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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图谋不轨

 

说完,不等旁边人反应,他将那杯茅台一饮而尽,并顺手把自己手里的红酒塞给了江锐真。

“酒量不好就别喝白的了,喝点像这种度数低的,省得一会儿醉到躺着出去。”

那个部门经理尴尬地笑了笑,马上放下酒瓶给自己找台阶下:“怪我,怪我,以为真少像我们似的是应酬场上的老江湖呢。哎,到底是亲兄弟啊,血浓于水,这么快感情就这么好了。”

江锐帆也跟着他皮笑肉不笑地牵了牵嘴角,实际上后背都湿了一片。动手之前,他以为这事特别简单,把毒物往酒杯里一洒,然后往江锐真手里一送,等着他喝下去毒发身亡就完事了。可是真操作起来,他发现这其中的心理压力不是一般的大,有好几个瞬间他都后悔了,特别想把毒酒一倒当作无事发生。

然而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然无法回头,他只能僵硬地站在江锐真身旁,心里不停地思考自己的表现到底够不够自然,有没有被他看出破绽?一旦他真的起疑了,自己又该怎么办?

好在江锐真似乎真的有些醉了,虽然表情有些惊讶,但很快便恢复了从容,莞尔一笑道:“是啊,锐帆其实挺细心的,对家人一向很体贴,就是工作上比较容易犯马虎,还需要历练。”

“真少这话说得老气横秋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今年四五十岁了呢。”旁边人插嘴开了句玩笑,几个人立刻适时地笑起来,驱散了有几分尴尬的空气。

眼见着几个人越聊越深,话题也在往自己听不太明白的专业方向走,江锐帆不由得感觉芒刺在背。他站在这里既搭不上话,心里又紧张,生怕被人看出点什么异常,于是只好找了个借口走开到一边去暗中观察。

江锐真手里端着那杯酒,几次要喝但又没喝进去。过了一会儿又有其他人过来找他说话,角度不好,江锐帆看不清他的动作,只看到那人走后江锐真手里的红酒似乎真的少了不少,原本的小半杯现在只剩一个底儿了,被他随手放在桌面上。

江锐帆盯着剩下的那一小点酒,心里一边思考江锐真喝下去的那半杯到底够不够毒发,一边又担心会有其他人误喝。等了一小会儿见江锐真走到另一处,他连忙赶过去将杯子收走,连杯带酒一起丢进了垃圾桶里。

欢迎会结束的时候已经快晚上10点了,江锐真喝得醉醺醺的,难得露出了不太体面的样子,缩在椅子上捂着脑袋说难受。

江锐帆疑心他是毒发了,害怕其他人察觉到端倪,于是主动走过去将他搀扶起来,叫助理小余去开车送他们回本家。

小余酒精过敏很严重,向来都是滴酒不沾,所以经常充当他的司机,对他自己家和本家的路线都很熟悉。

等小余开车过来,江锐帆道别众人,扶着晃晃悠悠的江锐真上了后座,帮他系好安全带,然后开始偷偷观察他的情况。

江锐真似乎真的很难受,眉毛一直皱着,眼睛半闭半睁,脑袋很沉重似的耷靠在车窗上,双手抱住腹部,口中发出含混不清的呻吟。

“你……你没事吧?喝了多少啊。”江锐帆假装镇定地出言关心,实则心跳如擂。

江锐真没有回答,江锐帆甚至怀疑,他现在是不是根本听不清自己在说些什么。

车子开了一会儿,江锐真的反应愈发明显,整个人在后座蜷成一团,捂着肚子小声喊痛,连前座开车的小余都忍不住频频从后视镜里看过来,颇有些担心地问:“帆哥,真少这样真没事吗?要不咱们还是先去医院挂个急诊看看吧?”

江锐帆心说扯你妈的淡,现在毒发还没多久,要是及时上医院治好了那不是前功尽弃了吗?

“上什么医院,他就是喝太多了,回去睡一觉就好了。你没见过人喝多什么样吗?趴在地上学驴打滚的都有,他这才哪到哪。”

“哦……”小余讪讪地应了一声,声音里还是有点不放心。“但是真少一直喊胃疼啊,我怕他是不是胃穿孔之类的……”

“胃穿孔那得喝多少,不至于。”江锐帆见小余还是一副很在意的样子,只好又说:“哎呀你专心开车吧,一会儿再掉沟里去。今晚我跟他睡在一起看着他,后面要是真疼得厉害我就叫救护车了,不用你在这瞎操心。”

听他这么说,小余也只好闭上嘴安静开车。他琢磨着,或许帆少是故意想让他这位不是很亲的大哥多难受一会儿,等实在不行了再送去医院?哎,算了算了,权贵人家的秘辛不是他一个普普通通打工人该打探的,还是干好自己的活然后回家抱着老婆睡觉去吧。

等车开到家里,江锐真已经难受到几乎走不动路,小余和江锐帆一人一边合力才给他弄进卧室里。

打发小余离开,江锐帆刚松了一口气走出房间,打算给徐闻胜打电话商量接下来的行动,却冷不丁看见小弟江锐彤正站在楼梯边往这边看。

“我操,大半夜的你不睡觉在这干嘛呢?”江锐帆被他吓得一激灵,心说坏了,光想着他爸和大姐近期都在外地,却忘了家里还有一个小崽子。

“啊……我听见声音所以过来看看。”江锐彤眨巴着大眼睛有些担忧地往卧室里看了一眼,“那个,锐真哥他没事吗?看起来好像很难受。”

“他没事,喝多了而已。”江锐帆不耐烦地冲他摆摆手,“你赶紧回去睡觉吧,有事我在这照看,不用你操心。”

江锐彤温驯地点点头,像条听话的小狗似的轻手轻脚地转身回去自己房间。江锐帆在后面看着,心想江锐真要是也像他一样乖乖顺顺的该多好,他们之间也不至于闹到你死我活的这步田地。

回头又看了屋里的江锐真一眼,那人似乎已经开始神志不清,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抓头发,身体抽搐着在床上滚来滚去,再也不复之前压迫他时的傲慢样子。

轻轻掩上卧室的门,江锐帆走到走廊尽头,掏出手机拨给徐闻胜,接通之后立刻忐忑不安地说:“我成功了,他现在……好像已经毒发了,看上去很痛苦,但是不知道剂量够不够致死?要不我再兑半包给他灌下去?”

“干得漂亮!”徐闻胜的声音很激动,显然他也一直在为这件事情焦心。“那个东西毒性很大的,解救不及时的话基本上半包下去人就废了。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再给他多灌点,但是注意别留下证据。”

“嗯……我知道了。”江锐帆抓着手机,眼睛不住地往卧室那边瞟,生怕里面出什么变故。“但是……他……就是如果放着不管的话,从毒发到死亡大概需要多久?我、我不太想让他死在家里,这样我嫌疑不就太大了吗。”

“没事的,不会这么快就死。怎么也得经过个一两天吧,你可以明天早晨送他去医院,就说昨晚喝多了可能犯了急性胃肠炎,让医生给他打点滴,尽量拖延确诊和救治的时间。”

“行,我知道了。你……你也小心点,通话记录记得删掉,别被人抓到证据。”

挂掉电话,江锐帆擦了擦手心里的汗,先是蹑手蹑脚跑去厨房打算再兑一点毒水,又担心中途出现什么差错留下证据,遂放弃,重新回到楼上江锐真的卧室里,坐在地板上焦虑地咬手指。

江锐真真的要死了?他真的会死吗?至少现在,他还是热腾腾地活动着的,尽管看上去十分痛苦……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当口,外面忽然隐约传来救护车的声音。江锐帆先是没在意,半分钟后突然意识到那声音似乎越来越近了,这才猛然感觉到有些不对。

怎么回事?有人叫救护车了?!是谁干的?!

待到他冲下楼时,救护车已然停在他家院子外的铁门前,江锐彤正抓着手机边说话边按下开锁键。

“谁他妈让你叫救护车的?!你是不是闲大了!”江锐帆面色不善地跑到男孩面前,抬手搡了他一个趔趄。

“哥……我……我怕锐真哥出事。”江锐彤垂着眼蚊子似的小声哼哼,面上神色有些慌张。

“他能出什么事?我不跟你说了他就是喝大了吗?”

“嗯,嗯……”江锐彤嗡嗡地应了,脑袋几乎要埋进衣服里。“我觉得还是……送到医院去看看比较稳妥。”

眼见着医护人员已经抬着担架进来,江锐帆也不能再在这时候过去把人赶走,于是只好烦躁地拍了拍脑袋,恨声嘟囔:“我真是服了你了!”

救护车顺利把江锐真接走,等到了医院,江锐帆按之前徐闻胜教他的话术跟医生说了,果然医生只给开了点基础的药和点滴,让他去病人床边陪护。

江锐帆哪有心思陪护,他现在又累又困又烦躁又焦心,一会儿怕江锐真就在自己眼前突然挂掉,一会儿又怕江锐真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意识清醒过来以后察觉到自己是被下毒。就这么在病房外煎熬了一会儿,他决定听天由命顺其自然,总之先离开这个让他头疼的破地方,回家去好好睡一觉,等明天醒来再看情况决定后续对策。

回自己家以后,江锐帆以为自己怎么也得辗转反侧一会儿才能睡着,没想到脑袋刚一沾上枕头,马上就睡了过去,而且一夜无梦,直到第二天手机铃声响起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

电话是江蕙琳打过来的,声音很焦急地跟他说江锐真住院了,据说状态不是很好,问他知不知道怎么回事,让他赶紧去医院看看。

江锐帆打着哈欠说知道了,昨晚还是他帮忙送去急诊的呢,大概也就是喝多了胃穿孔吧,不用着急。

江蕙琳听后急头白脸地给他训了一顿,告诉他不许意气用事,对这事儿多上点心,哪怕是做个样子给外人看也行,别总让人在背后议论。

江锐帆难得耐心的满口答应下来,挂断电话后心想,他确实应该去看看情况,确认一下江锐真到底几时死,会不会泄露出一些不该说的秘密。

披上衣服,他驱车赶到协和医院,来到住院部却被告知现在非探望时间,闲杂人等一律不准进入。江锐帆想以家人的身份打探一下病人状况,可是住院部的小护士嘴巴还挺紧,他磨了半天也只了解到病人目前还未确诊,正在配合医生做各项检查。

郁闷的从医院里出来,江锐帆感觉内心有点忐忑。徐闻胜不是跟他说那玩意半包下去人就基本废了吗?怎么听护士那意思,好像江锐真并没有失去意识,还能自主配合检查呢?难道还是剂量不够吗?他忍不住有点后悔,昨晚就该趁江锐真神志不清的时候再给他灌进去点毒水的,直接把他脑神经毒废掉,到时候等医生接手也是回天乏术。

稀里糊涂的随便吃过午饭,江锐帆越琢磨越觉得心里不安,于是再次拿出手机拨给徐闻胜,想跟他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徐闻胜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打到最后干脆直接提示关机了。

江锐帆心里的不安逐渐扩大,他隐隐感觉事情好像在往他始料未及的方向发展——江锐真没有被顺利毒死,徐闻胜也联系不上,他们的罪行不会这么快就败露了吧?他不愿去猜想这种可能性,只在心里反复对自己说,不一定就是那样,护士不是说还没确诊么?说不定江锐真现在也只是苟延残喘,等他治疗不及彻底断气,一切也就好办了。至于徐闻胜那边……可能是忙着销毁证据,没有时间注意电话?

煎熬着度过一下午,到傍晚的时候,江锐帆有点坐不住了。他想无论如何现在得先联系到徐闻胜,他们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而且徐闻胜手里还掌握着对他不利的视频,这一切都绝对不能泄露出去被其他人知道。

掏出手机打给助理小余,他记得对方也接送过徐闻胜几次,应该是知道他家里地址的。电话接通,对面人刚发出一声“喂”,江锐帆马上张口问:“小余,你知道徐闻胜家住哪吗?把他地址报给我。”

可是小余一反常态的并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是支支吾吾地说:“帆哥……你、你找他干嘛呀?我觉得你现在最好还是别出门……”

“你哪来那么多废话?我出不出门关你屁事!”江锐帆心里急得很,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我找他干什么还得先跟你汇报一声?你几把谁啊?赶紧把地址给我发过来!”

对面人沉默了一下,再开口时语气也不是那么好听了:“帆哥,你今天是不是没上网啊?我建议你打开各大网站,看看现在热议的帖子内容,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跟你说最好别出门了。”

“还有,”不等江锐帆反应,他自顾自地又继续说:“帆哥,虽然你脾气有点大,工作也吊儿郎当,但这几年在你身边当助理,我能看出来你其实心眼并不坏。可是这次不管怎么说都有点太过分了,我没想到你竟然能干出这种事情来。要知道你内心这么阴暗,我昨晚说什么都得拐去医院,也好让真少少受点罪。”

他这段话里的信息量属实有点大,江锐帆呆愣着还在拼命转脑筋,对方已经撇下一句“你好自为之吧”然后单方面撂下了电话。

动作僵硬地放下手机,江锐帆搓了一把脸,感觉有些傻眼。小余说的那是什么意思?他跟徐闻胜合谋投毒的事……被他知道了?他是怎么知道的?还有他说的网上热议的帖子……?

后脑猛地打了个激灵,他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打开电脑,点进最常用的搜索引擎。本来他是想登进几个大论坛看看所谓的“热议贴”的,可是没想到,都不用他主动搜索,下面的热门推荐便自动蹦出推送,标题几个大字:“梦回大清——离谱到你不敢相信的豪门秘事”。

咽下一口唾沫,江锐帆手指颤抖着操纵鼠标点开链接,页面跳转到某个用户众多的论坛,主题帖是一位匿名用户所发,内容不算特别长,但回帖量非常之多。

那名用户在主楼里这样写道:来给大家八一八最近见过的最离谱的豪门恩怨吧,有些事真的是不吐不快。楼主在京城某大企业中层任职避免暴露身份不说太多,但是大家应该都知道,部门领导是这家企业的太子爷,太子爷有多绣花枕头我就不提了,重点是今年年初的时候,他们家又领回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少爷,貌似是私生子转正,工作能力和为人处事上全都压了太子爷一头。太子爷对此肯定是心怀不满啊,但是又没法跟他亲爹叫板,所以就明里暗里的给私生子找茬,还在公司起过几次冲突。本来以为豪门子弟互相使绊子也不算少见,更何况这是嫡子和庶子间的争斗。可是谁知道太子爷心狠手辣,见使手段扳不倒私生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伙同公司里某个私吞公款被清算的副总一起给私生子投毒,害得私生子半夜进医院洗胃换血,全身插管治疗,差一点就真见阎王了。说真的,我真没想到太子爷能那么坏,虽然以前也是飞扬跋扈的,但是没干过什么特别出格的,还以为他算是半个好人呢。

ps:补充一句,这事现在应该还没正式立案,我只知道那个副总已经被抓进去了,用的什么名义暂时不知道。毕竟加害者和受害者都是豪门子弟,还是自家兄弟,这事最后会怎么解决真不好说。

他这段内容,虽然只字未提具体的人名和企业名,可是指向性实在太明显,稍稍了解一点年初风波的人都能立马想到他说的到底是哪一家。

于是下面的回帖也热闹非凡,大多数人都在表示惊诧和无法理解,也有公司里的员工披马甲爬上来讲几句自己的见闻,多半都是吐槽太子爷不靠谱和夸私生子勤勤恳恳的,更有好事者去搬了照片贴上来,问楼主说的是不是这两个人,于是接下来又多了好几页关于外貌的探讨,试图从面相上分析出一些东西。

紧接着,有人回帖表示这不是北师的梁师兄吗?特别优秀的一个学霸,当年在学校里挺出名的,怪不得明明早拿到了直博名额却没有去读,原来真实身份竟然是x家的私生子啊!

马上又有人跟着回:还真是梁师兄!我的天这也太离奇了,他现在怎么样了?身体还好吗?豪门争斗果然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好恐怖……

再然后,有人贴出几张江锐帆的早年私照,问前几年闹得挺大的留学生淫趴事件里是不是有他?好像之前还跟某某模特交往过,结果脚踏两条船被女方分手痛批。这可真是人不可貌相,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总不干人事呢?

一长串帖子看下来,江锐帆心里越来越凉,知道这次的事情算是彻底翻车了,不仅没能成功弄死江锐真,反倒被人揭了老底,名声一落千丈。

在他看帖子期间,手机一直在嗡嗡震个不停,来电人有各个圈内好友,更多的还是来自江蕙琳。他看着屏幕上那个扎眼的“姐“字,心里又怕又愧又惊恐,不敢伸手去接,也不敢给它挂断,只能远远丢开在一边,心烦意乱地不住撕扯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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