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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她明艳的笑)

 

年氏带着两人回府,一路脸色阴沉。

扭头就对沈如絮厉喝:“你给我跪下!”

她怒火中烧,一双扁平的眯缝眼几乎要喷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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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久,大夫过来了,掠过她匆匆进门。屋里头沈如莺一直在哭喊,似乎难以忍受。

有婆子劝道:“小姐忍忍,先把衣裳穿上,大夫来了。”

“娘,我好痒呜呜呜我好痒”

“小姐莫挠了,仔细破相”

里头也不知是如何安抚的,没多久沈如莺的动静停下来。

沈如絮挺直脊背跪着,视线漫无目的盯着墙角丛生的杂草。三月的天微寒,青石板又冷又硬,令她十分清醒。

约莫过了两刻钟,易阳伯沈桓赶过来,见沈如絮跪在院门口,诧异问:“絮絮为何跪在这?”

说完,也没来得及等沈如絮回答,他就匆匆进了屋子。

过了会,偏厅大门敞开,一个蓝衣婆子过来:“二小姐,夫人命你去厅里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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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小姐,”婆子又道:“夫人命你跪着等候。”

沈如絮淡淡看了眼这个婆子,开口道:“听说王婆子的儿子在外头盘了家铺子?”

王婆子神色变了变,随即板着脸道:“二小姐莫要扯其他,婆子只是个奴才,听夫人办事。”

沈如絮清楚,这个王婆子是个狠的,平日里充当年氏的爪牙,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上辈子阿兄被一群混混打瞎眼睛,那混混便是她儿子找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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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沈桓和年氏走进来,双双坐在上首。

年氏阴寒盯了会沈如絮,倏地一盏茶砸在她脚下。

沈桓虽对这个庶女没多少感情,但畏惧她有权有势的舅舅,便拦着道:“夫人何必发这么大怒气?先问清楚。”

“还有什么好问的?”年氏道:“莺儿在宴会上落水的事就是她怂恿。”

沈如絮抬头,不慌不忙地开口:“女儿不知母亲说的什么,这里头想来是误会了。”

“你还敢狡辩?莺儿都跟我说了,她就是听了你的话所以才”

“所以才故意跳湖引陆世子相救?”沈如絮帮她说完。

沈桓听了惊讶:“夫人,莺儿故意落水?”

年氏面色不好看,她挥手让厅里的婢女出去,独留下王婆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沈桓问:“莺儿已经嫁人,为何在宴会上故意落水?”

“这也怪不得她。”年氏道:“莺儿本是京城贵女,却被迫嫁去穷乡僻壤的通州,若不是你当年糊涂跟薛家承诺儿女婚事,我儿又怎么会背井离乡去通州受苦?”

她这话说出来,沈桓顿时没了底气。

他跟薛家老爷年轻时是好友,彼时两人刚入仕,意气风发又脾性相投,便想亲上加亲定儿女婚事。

嫡女长大后,薛家公子带着信物来京城求娶,他沈桓要脸,自然得信守承诺。

“她在通州过得不好,回来另谋前程有何错?”年氏也懒得再遮掩:“我实话与你说了,等过阵子我就让莺儿与那薛绍琪和离,所幸她们一直无子,和离也说得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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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晓得不能儿戏?”年氏质问过去。

沈桓动了动唇,揭过这一茬,问旁的事:“莺莺落水怎么就跟絮絮有关?”

“呵!”年氏冷哼:“你这个女儿真是好大的能耐!陷害嫡姐落水,这种恶毒的事也做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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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不冤枉你心里清楚!不然你为何不跳湖?”

“女儿彼时冲动,但后来被婢女劝服,女儿自己也没想到姐姐会有这种心思。”

“你闭嘴!”年氏虽自己揭了遮羞布,但此时被个庶女瞧不起,很是气愤。

“那后来衣裳是怎么回事?你在上头动了什么手脚,为何你姐姐穿上就起疹子?”

沈如絮心里冷笑,这个年氏贼喊捉贼。

“女儿也不知怎么回事,”她说:“那衣裳不是母亲派人送来的吗?”

“好你个”当着沈桓的面,年氏没法把后头那句‘贱蹄子’说出口。

但经过这一朝,她再是不能把沈如絮当成往日那个软弱的庶女看待了。一段时日不见,她居然悄悄长了这么多心眼。

这些到底是何人提点她的?往回她可不敢如此跟她作对,即便吃亏也只会忍气吞声。

这时,外头有婢女说话:“夫人,老夫人得知这边动静,让奴婢过来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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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婢女叫翠茹,是老夫人身边的贴身婢女。她瞥了眼跪在地上的沈如絮,对上首的沈桓和年氏福了福。

“老夫人才歇午觉醒来,听说芳霏院请了大夫心里担忧。”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年氏道:“倒惹得娘在病中还操心,你且去回话,就说大小姐不小心落水已无大碍,至于二小姐”

年氏眯了眯眼,这事她理亏在先,再掰扯下去若是闹得范家知晓,她也讨不着好。便只好道:“至于二小姐心术不正,总该管教管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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罚重了,范家不罢休,罚轻了,年氏咽不下这口气。

想了想,道:“就罚二小姐跪祠堂为老夫人抄经祈福吧。”

这么个孝道的处罚砸下来,沈如絮不罚也得罚,而且范家还寻不到错处。

翠茹点头:“是,奴婢这就回去禀老夫人。”

回到怡福堂后,翠茹原原本本地把事情给沈老夫人说了遍。

老夫人听了,阖着的眼皮半点没掀。

沈如絮这个孙女她养了十年,内里是什么芯子她又岂会不知?只不过年氏正在气头上,不罚难以解恨。

罢了,先委屈那丫头两日,家和万事兴。

沈家的祠堂不大,就设在后院东边角落,但这里寻常不会有人来,故而十分僻静。

此时沈如絮跪在蒲团上,面前一张桥台,上头摆放纸笔。

她正在抄佛经。

屋门敞开,外头阴冷的风丝丝透进来,沈如絮抄了会捂了捂手。

“小姐,监视的人走了不若把门关上吧。”

“不用,”沈如絮重新提笔:“我无碍。”

早就猜到年氏会罚她跪祠堂,身上已经多穿了一件。

“夫人根本就是迁怒您。”紫英道:“湖是大小姐自己跳的,关小姐什么事?小姐原本就还未病愈,若是再病倒了如何是好?”

“小姐,”紫英提议:“奴婢去跟老夫人说吧,老夫人定会为小姐主持公道。”

闻言,沈如絮笑了笑,手上动作不停。

“你以为祖母不知道?”

沈老夫人到现在都没吭声,是不想插手管罢了。

沈老夫人跟年氏这么些年能相敬如宾,靠的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虽是长辈,可整个沈府都是年氏在开销,认真说起来也没什么底气。因此,只能在合适的距离内维护各自的面子。

而且,这事沈老夫人恐怕也看得分明,年氏虽气,但罚也要顾及范家,不会罚太重。让她这个孙女受点委屈就能维护她跟年氏之间的和气,有何不可?

沈如絮垂下眼。

在这个府上,谁人都靠不住。就连最亲近的阿兄都个傻的,容易轻信于人。

想到此,沈如絮缓缓停下,吩咐道:“紫英,你去喊紫菱过来,我有事找她。”

“是,奴婢这就去。”

紫菱跟紫英同岁,但比紫英做事沉稳,此前她被沈如絮秘密派去监视孟晖和年氏的动静。

这会儿,她进了祠堂就在沈如絮耳边低低禀报。

“奴婢发现件蹊跷的事,”她说:“孟公子出身贫寒,这两日却频频进出赌庄。”

年氏默默气闷了会,想着此事不好惊动沈桓和怡福堂,是以只得压着火气派人去把沈如絮请过来。

“你今日去舅家?”她坐在榻上,一脸慈爱:“礼准备好了?”

要说这个范蘅,行事虽大大咧咧,却心细如发,沈如絮心里想什么都瞒不过他。上辈子,沈如絮跟这个表哥感情最要好,许多不能跟长辈说的事跟他就能说,两人无话不谈。

沈如絮跟舅舅舅母说了会话,范蘅就拉着她出门了。

范蘅瞧了眼这个表妹,她脸色苍白,想必此前病还未好,兴许是怕去了家中令父母心疼才特地缓几日。

“我表妹在何处?”范蘅吊儿郎当地站在堂屋:“我给她送东西来了。”

在京城开得起大铺子的,背后不是有钱就是有人,年氏为了害她兄长倒是很舍得下本钱。

范蘅谦虚一笑:“谁叫我是最小最可爱最英俊的老幺呢!”

沈如絮点头道:“我确实得养养,等病好了再出门,届时表哥带我逛街如何?”

“去看看也好,听说你舅舅前儿又得了赏赐,圣眷正浓。”沈老夫人说:“过不久你哥哥就要入仕,朝中有你舅舅帮衬会好些。”

她低声问:“絮絮,你跟舅母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年氏为何罚你跪祠堂。”

说完没等沈如絮回答,她又兀自道:“靖国公府世子我是听说的,人才品性都好,若是你们真有这个缘分”

“”

“何须客气?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只管说!”

“那怎么成?”范蘅挑着眉梢:“我除了送东西,还有话要跟她说。”

进入四月,天气逐渐暖和起来,沈如絮的病也养得差不多了。

他扭头对笼子里一只乌漆麻黑的鸟说话:“表妹最好看!”

“瞧你,一家人还说两家话?快去吧。”

沈如絮是沈家女儿,生病了却在舅家养病旁人会戳沈家脊梁骨,苏氏不好做这种事。

重活一回,三表哥还在!

年氏心里不喜,面上却客客气气道:“絮絮有事忙不得闲,范公子先交与我,我派人送去她院子如何?”

过了会,她问:“表哥,你过几日得不得空?”

自从沈文轩考中进士后,老夫人气色肉眼可见地好了许多。

“什么?”

苏氏听了顿怒,啐道:“好个不要脸的年氏,欺负我外甥女没人撑腰?”

“十有八九是年氏的钱。”沈如絮思忖片刻,吩咐:“从今日开始,其他的你不必忙了,专心盯这两人的动向。”

范蘅兴致勃勃地提着只鸟笼进来:“表妹快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来?”

“絮絮,你总算来了。”舅母苏氏拉着她的手:“快让我看看瘦了多少。”

“已经准备好了,”沈如絮回道:“给祖母请安过后,就出发。”

“行!”范蘅立即应道:“你想买什么表哥给你买!”

可来的是范蘅这个不要脸的,年氏对上他什么招数都不好使。

“当然是来救你。”

苏氏笑骂:“你买这个做什么?可别把你表妹带歪了。”

沈如絮在祠堂跪了一日,次日范家就得了消息,一大早派范蘅过来给沈如絮送礼。

不远处,陆亭知才下马车,瞧见的就是这么一幕。

沈如絮无奈:“表哥可还记得自己欠下多少债了?”

说曹操曹操到,两人才坐下来没多久,就听得厅外范伯州中气十足地问:“絮絮来了?在何处?”

“今日不方便。”

年氏这人爱面子,说话做事也如此。若是范家其他人来,少不得要被她三言两语给打发,毕竟大家都是要脸的人,不好纠缠。

顿时,惹得厅里的人忍俊不禁。

她说完,吩咐婢女把东西捧进来:“这是我给你舅舅舅母准备的,虽知你自己准备得有,但这些是我的心意,你一同带去。”

范蘅是范伯州。

毕竟,上辈子沈如絮在嫁给陆亭知前,大师也说她与陆亭知八字极好,天作之合。

沈如絮原本想走的,但不知为何,这会儿还颇有兴致地听台上唱戏。

“这里的糕点不错,花了钱的。”沈如絮不紧不慢对紫菱道:“坐下,吃完了咱们再走。”

此时她心情颇好,倒是乐于看到靖国公府和景川侯府结亲。如此一来,这辈子许多事就大为不同了。

约莫坐了一刻钟,沈如絮喝完茶,起身下楼。然而见到楼梯口上来的人时,脚步顿了顿。

陆亭知穿了件崭新衣袍,锦衣玉冠,矜贵风流。

他也看见了沈如絮,目光微微凝了下,面无表情收回视线。

两人各自默契地装不认识,擦肩而过。

上楼后,陆亭知径直拐过回廊入了雅间。

看来陆亭知对李家小姐也是满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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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福盛付了货款后,掌柜的果真当场给她结清了回扣,一共三百两银锭,装了满满两匣子。

“小姐,现在我们去哪?”上车后,紫菱问。

“找我表哥,”沈如絮道:“去将军府。”

陆亭知展开信,里头也就寥寥两句话——“草民揭发福盛商行藏有私铸银,奉上物证银锭数枚。”

陆亭知头也未抬,继续看手上的议谳:“不回。”

可朝廷查这桩案子的人是陆亭知,除了他,报给谁都没用。

“怎么?”范蘅看过去。

“表哥,”沈如絮说:“接下来要劳烦你派人日夜盯着孟晖才行。年氏给银子这么爽快,想必计划要开始了。”

“这个不急,先救我阿兄要紧。”

她从王根福铺子得来的银锭,加上孟晖还的银锭,熔了后,果真发现里头掺了铅。

大理寺。

“说什么?我这是得了你舅母特赦的。”范蘅站在台阶上伸懒腰:“昨日帮正院抓蛇抓了大半宿,累得不轻。”

“你们女人真是”范蘅无奈摇头。

流通如此大数额的私铸银,年氏居然也敢!

过了会,寺正官急忙把笔供捧过来,交给陆亭知。

“结果你猜那蛇有多大?”范蘅比划了下:“也就筷子长。”

有人问:“陆大人今日不回府?”

“下官不知,对方什么都没说。不过属下看字迹娟秀,应该是个女子。”

“怎么得的?”

范蘅眉头也拢了拢。

她嘱咐:“不必提我的名字,也别暴露你是我的婢女。”

“表哥怎么起这么迟?”沈如絮坐在院子里逗招财,边道:“舅母就不说你么?”

沈如絮前脚回府,后脚就得了范蘅的消息。

“世子稍等。”护卫去喊人。

“谁知道呢,母亲喜爱种花,整个院子种得满满当当,连廊下都堆了许多花盆。杂草多了,蛇鼠自然也多,昨夜她屋子里进了条蛇,半夜把我喊去抓蛇。”

这回,陆亭知倒是看得仔细认真。

“确切来说,是易阳伯夫人年氏的铺子。”寺正官道:“年家是商业大户,在京城还有许多这样的铺子。”

一听这话,范蘅正色起来,挥退伺候的小厮婢女,问:“有进展了?”

“这是我今日从王根福铺子里得的三百两。”

“那私铸银的事,表妹打算怎么处理?”

问的是今日查封福盛商行的事。近日,在京城陆陆续续发现私铸银,却数这家铺子数额最大。

没多久,众位官员们都下职离去,护卫上前问道:“世子可要用晚膳?属下去和兴酒楼买来。”

“稍等。”范蘅起身,进屋子又搬了一匣子出来:“这些也一起拿去熔。”

沈如絮让紫菱把那两匣子银子拿过来。

陆亭知飞快看了看,看到某处笔录时突然停下。

陆亭知的办事效率极高。傍晚的时候,沈如絮就听说他带人查封了福盛商行,连同商行东家王根福也一起押走了。

“这铺子是易阳伯府的?”

范蘅这会儿还在睡,听说沈如絮来了,才慌乱地穿衣裳起身。

少顷,他缓缓叠好信,收进自己的袖中。

闻言,沈如絮心头一紧:“看来孟晖现在手头很宽裕。”

这会儿已是掌灯时分,各处都点上了灯笼,几个官员从案房走出来。

他走过来坐下:“表妹找我有何事?”

“笔供在何处?”

“这你不必问,表哥先把这些银子熔了,看看是不是私铸银。”

倒不是她怕惹祸上身,而单纯不想跟陆亭知有牵扯。

“正院怎么会有蛇?”

才短短两天,就一共发现了七百多两私铸银,也不知年氏手头还有多少。

婢女拿着信和银锭去了。

想了想,她走去桌边写信。写完后交给婢女:“你雇个可靠的人送去大理寺,务必要交到大理寺少卿陆大人的手上。”

“不必,”陆亭知看完一份后,抬眼问:“案子审得如何了?”

全是私铸银。

“是孟晖还的,这里二百五十两。”

沈如絮心头大惊。

寺正官赶紧把信递过去。

“那人才吓了吓,就全招了。”

私铸银事关重大,还牵扯贪墨税收案,甚至还有廉州水患之事。沈如絮清楚,这不是她能解决的,恐怕还得报官。

“表哥这怎么还有?”

“拿来我看看。”

“私铸银的事。”

沈如絮好笑:“再小也是蛇,换我也怕的。”

陆亭知若有所思了会,突然问:“那封信是谁送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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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婆子急急忙忙地找过来。逮着送茶出来的婢女,问:“夫人在里头?”

“在的,”婢女说:“大小姐在里头哭,夫人正宽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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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清楚,听说是今早收到一封从通州写来的信。”

王婆子六神无主,慌乱地走到门口,踟蹰地探了探。

“娘,我才不回去,我一辈子都不回去了,薛家也不待见我,我还回去做什么。”

沈如莺以回京探望祖母的名义,在京城待了快两个月。这也便算了,可沈如莺在京城的糗事不胫而走,连薛家也得了消息。

薛家觉得丢不起这个人,薛绍琪以母亲生病为由写信让她回去侍疾。

“侍什么疾?平日婆母待我就不好,我回去指不定还得怎么磋磨我。”

“莺莺慎言!”年氏劝道:“再不好也是你婆母,这话在我面前说可以,等去了薛家可别乱说,凡事要隐忍!”

“娘,你只说让我忍忍忍,我要忍到何时?你看你在这个府上忍了这么些年,娘又得了什么?还不是天天拿嫁妆补贴这个破落户?”

“莺莺!”年氏沉下脸:“娘与你说的话你一句也听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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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我隐忍,你以为你们兄妹能安安稳稳在府上过日子?若不是我隐忍,你以为我这个伯夫人的位置能做到今日?”

“听娘的。”年氏说:“过段日子你便回通州去。你放心,薛家不敢对你如何。”

十几年前薛家还算是兴旺,但薛老爷在通州做官这些年,政绩平平,屡屡得不到上头重用便日渐没落了。如今薛绍琪想谋前程还得指望沈家帮衬,是以,沈如莺名声再不好,薛家也没打算休她。

等安抚好沈如莺,年氏出门见王婆子一脸急色等在那,问:“又发生了什么?”

王婆子正要开口,那厢有个小丫鬟跑进来:“夫人快去账房看看,老爷发怒要把账房先生拉去报官。”

年氏听了没好气:“为何要报官?”

“说是老爷查账册,发现少了一千多两。”

年是心虚地顿了顿,少的一千多两是她支取的。这几日那孟晖要钱频繁,她不得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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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婆子跟在后头:“夫人,夫人快救救老奴儿子,老奴那不成器的儿子昨日被官府抓去了,连铺子都封了。”

闻言,年氏转身:“你这又是怎么回事?”

王婆子把那婢女挥退,低声道:“说是从铺子里查出了私铸银,可夫人清楚,私铸银关我们什么事?这银子从钱庄里取出来的,咱们也是光明正大地用啊。”

“私铸银?”年氏暗暗心惊,那钱庄是她年家的分舵,这十几年都是从里头兑银子,怎么就突然出了私铸银?

思忖片刻,她道:“此时非同小可,待我一会写信回葛州问问情况。”

“哎哎哎”王婆子忙点头应,追问:“夫人您看老奴那儿子怎么弄?昨儿就被下大牢”

年氏这会儿忙得焦头烂额,她哪里有精力管个奴才的儿子?

脚步不停道:“王根福若是真犯事我也帮不上忙,但若是冤枉的,你只管把心装肚子里,顶多坐几天牢就会出来。”

王婆子一噎,见她不管自己儿子死活,顿时心寒。

“对了,”年氏想起件事,又停下:“昨日交代你办的事可得抓紧,切记一定要隐秘,不能露任何马脚。”

见王婆子耷着眉眼,她耐心道:“你放心,你儿子的事我记在心上,等这事办好了,我托关系把他捞出来。”

“哎呦!多谢夫人!”王婆子赶紧跪下。

“得了!”年氏说:“去吧,记得我交代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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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朝廷休沐,陆亭知昨夜看议谳看到半夜,难得起迟了些。这会儿他张开双臂站在镜前,小厮帮他穿衣裳。

另一名小厮在收拾东西,见昨日换下来的外袍,犹豫了下,问:“世子爷,这衣裳可要拿去熏香?”

陆亭知透过镜子瞥了眼那件紫色衣袍,淡淡道:“不必,放箱笼里去。”

小厮纳闷,这可是件崭新的衣裳,昨日夫人特地派人送来给世子爷穿的。才穿过一次呢就放箱笼里去?他家世子爷好些衣裳放箱笼里都积灰了,这件估计也会如此。

小厮心疼,但也不敢说,只得赶紧把衣裳叠好,然后锁进香樟木大箱子。

过了会,护卫来禀报,说二皇子朱瑾潇来了,在阁楼书房等着。

陆亭知点头,吩咐:“早饭端去阁楼。”

阁楼书房里,朱瑾潇背手站在一幅水墨画前。

听见动静他转过身,打趣道:“没想到我们兢兢业业的陆大人也会有赖床的时候。”

陆亭知笑了下,在一旁坐下来:“吃过早饭了?”

“宫里的早饭有什么好吃的?自然是来亭知这里蹭。”

朱瑾潇在他对面坐下:“我听说你查了笔私铸银?”

“好。”年氏激动,从旁拿了一匣子银锭过去:“你现在派人去报官,事成后,拿这些请官爷们吃茶。”

他眼下还有些乌青,笑道:“许久没见孟兄,近日可好?”

朱瑾潇问:“我听说大理寺收到一封告密信,是何人写的?”

“昨日抓的人招了,据他口述铺子真正的东家是易阳伯夫人。”陆亭知说。

“你放心,等这事结束,我救他出来,届时再赏些银子给你们娘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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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瑾潇兀自道:“我看沈小姐不像是疾恶如仇的人,应该不会以私人恩怨报复伯夫人,或许只是热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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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亭知头也不抬:“这封信上并无署名,可见她并不想暴露身份。”

“是。”王婆子接过匣子,迟疑片刻,问:“老奴儿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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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亭知不咸不淡:“殿下话这么多?莫不是早饭不好吃?”

沈二小姐跟继母不对付,至少关系不是表面那般融洽。

“也是。”朱瑾潇点头,拿起筷子夹了颗水晶虾饺入口。

朱瑾潇听后起初还不大明白,随后才会意过来:“你是说,这封信很有可能是沈二小姐写的?”

朝堂上下都在关注大理寺,确切地说在关注陆亭知的动作。如今在他手上有两件大案,一件是廉州水患,一件是葛州私铸银。然而但凡了解些内情的都清楚,这两件案子牵扯破深。

朱瑾潇问:“她为何要这么做?”

两人结伴出了茶楼,又各自上了马车。

“哪里?”

王婆子道:“去了,老奴派人盯着的,不会出错。”

沈文轩点头:“三年一度政绩考核,各处都送过来,我们吏部的卷宗几乎要堆成山。”

“罢了,那就再等等,左右等了这么久也快了。”他起身:“走,今日带文轩兄去个好地方。”

茶楼。

她问:“已经去了?”

沈文轩继承了点沈桓的附庸风雅习性,喜欢呼朋唤友谈诗论赋,以前跟孟晖也参加过一些聚会。

朱瑾潇狐疑接过去,对着两行字看了又看,无奈道:“亭知这是为难我。”

“是是是。”王婆子欢喜地出门。

“好好好,”朱瑾潇赶紧道:“我不问了。”

凝绡院。

“亭知做事也没瞒着,京城谁都知晓。”

沈如絮也得了消息:“他们去了?”

陆亭知不紧不慢从袖中掏出信递过去:“是个女子,你不妨猜一猜。”

“老样子,还在等朝廷安排。对了”孟晖问:“文轩兄在吏部,可清楚些消息?朝廷最近有哪些职缺?”

“无碍。”孟晖道:“听说吏部近日在查阅各处的政绩,自然是忙的。”

躲在暗处盯梢的人,纷纷各自行动。

年氏长长呼出口气,心情畅快。今日过后,她也就能安稳过好日子了。

沈文轩才进大堂,那厢就有人对他招手:“文轩兄这边。”

“好,备马车,我们这就过去。”

少顷,他问:“听说你跟李家小姐合了八字?外头都传你们良缘天定。”

“已经去了。”紫菱道。

是以,他欣然起身:“行,去看看。”

“实在抱歉,这些日吏部忙有事耽搁。”沈文轩走过去,作揖道:“孟兄久等了。”

朱瑾潇好笑:“无论如何,沈二小姐也算是帮了你个忙,你要如何谢人家?”

这边,年氏第一时间得了消息。

“实不相瞒,我在吏部也只是习事,负责整理卷宗或誊录,这些重要消息我接触不着。”

“文轩兄去了就知道,准是你喜欢的。”

这时小厮端早饭过来,陆亭知咽下口粥:“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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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文轩的马车跟着孟晖走,越走越僻静,下了马车后,沈文轩狐疑地问:“孟兄带我来的这里是?”

孟晖指着座宅子:“就是这,进去就知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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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环三长两短地扣了扣,随后有个男人过来开门:“你们来做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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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行话,几乎暗娼馆里都这么说,但沈文轩并不知情,只以为这赏玉是真的赏美玉。

然而等进了门,见里头的装潢和穿着暴露的女子时,这才了然过来。

他羞得不敢抬头,局促道:“孟兄这是做什么?这地方岂是我等读书人来的?”

“读书人就不是人了?”孟晖调侃:“读书人也有七情六欲,文轩兄这般羞,莫不会还是童子身吧?”

两个娼妓听见这话,围上了拉扯沈文轩:“哎呦,童子身我可从未见过,来来来,让姐姐好生瞧瞧。”

“果真是个俊俏的童子。”一个女子摸上沈文轩的脸。

沈文轩挣脱不得,气得用力甩开:“孟兄此话实在污耳,且不说我等皆有功名在身,就说读了多年圣贤书,怎能来这样的地方败坏读书人气节。”

孟晖道:“文轩兄你也太板滞了,你未尝过女人滋味怎能懂得巫山云雨共赴瑶台之乐?”

他继续道:“庄子云‘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天下见识不只在书上,今日贤弟也是想带你见识一番。况且文轩兄整日忙得不可开交,出来松快松快有何不好?”

听他一番体贴之言,沈文轩气消了些:“在下已有未过门的妻子,断不能行此事。孟兄,我还是先告辞。”

说着,他正要离去。孟晖却拉住他:“来都来了,就不赏赏美玉?”

“孟兄!”沈文轩不可理喻地看他。

“文轩兄莫气,这两个算不得什么,”他指着一处厢房道:“里头藏着的才是人间美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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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轩兄就当陪我如何?我也是听别人说才好奇来看一看,你就进去坐坐,吃盏茶。”

这时,老鸨走出来:“哎呀,两位爷,大白天来赏玉果真好兴致,快上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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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进了老鸨安排的厢房,里头果真坐着个肤白貌美、身段玲珑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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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娘子今天第一次接客,拘谨得很,连头都不敢抬。

门一关,光线弱了下来,只从格窗落了几束白洒在高娘子纤细修长的脖颈上,倒是越发看着如美玉般透亮。

孟晖看得眼睛都直了,暗想,等沈文轩用过了,回头他也尝尝滋味。

“会唱曲吗?”

高娘子摇头。

孟晖又问:“会跳舞?”

高娘子也摇头。

“那你会什么?”

高娘子咬了咬牙,按着老鸨教的,羞耻道:“会吹箫。”

孟晖笑了,余光瞥见沈文轩饮下一盏茶,脸上的笑意更盛:“文轩兄也听见了?此女子才艺了得,文轩兄可要领略一番?”

“我们何时走?”沈文轩问。

“不急,文轩兄且见识了这才艺再走也不迟。”

说完,他起身,丢了锭银子给高娘子,嘱咐道:“好生伺候我这位友人。”

“哎,孟兄要去何处?”沈文轩也跟着站起来,却发觉一阵头晕,四肢酥软无力。

他惊讶:“我这是怎么了?”

孟晖没回他,只给了个好好享受的眼神,然后出门了。

门一关上,沈文轩就明白自己着了道。见高娘子凑过来,赶紧阻止:“别,你别过来,我可以给你银子。”

“公子,让奴家来服侍公子吧。”高娘子扬声说,边踮脚从窗户打量外头情况。

她走到沈文轩身边,低声道:“公子别担心,我是沈二小姐的人。”

沈文轩这么一听,很懵:“谁?”

“公子莫问太多,总之,公子听我的,我不会害你。”

沈文轩这会儿瘫坐在椅子上,飞快地忖了忖,点头:“我要怎么做?”

“公子怎么了?奴家扶你去躺着。”高娘子又扬声说了句话,然后低声道:“你那朋友还在外头盯着,等他走了,我才能带你出去。”

“那我现在是怎么回事?”

“茶里头有软骨散,能够使人浑身乏力的东西。公子放心,我这有解药。”

高娘子把沈文轩扶去床边坐下,又给他倒了杯水,途中,故意弄出点撞桌子摔茶杯的动静。

外头,孟晖站在院子里听了会,阴冷地笑了。

他转身朝老鸨走过去:“妈妈这还有什么货色?要干净点的,也给我来一个。”

“有有有,”老鸨说:“早就给孟爷准备着了。”

说着,领他进了另一间厢房。

没过多久,大门被砰砰地敲响,在床上逍遥快活的孟晖停下来。

他身下的女子一脸慌张道:“公子快起来,估计是有人来查了。”

“爷当然知道有人来查,有爷在你怕什么?”孟晖不急不缓抽身看了眼院外。

院外头一团乱,老鸨忙着让人收拾现场。

后来还是陆亭知得知了,承诺她一句“等事情忙完,帮她查这事。”

“阿兄先坐着歇会。”沈如絮让人去倒茶过来,说:“适才我看见官兵去抓人了,幸好阿兄出来得及时。”

高娘子在一旁解释道:“沈公子吃了盏茶,中了软骨散,不过我已经给他吃过解药了,兴许一炷香后能恢复。”

“有功名?”那衙役头子看了他一眼:“有功名还来暗娼馆,更要抓!”

“我真不知道啊,适才大家忙着收拾东西,人何时不见的我也不知。”

“多谢沈小姐!多谢沈小姐!”高娘子赶紧磕头。

“阿兄快坐下。”沈如絮上前扶他,问:“阿兄中药了?”

“阿兄想想,若是官兵把阿兄抓走了,阿兄的功名何在?仕途何在?前程何在?”

“孟晖这些日子常出入赌庄,花钱无数。你也知,他一个寒门出身哪里来这么多银子?谁有这么多银子给她?”

沈如絮睁开眼:“为何停了?”

说着,没过一会,整个院子的人被抓了个干净。

“顺天府收到告密,这里暗娼聚集,快!把人都抓起来!”

孟晖低笑了下,走回来继续忙活:“放心,是爷的人。”

“走吧,我们先回去。”沈如絮吩咐紫菱:“你去请大夫来,提前候着。”

他抬脚,想再进屋找一遍。这时,门外又进来一伙人。

可陆亭知的事还没忙完,他就被派去了廉州,紧接着舅舅含冤入狱。事情接踵而来,令她焦头烂额,以至于最后阿兄继续惨遭年氏的毒手,双目失明。

孟晖脸色发白,额头冒汗。

沈如絮深呼吸一口气:“罢了,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阿兄的那个同年已经被官府抓走了,是死是活阿兄以后别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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