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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陆大人亲自上门)

 

“无碍无碍,陆大人秉公办事应该的。”沈桓小心翼翼起身相送。

陆亭知淡笑了下:“信也按着你说的让孟晖写了,并送到了伯夫人手中。沈小姐以为”

听了这话,沈如絮忍不住轻笑,这年氏还真是有本事。

过了会,护卫在外头敲门:“世子爷,沈二小姐到了。”

就在众人提心吊胆中,他缓缓开口:“来人!把这老仆带走!”

沈如莺出门。

陆亭知漫不经心品了口茶,没说话。

沈如絮在他对面坐下来,也没主动开口,耐心等他看邸报。

“另外”沈如絮继续道:“当初写告密信给陆大人,我送上的那些私铸银也是我花真金白银换来的,怎么就不能连本带利讨回来?”

他对外吩咐:“去沏壶碧螺春来。”

沈如莺还想再说什么,年氏突然起身:“娘乏了,你让娘好生静静。”

陆亭知在这有独属于自己的一个雅间。这会儿,他坐在雅间里不紧不慢品茶,手上随意翻看属下才送过来的邸报。

“娘,我不想回去!”

不过,主仆俩这么拙劣的演技连她都看得出来,陆亭知又岂会看不出?

“陆大人可知这一万两含着什么?”沈如絮道:“我母亲当初进沈家时,手上有些嫁妆田产,后来年氏入府全掌在手中。她经营这么些年,本钱利息加起来不只这个数,我只是替我母亲讨回而已。”

年氏气得闭了闭眼,再睁眼,换了副阴狠平静的面庞。

话落,年氏松了口气,而王婆子如死狗一样匍匐在地上,任由差役拖她离开。

陆亭知眉头一挑。

见她坐下来半天,连茶杯都不曾动一下。陆亭知像记起什么,了然道:“是我忘了,沈小姐喜好喝碧螺春。”

但没过多久,婢女悄悄递了封信到年氏手上。

沈如絮道:“孟晖参与流通私铸银,本就在你的案子内,如何叫徇私?我看陆大人这是巧立名目伺机谋利。”

“陆大人误会了,我只是出门随意穿了件而已。”

沈如絮面不改色:“一万两。”

“嗯。”他淡淡应了声。

终是养虎为患反噬自身,居然威胁她拿银子去保他出牢。

“是么。”陆亭知不再提这个,转而说道:“我已按你的要求将孟晖从顺天府转到了大理寺大牢,这是我头一回徇私,还望沈小姐也能拿出诚意。”

这个节骨眼,多事之秋,还是让女儿离开京城的好。

年氏无动于衷,目光凝在桌上放着的一枚如意环扣上。

这个“讹”字说得长且清晰,含着点好奇和意味不明。

“娘”

陆亭知点头,懒懒地往后一靠。他对沈如絮的衣着打量片刻,神色些许不屑。

陆亭知头也不抬:“坐。”

“娘,王婆子犯事了?女儿听说她被大理寺的人抓走了。”沈如莺恨道:“这个王婆子胆大包天,居然敢背着娘贪墨银子,实在咎由自取!”

陆亭知起身,转身对易阳伯沈桓和年氏拱手:“今日多有打扰,告辞。”

过了会,陆亭知收好东西,问:“沈小姐不喜这的茶?”

年氏看上头的字迹就预感不妙,拆开看后,咬牙切齿道:“好个孟晖!好得很!好得很!”

“沈小姐说得有道理,可讨!自然是可讨!”陆亭知从善如流道:“那私铸银的事,沈小姐可以全说了吧?”

大理寺的人走后,年氏沉重地回到屋子,一进门就静静地坐在软榻边。

陆亭知经过树下时,看了眼沈如絮,脚步不停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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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当初沈如絮在大理寺跟陆亭知谈的条件。她可以将所知的告诉陆亭知,但她自己需要得到些好处。

想了想,沈如絮道:“陆大人想知道私铸银的事,不妨往廉州水患上查。得益的那些人,经手的私铸银更多。”

这些事,还是沈如絮上辈子在陆亭知的书房里听到的。彼时陆亭知忙案子的事连着忙了几宿没睡,后来不慎风寒小病了一场。

那时候他顾着案子没回屋歇息,皆是宿在书房。有一次沈如絮带着药膳去看他,他正躺在榻上跟下属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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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陆亭知眸子犀利:“沈小姐如何得知这些?”

“这是另外的问题,我可以不回答。”沈如絮道:“年家的钱庄承载流通,肯定不会有明账,但暗账陆大人可以查一查,这也是个法子。流经谁的手,有哪些人兑出去,线一条一条缕,凭陆大人的本事一定能缕清。”

廉州水患不是天灾而是人祸,且又牵扯偷税案,敢闹这么大动静恐怕朝廷里不少人牵扯。按着沈如絮这个法子一条一条缕,虽然麻烦了些,但总能缕清。

陆亭知听后,没说话,只若有所思地喝茶。

比起这些,他倒是更好奇,为何她一个深闺女子知道得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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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孟晖在暗娼馆被顺天府抓走后,又以涉嫌流通私铸银案移交给了大理寺。关押多日,年氏交了一万两保金才得以出狱。

出狱这日,小厮等在门口:“公子,你总算出来了。”

孟晖站在大理寺门口的青石台阶上,眯眼望了望天日。沙哑问:“都什么时候了?”

这些天他在大理寺地牢不见天日,吃不好睡不好,也瘦了一大圈。

“公子,已经五月十九,下旬了。”

“五月十九啊”孟晖喃喃道:“外头可有传我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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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说我也清楚。”孟晖说,他堂堂一个功名在身的进士,却在暗娼馆被抓,这辈子恐怕仕途前程无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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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打算?回乡是没脸回了,但也不能就这么落魄离京。想到什么,孟晖吩咐道:“先回客栈梳洗,后续再谋划。”

年氏有钱,怎么说也得从她手上捞一些本钱再走。

主仆俩上了马车,临近午时赶到客栈。然而才进大堂,就瞧见范蘅笑嘻嘻地在那等着。

“孟公子,”范蘅走过来:“孟公子本事了得啊,进了大理寺都还能全须全尾地出来。”

孟晖道:“有什么事可否明日再说?孟某今日不得闲。”

“岂能由你不得闲?我今日来一是为恭贺孟公子出狱,二也是讨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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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限不得。”范蘅说:“我怕过两日孟公子就跑路了。”

孟晖脸色一变,他确实是这么打算,等从年氏那拿到钱就立马走。

他说:“实不相瞒,我身上已无分文,一个子儿都还不了。”

“孟公子这话糊弄别人可以,但别糊弄小爷。孟公子能拿出一万两保金,区区两千债务何惧?”

“你到底是何人?为何对我的动向一清二楚?”

“你欠了这么多钱,不对你了如指掌些如何催债?”

孟晖默了默:“可我这会真没有,劳烦宽限两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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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蘅很好商量地笑了笑:“行,我明日再来。”

经过孟晖身边时,他附耳低低警告道:“孟公子别想跑了,京城的城门皆有我的人守着,若是敢跑一步,我让你今后走不了路。”

等范蘅出门,孟晖呼出口浊气,厉声吩咐小厮:“愣什么?快去弄饭菜来!再给我备好纸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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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氏这几日肉眼可见地憔悴了许多,往回一起身就会穿戴得精致整齐彰显伯夫人气派,可这会儿,她披了件家常外衫坐在偏厅看账本。

“这两个月的进项为何差这么多?春闱刚过,留京的学子还有许多,照理说生意不该如此。”

掌柜们皆低着头唯唯诺诺解释:“夫人有所不知,客栈的生意尚可,但酒楼和干货的生意减少了三成。”

“为何减少了?”

“廉州水患严重,有钱的人家不敢张扬花销,生怕被累及奢靡无度的名声。”

年氏道:“那至少流通的现银应该有吧?”

“夫人,上个月铺子抢头批新茶时囤了许多货,银子都进里头去了,周转没这么快。”

年氏头疼得很,昨晚沈桓歇在她屋里,好生好气哄了她半宿然后提及她娘家官职打点的事。

今年正好是一年一度政绩考核,要想升官难免得各处打点,她娘家也写信过来说此事。可才不久前她花了一万两出去,哪里还有银子给沈桓?

“罢了,”她合上账本:“你们且拿去再核算核算,把所有铺子现在能腾出来的现银都腾出来,那批茶叶也要尽快转手。”

“夫人,转手太急茶叶价格肯定被压低。”

“那也没办法,这么多铺子等着银子开门,不能让那批茶叶耽误了。茶叶生意今年做不成,明年还可再做。”

“是是是。”掌柜们赶紧出门。

年氏疲惫地起身回屋,正准备打会盹,那厢婢女又送了封信过来。

她问“谁送来的?”

婢女回道:“从客栈送来的。”

年氏还以为是孟晖出狱有什么话要感谢,却不想这封信看后令她火冒三丈。

她拿着信反复瞧好几遍,上头每一个字都写着猖狂和大胆。

好得很!

才帮他花了一万两,居然敢狮子大开口再要一万。

看来是留不得他了!

大理寺地牢。

“囿违道义,罔顾规矩,就是过分。”

沈如絮神态自若掠过他身旁,进了间歇息的屋子。

“沈小姐好一张利嘴!”

如今过去五天,儿子应该出牢了吧?

“陆大人默许此举,实属同谋,何必只苛责我一人?”

脑子里飞快权衡了下,王婆子跪在沈如絮面前磕头:“求二小姐救我!求二小姐救我儿子!”

但骂着骂着发觉不对劲了,那老鼠吃了两口粥后,倒地不起。

“这些只是二小姐的片面话,老婆子怎么信?”

过了会,一道声音由远而近传来。

陆亭知没说话,但脸上表情确认如此。

沈如絮问:“陆大人想要我做什么?”

毕竟当初她也是打算这么对付孟晖,孟晖有功名在身她都敢如此,更何况一个奴仆?

王婆子愣愣地抬眼:“二小姐?你”

陆亭知视线淡淡落在那包药粉上,扯了扯唇:“沈小姐好大的本事,下药都下进我大理寺的地牢来了。”

沈如絮走出地牢后,暗暗松了口气。在经过装满一筐垃圾的地方时,她随手把一包东西丢过去。

“过来吃饭了。”牢役放了只碗在门口,从桶里舀出稀疏白粥又夹了点咸菜扔进去。

“好奇我为何在这是吗?”沈如絮道。

“沈小姐未免有些”他手指闲闲地敲了敲桌面:“宽以待己严以待人。”

“想必你也清楚年氏为何要杀你,眼下你若是想救你儿子,只有一条路可选,那就是为我所用。”

“你不信也得信,我刚才说了,你只有一条路可以选。”沈如絮道:“年氏自身难保,又岂会花心思救你们?再说了,救出去对她有什么好处?还不如让你们死在狱中一劳永逸。”

“王根福与你一样,也用了这么碗粥,死没死不知道。但年氏承诺你的东西她并不打算兑现,而且,她还想在狱中将你们母子俩灭口。”

“老婆子不信二小姐会这么好心。”

牢里的人依旧一动不动地坐着,她垂着头,颊边几丝发髻凌乱。

“我不喜欠人情,否则睡不踏实,陆大人还是随便说一个吧。”

陆亭知勾唇,跟着她进门。

沈如絮披着件灰色斗篷从外头走进来,缓缓在牢房门口停下。

“我不是白给。”

她已经关在这五天了,没人审问她,也没人跟她说任何一句话。

王婆子大骇,死死盯着那碗被打翻的粥,惊魂不定。

王婆子再次看了眼那只死透的老鼠,心有余悸地咽了咽喉咙。

没错,那包药其实是沈如絮下的。她今早出门,顺道在街边的小摊买了包耗子药。

“陆大人过奖!”

他抬眼瞧了瞧牢里坐着一动不动的人,用脚尖把碗推进去,提醒道:“快点吃,一刻钟后来收碗。”

“何谓不太过分?”

从见到这个女子开始,陆亭知发现她每一面都出人意料。一个深居内宅的女子,才及笄之龄,所表露出来的却像是历经半生。

做事沉稳、狡诈、圆滑,甚至知道一些他都不知道的东西。

毕竟是大理寺地牢,年氏再如何也不敢在这里做手脚。只不过,王婆子正处于惊弓之鸟,沈如絮那番话听后深信不疑。

“我为何在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蹲下来:“我可以给你活着的机会。”

“陆某就当结个善缘,”陆亭知慢条斯理道:“他日陆某若是有所求,还请沈小姐也能给予方便。”

“现在不知,来日有需要会说。”

“所以”沈如絮轻嗤:“我这是欠了陆大人一个人情?”

等牢役离开,王婆子缓缓抬眼看不远处的碗。

东西掉在地上散开,露出些许药粉。

“你是不是在想,这是谁下的药?”

过了会,她慢慢挪动酸麻的腿一点一点移到门口,正要端碗,突然横穿过一只老鼠将粥打翻。

她从最开始的决然赴死,也渐渐变得优柔寡断起来——不知年氏有没有按承诺将她儿子救出。

沈如絮静静睇他。

牢役送了一壶茶进来又退出去。

王婆子瞳孔一缩:“二小姐这话是何意?”

沈如絮抬眼。

“那你信年氏?”沈如絮道:“我实话告诉你,年氏根本就不想救你,这碗里的毒药就是她收买牢役给你下的。不过也算你命大并没死成,但你儿子王根福那就不好说了。”

“依沈小姐所说罔顾规矩是为过分,那么,沈小姐罔顾大理寺规矩牢中下药,是否过分?”

王婆子想。

闻言,陆亭知笑了。

“陆某在想,沈小姐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沈如絮忽略陆亭知审视的目光,问:“陆大人为何这样看我?”

这种事年氏做得出来。

没多久,身子变得僵硬。

“腌臜畜生!”王婆子骂道:“连你也敢欺我老婆子!”

“只要不太过分。”沈如絮补充。

当初,是年氏允诺救她儿子,还许下五千两银子另加给儿子娶一房媳妇,她才立即答应替年氏保守这个秘密。

“那是耗子药,大理寺地牢的耗子太多,小女子也只是为陆大人分忧罢了。”

“我是怎样的人与陆大人无关,不过我依旧要多谢陆大人给予我今日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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