门。

“请进。”

听到里面人的应答,江锐帆哼地一笑,推门进去的同时提高声音道:“江总经理,您的那个项目又出问题了!”

江锐真从办公桌前抬起头,见到来人是江锐帆倒也没太意外,夹着签字笔在指间转了一圈,淡淡地问:“出什么问题了?”

江锐帆走到办公桌前,一歪脑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总监说目前的成品全部都不符合预期,必须要回炉重造。”

“全部?”

“对。”江锐帆扬了扬下巴,打开笔记本电脑往他眼前一放。“这是他发给我的文件,你自己看吧。”

江锐真扫了屏幕两眼,轻轻摇头一笑,随后泰然自若地说:“锐帆,我记得赵总监是你特意高薪外聘过来的吧?如果他的工作能力就只有这个水平,那么我觉得这份工资以后不付也罢。”

江锐帆愣了一下,皱眉质问:“什么意思?你不好好解决问题,反倒想把提出问题的人给开了?这就是你对待工作的态度?”

“我只是不想把工资付给那些,不想着怎么把项目搞好,整天只知道利用职权挑刺找茬的闲人而已。”

这话说得几乎就是赤裸裸的挑衅。江锐帆啪地一下从后面扣上笔记本电脑的屏幕,眯起眼睛睨着对面人的脸:“你到底是在说谁?别在那拐弯抹角的,有话直说。”

江锐真丝毫不惧,脸上甚至依旧保持着淡淡的微笑:“我当然是在说赵总监。不然你以为呢?”

“放你妈的狗屁!”江锐帆看见他那副表情就忍不住火冒三丈,隔着办公桌一把揪住对面人的领子,气势十足地瞪着他低声威胁:“江锐真,我是不是太给你脸了?你才来京城几天,就敢这么张狂?”

江锐真被他这样拽着,眉间终于蹙起几丝褶皱,语气不悦地回:“锐帆,这里是公司,我们都是文明人,你难道想对我动武吗?”

“动武又怎么样?你害怕了?”江锐帆轻蔑地拍了拍他的脸颊,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倒也是,看你这弱不禁风的小鸡崽样,我都怕一不小心把你脖子给拧断喽。”

江锐真脸上的假笑终于彻底不见了。他皱紧眉头,轻轻呼出一口气,片刻后克制地说:“好,我承认我害怕了。所以你想怎么样?能先放开我吗?”

“嘁,瞧你那怂样。”看他认怂认得这么快,江锐帆也懒得再跟他动粗,显得自己欺负人似的。遂放开对方的领子,走到旁边的沙发座上一屁股坐下,翘起二郎腿说:“很简单,我要你马上退出这个项目,并保证以后再也不插手我这边的事务。”

“可以,没问题。”江锐真顿都没顿一下,马上答应了他的要求。这倒让江锐帆感到有些诧异,这小子会是这么好说话的吗?

“你确定?我警告你,可别表面上答应,背后又给我玩阴的。”

“没那个必要。”江锐真冷着脸理了理被扯皱的领口,从抽屉里掏出一叠文件。“这个项目本来就不是我的工作重心,我说过了,我只是因为不想看它被荒废所以才接到手里来的。你现在天天给我找麻烦,想方设法的要把它抢回去,那我也没必要继续跟了,正好乐得轻松。”

顿了一下,他拿笔敲敲桌子,抬头冲江锐帆道:“好了,过来签字吧。明天一早我就去通知人事部,以后这个项目是好是坏我都不会再管了。”

他这番话说得虽然不怎么好听,但是胜在够直白够真实,江锐帆听在耳朵里,感觉比之前那些阴阳怪气的调调顺耳不知多少倍,因此反倒轻松不少,神经也不再紧绷,站起身边走边咕哝:“靠,不是你工作重心你非来瞎搅合什么?不想看项目荒废你可以来给我当助理啊,我又不是……啊!!”

刚刚走到办公桌旁,还没等他看清楚桌上的那叠文件,江锐帆忽然感觉腰侧传来一阵激痛,紧接着便是瞬间扩散至全身的麻痹感,叫他腿脚不受控制地跌倒在地。

“你……你……”江锐帆挣扎着勉强刚撑起上半身,对面人却一把薅住他的头发,毫不留情地冲着他裸露的斜方肌再次电了下去。

“啊啊啊啊!!”

电流扫遍全身的麻痛让江锐帆不由自主地逸出惨叫,身体倒在地上像濒死的鱼一样抽搐。江锐真半蹲下身,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卷银色胶带,动作迅速地扳起江锐帆的胳膊,把他两只手牢牢缠在身后,紧接着又去捆他的腿,在脚腕、小腿、膝盖各缠了数圈,把人绑得结结实实。

江锐帆惊恐地睁大双眼,他完全没想到江锐真竟然在办公室里藏了电棍,还有这卷明显不是办公用的胶带……他把自己捆起来,到底是想干什么?

一瞬间,以前看过的各种有关绑架杀人的新闻和电影涌入脑海,江锐帆嘴唇哆嗦着,好不容易才操纵麻木僵硬的舌头断断续续地发出声音:“你、你要……干……什么?你这是犯……犯罪……”

江锐真把他身子翻过来,捋了捋他凌乱的刘海,慢条斯理地对他说:“江锐帆,你知不知道人跟野兽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江锐帆瞪着眼睛紧张地粗喘。

江锐真站起身,鞋底毫不留情地踩上他的脸,边碾压边淡淡地公布答案:“人会使用工具;而野兽,就只会张牙舞爪罢了。”

晚上八点,江锐真开完会下来,又跟部门里加班的几个员工随意聊了一会儿,帮他们点了夜宵,这才拎着电脑独自返回办公室。

按下电灯开关,映入眼帘的是一副相当诡异的画面。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被银色胶带牢牢捆缚在办公椅上,全身上下动弹不得,脑袋上也同样被胶带缠了好几圈,嘴巴位置还奇怪的凸出来一小截。

骤然亮起的灯光让男子极度不适地歪头闭紧眼睛,好一会儿才勉强睁开一道缝,看清来人后立刻扭动起身子,从嘴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

江锐真看着他笑了一下,把电脑放进柜子,松了松自己的领带,缓缓踱到被五花大绑的江锐帆身边,不紧不慢地低头问他:“江大少爷,感觉怎么样?反省好了吗?”

江锐帆双目圆睁,鼻孔里不断呼出热气,似乎是想破口大骂,却无奈嘴巴被封住,发挥不出半点功力。

“看来你还是不太服气啊。”江锐真弯腰从抽屉里拿出电棍和一把剪刀,将其摆放在桌面上,抱手自言自语道:“我该怎么治你呢?”

看见那两个东西,江锐帆身子一紧,嘴里的呜呜声变得更大。他现在无比确信,江锐真就是他妈的纯变态,纯疯子!有哪个正常人会把自己的竞争对手用电棍放倒然后绑在办公室里放置三个小时?他甚至还往他的嘴里塞了一只无线鼠标!那破玩意把他顶得肌肉酸痛呼吸困难,下巴都快脱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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