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周矜别扭了会儿,忽然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立即推开陈浅的手,却听见少女嗫嚅地说了什么。
周矜俯身去听。
“妈妈。”
周矜:“”
“我不是你妈。”
少女声音小的跟蚊子一样,话语里有些委屈,眼泪也噼里啪啦地掉,“为什么你不承认我?你为什么丢下我啊?我明明乖乖吃饭了,乖乖穿衣服了,也乖乖梳小辫子了,也乖乖去上学了。你都没有遵守承诺。”
“我讨厌你!”少女说。
周矜动作微顿,手不自觉地抚了抚少女眼角的泪水。
“对不起,我不是要怪你。”过了一会儿,少女带了些哽咽。
“我考试都是第一名,老师都夸我。”
“我考上市里最好的高中了。”
“我考上大学了。”
“妈”
周矜安静地听着,垂眸看着少女,半晌,他将她轻轻拢在怀里,低声叫她名字:“陈浅。”
周矜抱着喝醉了的少女,边黑着脸给她擦眼泪,边催促王亮车开快点。
路上有些堵,到周宅时已经快十一点了。周矜白天在外打了一天棒球,晚上饭都没来得及吃,光顾着哄小狗了。刚刚还在耍酒疯,这会儿安静地窝在他怀里,眼睫微微颤动,鼻翼呼出的气都清浅。
周矜收回眼睛,抬头,与后视镜内王亮的眼睛对视,他也不回避,拍拍陈浅,“到了。起来,自己下车”
话还没说完,陈浅翻个身,脸背对着周矜,圆圆的脑袋蹭在他衣服上。
周矜话卡在嗓子里,又垂眸看了陈浅两眼。此时他长腿正曲在座椅间,陈浅坐在他膝上,两条纤细匀净小腿自然垂下。双臂抱着他的胳膊,将脸枕在上面,睡得安稳。
不知哪儿来的怪力气,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开。
他落下半扇车窗,盛夏的夜晚,空中也浮动着热意。有风时还好些。但胜在和园别墅区依山傍水,家中亦有湖泊,并不那样热,可以忍受。周矜不着急下车,看了会儿车窗外,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了些困意,怀中的人动了动。
陈浅睡得很热,两颊红了个透,不断地拉着领口的衣服。周矜察觉,不耐烦地伸手钳制住她的动作。
陈浅被热醒,扭头看向窗外,一双眸子蒙上水雾,“这是哪儿?”
“家。”
周矜松开陈浅的手,语气极淡。
陈浅摇摇头,“这儿不是我家,我要回家。”她摇摇周矜的腿,“我要回家。你让我回家行不行?”
“这儿就是咱们家,”周矜蹙眉,“下车。”
陈浅看着车窗外,朝周矜摇摇头,“不是”
周矜耐心已然消耗殆尽,眉毛拧的极深,看向陈浅眼底隐隐的泪花,喝醉了也是一副可怜模样。
算了。
“去滨江壹号。”周矜冷冷地吐出几个字。
到陈浅家楼下时已经十一点半了,周矜揉揉眉心,伸手捞着陈浅上了六层楼梯。
打开门,周矜将不安分的陈浅扔到床上,起身就打算离开。走前回头,看了眼还在踢被子的陈浅。
有时候感觉是很奇妙的东西。
无形中,命运是一张网,将两个并不想干的人兜在一起。或许那只是一个不经意的回眸,一句无关痛痒的话,一个无意识的动作,那是牌九推到头上的时候,子弹正中眉心的瞬间。
很难说,孰是孰非。暗中自有天意在。而渺小的人,都是上天的操弄者。
周矜回头,看向伏在枕头上安静睡着的陈浅,身上的被子盖的不安分,双颊绯红,如两个光晕染在脸侧。
折返回去,将被子给她盖上,垂眸看她的脸,香香软软,粉嫩莹润,像牛奶泼成的绸缎。
少年看着,蹙了蹙眉,鬼使神差地用手捏了捏,似乎还不过瘾,低头,高挺鼻梁的阴影下,是少女脸颊一侧落下的轻如羽翼的吻。
触及那片柔软之时,陈浅动了动,眼睛挤出一道缝。
周矜眼眸微闪,挪开唇,轻咳了声,站起身,脸上又恢复清冷淡漠的模样。
正准备离开,陈浅骤然抓住了周矜的衣袖,被酒精操纵的中枢逐渐清醒,炽热脸颊冰凉的触觉,以及视线清明时瞥见的那道高挺的鼻梁,立即让她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话脱口而出,“哥周矜你亲我?!”
山之高
周矜直视着陈浅的眼睛, 目光坦荡,却略过这个问题,不以为然地问:“你脸颊怎么那么烫?”
陈浅虽后知后觉, 但人不算迟钝。周矜不对劲,从退出奥赛, 到拒绝保送, 到年三十晚上出现在她家同路万打架, 以及这段时间和她若有若无地找话题,这些都不对劲。
凑巧而微妙,像一根毛绒细线, 在她心里拨了拨,四肢百骸都是战栗。
而此时此刻, 内心也像有一把火,从头烧到了尾, 好像那口呛如鼻腔的酒水要将她内里血肉烧灼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