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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林洛同

 

林洛同挂完电话也有点想抽自己几巴掌。

虽然他是打心眼儿里认为唐晋配不上陈墨,但他挑明白说,不就意味着他承认了他把唐晋那些该死的荤话都听进耳朵里了吗?设身处地地想想陈墨的感受,他应该会特别特别尴尬吧?

当时他也是吓了一大跳,唐晋是个自私到目中无人的家伙,这是他本来一直就知道的,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能离谱到这个地步,电话py要当着他的面玩,仿佛他是py的一环,既不把他放在眼里,也绝对没有尊重陈墨的意思。

陈墨是个极其薄脸皮的人,尴尬的时候耳朵都会红透,他的口头禅是对不起,即使在不需要他道歉的时候,他总是那个先给台阶的人。

陈墨的气质一点也不像个助理。

林洛同每次见到他都有这样的感觉。他有明星一样标志的外形,在正常男人间偏高偏瘦,皮肤白皙,五官舒朗,淡如白水,看起来温和毫无攻击性,眉眼恬静,也许是习惯了礼貌待人,嘴角总是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徒增几分神秘。他的背脊总是挺得很直,偶尔低头,头发会偏向一边,露出纤长的脖子,那种纤细和脆弱在他身上围绕,说不出来的……勾人。

他第一次觉得一个男人长得勾人,当他意识到内心在用这样的形容词形容一个男人,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感到一种难言的怪异。

进组的时候是林洛同率先和陈墨打了招呼,要不是唐晋不冷不热地把陈墨使唤走了,他是真的以为他是同组刚来的演员。

林洛同出身双教师家庭,从小家里管教得很严,为人做事向来规规矩矩,从来不无理取闹,也不找父母讨要些什么,他做过最离经叛道的事就是在高二的时候和家里说要去考表演。

家里对他的期望原本是做个律师或者医生,总之就是双高知眼里的正经职业,半点没想过他要去学表演。在他的父母眼里,他一直只是个喜欢看电影的影迷,却从来没想过他会想把下半辈子的前途和这种不着调的爱好拴在一起。原本林洛同已经准备好恳求父母尊重他的决定,却没想到父母只是忧心忡忡地问他有没有想好未来的发展方向,有没有准备好如果失败了要怎么应对。

林洛同有些意外,但更多是感动。他早在找父母谈话前已经深思熟虑过了,自然也能给他们无可辩驳的回答。他以往就是一个成绩优异的学生,万一考不上戏剧学院,他就复读一年,就当gap了一年,虽然他的压力会变大,但他同样也有了试错的机会,失败了就放弃成为演员,安心重考一个综合类大学,学一个将来能平稳就业的专业。

考前表演学习机构的培训费是一笔巨额资金,原本林洛同打算硬着头皮找父母要,没想到他妈妈给他拿出了一本存折,里面是给他从小到大攒的压岁钱。他妈妈笑说这是他自己的“听话钱“,原本就会在某一个他需要的节点还给他。

现在就是时候了。林妈妈笑着摸着林洛同微红的眼眶:”我儿子长这么帅,人那么优秀,注定就是不平凡的。”

命运确实没有给他平凡的机会。

林洛同善于学习的头脑让他学习表演同样的无往不利,也许是他在增加阅片量的同时,已经在心里默默跟着演了千万遍了,当站在面试官面前的时候,他就像找到了真正被观众注视的舞台,在他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审视的目光,有的是无尽的欢呼。

他的学院生涯和他以往的学习生涯一样顺利,良好的家教教会他待人谦和有礼,相对殷实的家庭环境让他身上少了世家子弟身上毫不遮掩的贵气,多了几分地气,所以他在学校相当吃得开,大小舞台表演没有断过,大三就经学姐介绍找到了剧组的实习,还没进入大四就有好几家公司对他抛出橄榄枝。

一切顺利得没有任何波折,直到他真正进入这个圈子才是他感觉自己平庸的开始。

即使进了业内相传还不错的公司,他也不是公司的唯一选择。

学历、容貌、身材基本已经不再是被筛选的条件,他作为备选演员,和其他演员的照片上了同一个看板,里面有他的同学,也有他的学长学姐,他们是一样的白底免冠照,看起来根本就一模一样。

片方要考虑的事情有很多,但在学生、毕业生里找主角是他们绝对不会考虑的事。

有过往拍戏经验的加分,有人内推的更好,导演制片有合作经验的演员最好,但最重要的事得紧着投资方推荐的演员——于是林洛同总是失败在“差一点”上。

虽然家就住在北京,但他不敢回家,他害怕看到父母担心的目光,更害怕被质疑当初的选择,所以他宁可住得差一点,辛苦一点。

比他条件差的人还有很多,他们甚至会住进农民房、违建楼、地下室,在只能放下一张单人床的地方打扮得光鲜亮丽,然后出门试镜,他们害怕错过任何一个看似不起眼的机会。他有退路,但他知道更没退路的人都去哪了,他们有些人急了,会答应钱色交易,去爬导演制片甚至场记的床,然后等一个兑现的承诺。

其中有个人就是给他介绍过机会的学姐。

当时他去一个剧组试镜,可是面试的人里面没有导演,制片人说不等了,叫他演,演完之后什么也没说,就叫他回去等通知,就在他要下楼的时候,在走廊里撞见开完房的学姐和导演。

他还记得学姐当时穿着一件有些暴露的红色吊带裙,大波浪卷发随意地披散着,那个长得有些歪瓜裂枣的中年胖男人一边系着裤腰带一边从他身边经过,撞到了他的胳膊,却正眼都没瞧他一眼。学姐低着头,看不出有什么情绪,脸上的妆有些晕开了,他递了一包纸巾,对她说:“你口红都花了。”

学姐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攥住他递来的那包纸,然后快速地离开了。

当晚,林洛同到酒吧喝了个酩酊大醉,然后大哭了一场。

他只是喜欢表演,但不意味着他能付出额外的东西换取能表演的机会,他甚至觉得,如果真的此路不通,他就考研、考博,争取留校做个老师也好。

即使他做不了演员,但重要的是他能够继续表演,纯粹的表演。如果要他用身体去换得机会,也许他连表演本身都会觉得恶心。当心爱之物被玷污,也就失去了他所爱的光彩。

这种想法他从未和任何人提起过,因为他知道会有人说他天真又可笑。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的失眠很严重,能一躺到天亮,晚上瞪着天花板想着看不到边的未来,想着明天的账户上还能有多少钱,想着如果当了老师,又能是怎样的一副光景,想如果回到家了,怎么和爸妈说,或者明天出门买菜,万一碰上熟人了该不该打招呼……他知道自己有退路,可他知道他一退,就是和梦想彻底地告别。

在他过往的人生里,他从未设想过有一天他会被这些事困扰,就像他从未设想过自己是一个平庸的人。

可他现在睁眼闭眼,都想不出不平庸的人生该怎么过。

这种低迷一直持续到他拍了电视剧《如梦令》。

《如梦令》是一部架空古装偶像剧,不但是第一部给他完整角色的电视剧,也是他第一次和唐晋合作的剧。

唐晋此人,只要接触过一次就不会想再接触第二次,他脾气古怪,阴晴不定,做事大少爷做派,衣食住行无不挑三拣四,除了导演制片外难得他一个好脸色,装都不屑装,唯有摄像机一开,人才变了个模样,正常得不像同一个人。

在戏中,他们是从不打不相识到惺惺相惜的战友,林洛同演着演着偶尔都会有种错觉,好像他和唐晋真的是朋友,他们嬉笑怒骂但从不动真格,然而一喊cut,唐晋就又恢复那个神憎鬼厌的样子,他好像有种特异功能,能轻而易举的让人心情变差。林洛同真是半点也不想和他沾边。

陈墨从那时开始就跟着唐晋了,当时他们第一次见,林洛同下意识就以为陈墨是和他之前一样是个不得志的演员,明明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却无施展之处,只能来剧组打打酱油捡个漏。结果他向唐晋问起陈墨时,唐晋极其恶劣地给了他一个白眼,一句话也没说地拉着陈墨走开了。

林洛同实在是好奇心上头,觉得陈墨和唐晋简直天差地别,混在一起奇怪得很,于是私底下偷偷和陈墨搭话,这才知道陈墨原来不是来等戏的演员,而是唐晋的私人助理,怪不得无论是拍a组还是b组,总不见陈墨站到摄影机下,好像连群演都没挤进去。

很快的,林洛同发现片场几乎所有人都可以使唤陈墨,如果唐晋不帮陈墨回绝,他就几乎不会拒绝,脾气极好,甚至似乎可以没有底线,连场记都能叫他搬这搬那,完全当他是新来的场工使,直到唐晋指着场记破口大骂,骂得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活,陈墨见状不停地对两人道歉,气得唐晋连他一起骂:”你跟谁道歉?你到底在和谁道歉?”

逼得最后制片主任出来打圆场,哄他消气,又当着他的面叫场记认好人,以后别再使唤陈墨了。

唐晋一个三番开外的小角色能在片场如此大闹一场,居然还被好声好气地劝告,当时林洛同就觉得他身份八成不一般,暗地里问制片组的小姑娘,小姑娘也是新来的,皱着眉头一问三不知。最后还是和剧组几个人凌晨开小灶,从副导演嘴里问了出来:“你们仔细想,京城唐家,还有几个唐家?”所有人如梦初醒,这才知道唐晋的底气从何而来。

林洛同听副导演他们八卦完,冷不丁地又想起他那个给他介绍过工作,又最终和他擦身而过的学姐,再次看见唐晋的时候,心里又多了一份不屑。

世上有人为求机会不择手段奋不顾身,有人出生就得到一切却不屑一顾。

“小陈哥,你脾气真好……”开口说话的是男二宋渝的小助理,看起来身材瘦小,乳臭未干的样子,坐着塑料凳子慢慢蹭过来和陈墨搭腔。“跟着这样的人也能受得了……”他嘀嘀咕咕,再一次被唐晋的坏脾气震撼。

片场最常见的就是这种二十出头看起来未经世事打磨的毛头小子,除去有关系进来的人,就是刚出校门对娱乐圈充满向往的人。陈墨在圈子里面待了几年也算是有所察觉——大部分人最终都会铩羽而归,无论他是想追星还是想学做经纪人,一般的明星并不会给涉世未深的他们这种机会。

因为竞争实在太激烈了。

这行表面看起来没有门槛,因为无论学历谁都能做,而其中秘而不宣的势利原则和机会的随机性,早已让它架起无形的壁垒。

明星助理的工作,工资拿多少全靠明星的良心,做的是24小时待命的工作,吃穿住行都要给明星安排好,操持一切琐事,和贴身保姆并无二致。旧时,这种工作叫跟包,顾名思义就是跟在角儿后面拎包管行头的,并不是多有地位的存在。饶是如此,也还是有许多对娱乐行业充满好奇的年轻人前赴后继,存了公费追星的心思,一心想进来先跟个明星再转行做经纪人,可现实哪里有那么容易?

影视圈是个充满诱惑,看似遍地金子的地方,而走进去仔细一看,那金子如星点闪烁,其余的都是燃烧殆尽的炮灰。

“管好嘴,”陈墨看了一眼小助理,“别给自己惹麻烦。”

小助理悻悻然,又吭哧吭哧把塑料椅子挪回原位,终于明白了陈墨不是一个分享八卦的好对象。

拍摄中场休息,演员各自回到休息区,唐晋脸色不太好,双手环着抵在胸前,隐秘地抵着他的胃。陈墨赶紧拿出已经准备好的焖烧杯,把盖子打开,把勺子放好,给唐晋递了过去。

唐晋接过来凑上去闻了闻又皱眉头,咕咕囔囔:“这么烫怎么喝啊。”

“不烫的,是温的。”陈墨如此说到,仿佛是为了让唐晋相信,不由地朝着杯口吹了几下。

唐晋喝得有点急,囫囵吞枣地,嘴角都沾了些粥水,陈墨抬手用纸巾轻轻把沾上的东西轻轻擦掉,唐晋就侧着脸颊任由他擦掉,丝毫不在意这种举动在陌生人看来是种什么奇异的景象,有来有回的流畅,难以言喻的默契。

陈墨把焖烧杯收好,唐晋一把把他拽住,他坐着,陈墨站着,一使劲儿陈墨就被他拉到眼前,长臂一展,陈墨细瘦的腰就被唐晋完全环住。

陈墨被他的动作一惊,有些心虚地看了一下周围,休息区拉着一块儿黑色的天幕,刚好把人的肩膀以上遮住。组里其他人都在各忙各的,好像没人在关心他们这里,以陈墨的角度也就只能看到一些忙碌的脚。他心下稍安,但也不想长久地维持这个姿势,这个姿势似乎表现出一种他们不该有的亲密,一种看了会被误会的亲密,他的心脏突突跳,像是怀揣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可唐晋不但搂得紧,甚至脸颊还蹭了蹭,想贴得更紧,丝毫不顾及脸上的妆会把陈墨的衣服蹭脏。

陈墨低头只能看到唐晋的发旋,一颗头颅不安分地蹭,好像个小孩,陈墨不自觉地轻轻微笑了一下,手不自觉地插入了他的发间,有点长的头发被发胶定过型,微硬,有些涩手,这个角色要求唐晋把头发留长,垂下来的刘海几乎能盖到嘴角,唐晋不习惯留这么长的头发,又讨厌把头发扎起来,时常抱怨这头发实在太麻烦,陈墨有时附和他,有时又安慰他,夸他长发很帅。

“喂,你好像在摸一只狗啊。“唐晋抬起头来说。

陈墨如梦初醒般赶紧停手,拍他的肩膀让他起来,蹭乱了造型的话,造型老师要发牢骚的。

唐晋又在陈墨身上腻歪了一会儿,他老觉得陈墨身上有一股特别清新好闻的味道,只是靠近了都有种凝神静气的功效,可是陈墨的衣服都是和自己的混在一起洗,明明自己身上什么味儿都没有,怎么就他身上那么好闻呢?唐晋乱七八糟地想着,突然电话铃响了。

陈墨掏出手机递给唐晋:“是你的。”唐晋有戏的时候,手机都是在陈墨身上带着的,不方便的时候都是陈墨帮他接,重要的电话才回拨。

唐晋听到叶婷的声音,自觉没什么好事,叶婷也不在电话里多说,就说晚上八点半有个饭局,叫他准时到地方。

“别带陈墨。”叶婷语气不大好:“别什么都让他知道。”

到时候甩都甩不脱。

但是最后这句话,叶婷还是憋住了,没说。她也拿不准唐晋听到这句话会是什么反应,正如她拿不准唐晋对陈墨到底是什么态度。

唐晋对陈墨算不得尊重,至少在叶婷眼里是这样,但同样的,她没见过唐晋对谁亲近,陈墨绝对算个例外。虽然玩男人这事在国内绝对算个不可触碰的禁忌雷区,万一被人拍到了实锤,绝对是天价的赎金,但往好处想,男人又不会怀孕,总比能玩出人命来的真嫂子好,男人和男人走得近还能洗是真兄弟请,男人和女人可就没得洗了,世界上压根就没有纯洁的男女友谊。

挂了电话,唐晋脸色不太好,陈墨轻声问他:“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纤细微凉的手指轻轻触碰到他的脸颊,被他一把攥住,搓了又搓。

“没什么,晚上你先回去,我有个饭局,说是非去不可,我叫司机送你回家。”

“不用,你忙你的去,这种小事不用替我安排。”陈墨柔声道:“我是你的助理,怎么能让你帮我安排这些。”

“只是我的助理吗?”唐晋笑道,手里没轻没重地掐了一下陈墨的腰,被陈墨握住了手。

陈墨只是微笑,没有接话。

他的沉默让唐晋突然有些说不上来的生气,没等来陈墨主动的示好,就像给他泼了一桶水让他不自觉咬了咬牙,但他没发作,只是上前捏了捏陈墨脸颊。

“回家看我怎么收拾你。”唐晋伏在陈墨耳边轻声说,搓了搓手,陈墨的脸颊没几两肉,捏着比看着还瘦,唐晋在心里嘀咕,不能听陈墨的,还是得请个驻家阿姨,让他不在家的时候也能盯着他吃饭。

“导演助理喊人了,快去吧。”陈墨推了推唐晋,示意他该回摄制区了。

片场很快又陷入一片忙碌,他们这些刚才忙碌的助理相反地清闲起来。演员助理们在等演员收工的时候也是无聊,片场除了看人拍戏之外也没什么好玩的玩意儿,大部份人不是说闲话就是玩手机,也有些人趁机补觉。

陈墨坐在躺椅上小憩,手机铃声又响了,这次是他自己的手机:。

你好?”陈墨没看来电联系人,直接就接起了电话。他的私人电话并不多,多的是通过他来找唐晋的,因为唐晋的工作电话就是他的号码,从陈墨第一天当他的助理就是这样了。

“陈墨,是我。”林洛同的声音传了进来,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文尔雅。

“晋哥还在拍戏。”陈墨条件反射一般说到。

林洛同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笑道:“我给你打电话,当然就是为了找你啊。”林洛同每次和陈墨交谈,都感觉陈墨对他有一种据他于千里之外的生分,陈墨周围似乎有一层看不见的薄膜,把所有人都阻挡在外,唯有他伸手触碰,才会得来回应。“我这里有吕康悦老师编导的话剧票,你之前说过你喜欢看话剧的,就今天晚上,我有一张票,但我临时有事去不成,你替我去看吧,我叫人把票给你送过去。”

“你……你现在在上海?”

“嗯,今天上午到的。”林洛同飞快地应答到:“这可是我要来的人情票,今天就便宜你咯,下次你可要请我吃饭。”林洛同没有给陈墨拒绝的机会:“地址我已经问过赵迩思了,我叫的跑腿,待会儿有人打你电话可得接哦,不是诈骗。”林洛同当然没有和唐晋互相加好友,可影视圈就那么大,赵迩思的朋友圈他恰好有,所以就恰好知道原来唐晋在赵迩思的剧组里。

陈墨有些惊讶,印象中他和林洛同只提过一次话剧,还是对方先提的,他就顺着话题说上学的时候他也演过,算得上是他和表演唯一的一点缘分,他刻意隐没了他的大学,听起来就像是他高中或者是初中上参加的一些兴趣活动,陈墨在潜意识里就是觉得不应该让人知道自己上过大学,是个失败的辍学生,那会像撕了他的遮羞布,扫荡他最后一点点尊严。

林洛同知道陈墨总是保持着过度的礼貌和自谦,习惯拒绝别人的好意,却不会拒绝付出,所以他故意把话说得很密,也提出了让对方回礼,让陈墨甚至插不上嘴,除了答应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才不算失礼。

“好,那下次……我请你吃饭。”

“一言为定,就你和我。”林洛同着重强调了后半句,虽然他没有直说,但他觉得陈墨应该理解,他这么说是因为不想见到唐晋。

不断ng的拍摄让唐晋越来越烦躁,同样的情绪已经表演到了失控的临界点,秦簌雪是一个有点处事手段的新人,但演技同样也差得像个靠关系进来的人,导演得时不时停下来给她讲戏,甚至要求唐晋带她进入状态,这对唐晋来说多少有些不可理喻,他是个演员,不是个老师,他并不是自视甚高,而是觉得麻烦。

秦簌雪面露困窘,一直在道歉。

道歉有什么用?不如回学校重读4年。唐晋在心里腹诽,面上隐忍不发,其实对这个女人的不满情绪正在累积,原本定下要完成的拍摄计划,现在已经延误多时了,今天是这样,那以后呢?没完没了。

“你如果把你的小心思放在精尽专业上,我们现在可能已经下班了,我现在是什么感觉你知道吗?我感觉我正在重新念大学。”唐晋的话说得阴阳怪气,现场气氛一下就降到了冰点,秦簌雪眼睛马上就红了,低头咬着下嘴唇,美女泫然欲泣让周围的工作人员看着都于心不忍,但是男主角既然说话,他们也插不上嘴。

导演尴尬地清了清喉咙,手里拿着卷成筒的剧本,往掌心里拍拍:“大家都休息一下,簌雪来,我带着你再走一遍戏,唐老师你也去休息一下吧。”赵迩思故意把唐晋支走了,他怕唐晋待会儿真的半点面子都不留地开喷,到时候这戏就更没法拍了,现场人员复杂,难保有些不守行规的人把主演吵架的画面拍下来网上,到时候纸片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去擦屁股,想想头皮都麻了。

秦簌雪神色越来越不好,赵迩思越说她越紧张,连和善似乎都成了一种压力逐渐压在了秦簌雪身上,最后她没办法了,气息柔弱地喊了停,到旁边抹眼泪去了。

赵迩思转过头来不大不小地叹了口气,瞥了一眼在旁边闭着眼正在被化妆师补妆的唐晋,头一回感觉自己遇上了硬茬。他刚接手这个项目的时候就打听过一些演员的消息,和他相熟的人里也有几个接触过唐晋,评价都是无比的统一:“人挺专业的,演的不错,就是特别目中无人。”

秦簌雪坐在一边哭得抽抽搭搭地,而也许是罪魁祸首的唐晋闭着眼睛一眼都没朝秦簌雪看,仿佛当她是空气,也完全不觉得自己是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专业能力是稀烂的,抗压能力是没有的,时间是被她耽误的,为什么还有脸哭?

补完妆,他看了一眼表,快晚上八点了,他的iwatch因为演戏需要被换成了机械手表,他和赵迩思说好了八点半他有个推不了的局,所以最晚八点要走,赵迩思也答应了。

唐晋往休息区走了几步,越走近觉得越不对劲,因为陈墨不见了。他赶紧又往前走了几步,最后小跑着到他的位置,陈墨真的不见了。唐晋火气又上来了,开始给陈墨打电话,打到无人接听自动挂断,又打了两个,始终没人接,最后划开了微信,才看到陈墨发给他的信息。

这才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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