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灰姑娘的水晶鞋
淡绿se发带飘进来的时候,陆青渊正在拨打江雁的电话,“嘟——”的声音响了几个来回,但对面就是不接。
陆青渊挑了挑眉,正准备再拨出去一个的时候,对面接通了。
“你疯了?”听筒里传出江雁恹恹的声音。
发带也是这个时候到来的。
他g起唇角,正准备开口,就见余光里出现一抹绿,他目光追随过去,先隔着那抹绿,隔着路中间的那层路栅栏,看见了一双眼。
那双眼该怎么形容呢?
陆青渊一下想起了有一年的初冬,他自信的往清凌凌的湖冰面上迈了一步,结果冰结的不实,他一脚踩进了冰冷刺骨的水里。
他一瞥落进了她清冷冷的眼里。
她的发丝失去了束缚,在猎猎的风里翻飞,而那本该出现在她头上的发带,却出现在了他的唇边。
他看着她的眼,唇上落了她的发带,就好像,她的发丝吻过他的唇。
陆青渊为这个荒诞无稽的联想笑了一下。
不过两三秒,那双眼就随着对面那辆车远去了,最后只剩下落在了他腿上的那条淡绿se发带,听筒里还在往外传出江雁的声音。
“说话,打给我做什么?”
陆青渊拾起那条发带,置于鼻间,轻嗅了一下,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发丝的香波味道。
他开口,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你听过灰姑娘的故事吧?”
“……哈?”
陆青渊握着那条发带,另一只手掌着方向盘,语调轻快地笑了笑道:“我捡到灰姑娘的水晶鞋了。”
“傻b。没心情听你说胡话,我要挂了。”
陆青渊手指轻点方向盘,笑道:“先别急着挂啊……我要到你家了。”
“……?你来我家g嘛?”
“你失忆了?我不是说今天要来看妹妹吗?”
江雁嗤笑一声,“那你注定是白跑一趟了。她和我妈出去了。”
“这样么……”陆青渊若有所思,目光落到副驾驶座上放着的粉se礼物盒上,上面系着个蝴蝶结,“那真是可惜了,我还带了礼物呢。”
他嘴里说着可惜,眼里却闪着笑意。“只好下次再带给妹妹了。”
“别乱攀关系,她可不是你妹!”
“你不觉得,妹妹多一个哥哥疼ai也挺好的吗?”
车子刚好停在红绿灯前,陆青渊笑意疏懒,他随手拢起自己微卷的长发,牵起那根淡绿se发带,绕了几圈,多出来的那截贴在了脖颈上,冰冰凉凉的。
“是你就算了,你不是个好东西。”
“喂喂哥们,你这样说话真伤我的心啊。”
红灯变成绿灯,陆青渊再次启动车子,“既然妹妹不在的话,那我先回去了……”
“——等等,我问你件事。”
“嗯?”陆青渊挑了挑眉,等了好几秒都没等到对方的回复,催促道:“问什么?”
对面传来有些懊恼又犹豫的声音,“就是,我是说,如果,有个人生气了,送什么礼物才能让她消气?”
陆青渊轻点方向盘的手顿住了,“……是nv的?”
“差不多。”
陆青渊气笑了,“差不多?nv的总不能差不多成男的吧?”
对面却自顾自道:“你来找我,陪我去一趟商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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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带被吹飞只是个车上的小cha曲。
陈蕊0了0自己散开的发尾,江夫人睁开眼觑了下她,又闭上了,眉头微微压着,“算了,披着也没事。”
陈蕊想到那一触即离的目光,眨了眨眼,垂下眸,“好的。”
轿车平稳地行驶着,窗外的风景逐渐变换,从一开始高楼林立的现代都市,变成了郁郁蓊蓊的林间马路。
江夫人看着眼前逐渐靠近的古宅,眼里闪着光,适时开口道:“齐家祖上是皇亲国戚出身,即使到了现在,底蕴也不容小觑。这座主宅,便是只有家主一脉才有资格住在里面的。”
陈蕊抬眼看过去,只见在层叠的林野之间,一座古se古香的高门深宅坐落其中,两侧门顶上挂着高高的灯笼。
汽车停下,陈蕊跟着江夫人下了车。一下车就感到扑面而来的凉意,即使是在夏日,耳边挥之不去的是鸟雀的叽喳声。
如果不是提前知晓,谁能想到这里是a市的市中心,而不是一千多年前的古代?
大门打开,从里面出来个穿着长褂的管家模样的人来,他戴着单片长链眼镜,笑yy道:“是江夫人罢?”
江夫人点头,他看了眼身后跟鹌鹑一样缩着的陈蕊,道:“请跟着我来。”
进了门,便是一条路旁栽了不少花卉灌木的青石板路,走了一段路,便踏上了古朴的回廊,廊下是一汪清潭,水面上浮着圆圆的荷叶,几尾金鲤在其中游弋,时不时跳跃出水面,在yan光下闪着粼粼的光。
陈蕊看那几条鲤鱼看出了神,没忍住停了下来,直到江夫人在前面喊她:“陈蕊——”
她这才回了神,朝前方露出个羞怯的笑容,抬脚跟上,听着江夫人和管家解释道:
“这孩子才从她母亲身边回来,见识难免少了些……”
她听着两人的交谈声,突然感到有一束目光直直的落在自己身上。她循着源头找过去,却只看见,在对面回廊的转角处,翻飞了一片衣角,又隐于y影中。
她敛了敛眸光。
一行人穿过回廊,走到一片开阔的岸边,拂柳依依,花团锦簇,好一副春光景。
只是这岸边支了不少桌椅,桌上装饰着白粉相间的cha花,端着托盘的下人来来回回穿梭其间,为早已等候在桌前的夫人小姐们摆上jg致的餐食。
而这其中,最众星捧月的那个,是个拢着一头云鬓,穿着一袭雾粉se掐腰旗袍的年轻妇人,最多不过三十岁,发间缀着支流苏钗,随着她夸张的笑声而一颤一颤的。
她们凑近了些,便听到那nv人用千娇百媚的声音说道:“他呀还不想办哩,但是我想,这十八岁生日,总归还是有意义的,就和我家那老头子说了声……”
旁边是另一个妇人,携着自己打扮可ai的nv儿,也在那附和的笑,“是这个理呢,不过——他什么时候到呢?”说着给自家nv儿递了个眼神,“我家囡囡可是念叨着想见到齐越哥哥很久了呢。”
那少nv便也露出个娇羞的笑。
她们没发现那nv人眼角的笑意收了一些,不过很快,她又露出笑来,眼中光波流转,抚了抚鬓边的发,“我已经让人去喊他了。”
那nv人目光突然越过母nv俩看过来,她娇笑道:“江夫人也来啦?”目光落到陈蕊身上,顿了顿,“这是……?”
江夫人拍了拍陈蕊的肩,颔首道:“陈蕊,我侄nv。我姐姐的孩子,现在算是跟着我了。”
那nv人眼里顿时流露出惺惺作态的唏嘘来。“看来是个可怜的孩子……”
江夫人岔开话题,“齐夫人,今天这不是给齐越举办的宴会么?”她眼角眉梢里藏着淡淡的讥讽,“怎么迟迟不见正主呢?”
齐夫人拢了拢眼角的笑,笑意微冷,“要来的。”
江夫人招呼打完,便领着陈蕊转身落座,隔着一层桌席,看齐夫人又被其他夫人小姐包围上。
陈蕊好奇地看她手边的三角玻璃杯,顶上置着片绿se的叶,杯里的yet是澄澈的粉se,好梦幻的颜se。
她没忍住就着卷曲的x1管喝了一口,入口的滋味甜津津、冰凉凉的,好喝得她眼睛都忍不住眯起来了一些。
江夫人看着花枝招展的齐夫人,冷哼一声,“还真当自己进了齐家族谱了。”转头看见陈蕊已经喝上了,愣住了,“你这……”
她叫来服务生,“这个里面含不含酒jg?”
服务生看了眼,道:“夫人,这杯特调里面只有极微量的酒jg,正常来说……”他觑了眼陈蕊眯着眼的快乐模样,话语有些凝滞,“应该……额,是不会喝醉的……”
江夫人扶了扶眉,“快给她撤了,换杯不带酒jg的来!”
服务生立马点头应是,他伸手端走这杯饮料的时候,还被陈蕊无意识的阻拦了一下,但江夫人马上低斥了一声“陈蕊——”,她就收回了手。
她眨眨眼,眼神有些迷蒙地看向江夫人,听见她说:“不要在这种场合让江家丢脸。”
她点点头,又听见自己说:“好的,小姨。”
但是天已经开始微微旋转起来了,她看见天边的云,错觉自己好像轻轻一踮脚,就能攀上那云朵。空气里都是快活的气息了。
主角迟迟不来,除了陈蕊,其他人都能感到空气里流淌着的焦躁的氛围。
方才的管家又来了,他俯身往齐夫人耳边低低说了几句,就见齐夫人面se微变,然后她朝在场的客人们露出歉意的笑:“失礼了,有点事去处理一下。”
紧接着齐夫人转身就离开了场地,背后起了小小的议论声。
服务生又上了新的饮料,是纯澈的r白se,陈蕊喝了几口,也很好喝,甜甜的,但就是不如刚刚那杯令她快乐。
她撇了撇嘴,突然感到膀胱涌上一阵尿意。她看了看江夫人,她正在和同桌的不知道哪家的夫人攀谈。陈蕊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声道:“小姨,我有点尿急。”
同桌的夫人因为挨得近,所以听见了她的话,诧异地抬了抬眉。
江夫人闭了闭眼,先是朝那夫人露出个笑,然后抬手招来服务生,冷声道:“麻烦带她去一下洗手间,谢谢。”
陈蕊脚步轻快又绵软,轻飘飘的,如坠云端。
服务生领她重新踏上回廊,走了几步路,就到了洗手间。等她上完厕所出来,门口已经没有服务生的影子了。
日光,云彩,与池里的鱼。
她倚在回廊栏杆上,伸手往前方抓了一把,好像能就那样将在水里蹦哒个不停的鱼抓起来似的。
那鱼是在水里,还是飘在了天上?
她低低地笑了笑,很快活的笑。
她又在那玩了会空中抓鱼的戏码,半个身子都快从栏杆旁掉出去似的,才终于撇撇嘴,玩腻了。
陈蕊晃了晃脑袋,尽量想辨认回去的路线,但她实在是太晕乎了,这时她听见不远处传来不知道谁的对话声,她便抬脚走了过去。
一步、两步、三步。
她好不容易快走出拐角了,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隐约听见了nv人呜呜的哭泣声。
她扒着墙角,微眯起眼睛,窥了过去。
只见拐角的尽头是一处八角凉亭,凉亭里坐着一人,穿着白se绣云纹丝绸长褂,他的面容被面前搁置的画板挡住了,而另一人站在他面前,穿着雾粉se旗袍,光看那绰约的背影,就知道是齐夫人。
齐夫人伸手握住他执笔的手掌,牵着往自己的脸上落,她垂着眸,眼泪一滴一滴砸落。
明明她是俯视的视角,却像在仰望一样。
“齐越,今天这么多人,你不能让我就这么丢了脸。”
那被她握住手的人叹息一声,也不急着将手挣脱出来。他的手指沾到她脸上的泪花,蜷了蜷,道:“夫人,请自重……”
见她仍不放手,他密长的睫羽轻扇,复又滑开,露出底下一双烟灰se的剔透眼眸,眼角一滴泪痣,浸了血般的秾yan。
灰与红,极强烈的对b。灰似薄雾浸润的晨寺,让人心如止水,红似夜半昳丽的霓虹,让人贪嗔痴恨。
他像遗落凡间的神佛,只要他在那,便叫人心头百转千回,万般渴望。
齐夫人望着他,眼里含着ai与恨,“如果不是为你,我怎么会嫁给你父亲那种老头子?”
齐越望着她,却像隔了千山万水,“但你明明也可以不嫁给他的,不是吗?”
他微微弯眸,露出个纯善的笑来。“你若是为财,你现在已经有不少了,哪怕不入齐家族谱,也够你花了。你若是为我……”
他将被攥在她手里的手指一根根撤了出来,将那恼人的泪花尽数抹在她的衣领,薄唇一碰,那张慈悲面上便吐出蛇蝎般的话来: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喜欢你这种贱人?”
齐夫人美眸微瞠,被“贱人”那两个字刺得倒退半步。
“你明明、你明明……”
齐越眼里闪着愉悦的笑意,“我明明什么?”
不等她回答,他又缓缓开口,“我明明说过,我从不介意你是陪酒nv出身?我明明说过,只要我父亲si了,就没有人能阻拦你嫁给我?”
他站起身,身量颀长,一下换成他俯视面前的人了。他拿笔杆抵在齐夫人颌下,挑起,看着她那张风尘的面容在他面前无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