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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丝(04)

 

李有珍从惊吓中回过神,在看见了我的挣扎之後,果然立刻上前把郑国雄架在我脖子上的手推开。她不只是对我伸出了手,也不只是用一口新鲜的空气拯救了我,她还挺身挡在我的面前,以防郑国雄再次靠近我。

「小田你还好吗?」李有珍先是担心地看看我,然後转头看着郑国雄,用抱不平的语气,代替我去面对郑国雄,「大叔你g嘛,有什麽事不能好好说吗?你这样突然冲过来,会害人受伤耶!」

郑国雄没有望向李有珍,反而像是要把我撕裂般地盯着我,一刻也没有放过,「你现在是在替他说话吗?你如果知道他就是犯下虫茧案的凶手,就是大家口中的茧人,这样,你还会想替他说话吗?我就算在这里把他打伤了,那又怎麽样?他受了伤还能好起来,但是被他杀si的人,却永远都不会活过来了,你知道吗?」

当郑国雄说出茧人这个词的时候,现场一片譁然,而在茧人成为一个框架,套在我身上的时候,我感觉到了那些可怕的目光,放肆地、尽情地啃食着我。紧接着吱吱喳喳的讨论声从四面八方窜出,不够客观的、喜好分明的,各种……不和我站在一起的舆论。

除了李有珍。

李有珍从头到尾都没有怀疑过我,就连一点点的疑心也没有,她一直都站在我这边,冷静且有理地说着:「虫茧案安静了这麽久,茧人也没有再犯案了,如果之前那些证据够充足的话,茧人的身份早就被查到,也早就被抓走了!到底谁才是茧人,以现在的讯息和状态,根本就说不准阿!就算大叔你是警察好了,但其实你也不确定吧?」

「不!我确定!我非常确定!」郑国雄说得很坚决,说得不容质疑。

就在大家对李有珍和郑国雄的僵持充满关心,静待发展的时候,学生餐厅里的电视突然传来了新闻cha播的声音,清晰而明确的。那是一则屍t被綑绑成虫茧状的凶杀案,命案的现场还有行凶的手法和前面几起虫茧案的相似度非常高,警方以此判断,这些案子都是同一个人所为,也就是说,凶手是茧人。

我看着新闻画面中陌生的场景、陌生的被害人,甚至是陌生的行凶时间,虽然有些讶异,但却不至於让我慌了手脚,不至於让我的表情出卖我,因为我很快地就理解了,为什麽我没有去过那里,没有见过那个人,没有做过这件事,可是它还是发生了。

犯下这件案子的人,的确是茧人,只不过那个在命案现场的「茧人」,并不是我。

郑国雄推开了李有珍,再一次揪起我的领子,「说吧!那个人是谁,你们是怎麽连络的,到目前为止所有的案子,是不是都是你们一起做的?」

李有珍本来还想要从中把我和郑国雄隔开,但这次,郑国雄动也不动,强y得不允许李有珍介入我和他之间,而且,好像非要我回答他的问题不可。

我假装发抖,假装不安,假装用飘来飘去的眼神来凸显我对郑国雄的畏惧,也假装这一切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只是个无辜的人。我摇头,紧张怯懦地说:「我、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麽,我不是茧人,我不是……」

看了我的反应,学生餐厅里又是一阵sao动,原本指向我的舆论,纷纷转了方向,全都落到了郑国雄的身上。因为映入他们眼里的,是一个强势的警察,利用自己的职权去b迫一个弱小无知的学生,没有尊重,没有和善,一言一行全都是由暴力组成,彷佛只有这个学生承认虫茧案与他有关,才肯罢手。

「大叔!够了吧?根本就没有的事情,你是要小田说什麽阿?」李有珍的话一说完,周遭就有人开始跟着响应。

那些吵杂的、零碎的细语,全都是对郑国雄的责难,在那个当下,我知道我安全了,郑国雄是绝对没有办法在这种情况下带走我的。我趁着大家不注意的时候,趁着只有郑国雄和我对视的时候,在佯装可怜的表情中,透露出了一点点的安心。

郑国雄把我的松懈看得一清二楚,而且还把我这样的行为解读成了挑衅。他无视那些向他袭来的散言碎语,用力地摇晃着我,还对我发出了强而有力的怒吼:「你打算用这种方法继续骗下去吗?你骗得了他们,是因为他们蠢,但你应该很清楚,我一点都不蠢,你那种蹩脚的演技是绝对骗不了我的!」

我推着郑国雄的手,假装反抗,也假装没有足够的力气反抗,既苦恼又害怕地说:「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李有珍板着脸,警告着郑国雄;「大叔,我不管你是警察还是什麽,你再这样继续威胁小田的话,我就要请警卫来处理了喔!」

附和声四起,有些人还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学生餐厅,想要直接去请警卫过来。

郑国雄看着周遭产生变化的人心,全都是因为被我的把戏所蒙蔽,忍不住惊叹着嘲讽:「威胁?哇——看看你把我变成什麽样子了,我在这里居然b一个杀人犯还要可恶,说的话居然b一个杀人犯还没有说服力,而且还被说成我是在威胁你?

「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在我看来非常地陌生吗?」郑国雄捏着我的脸颊,「我真的很想扯掉你这张脸皮,让他们看看你这张脸皮下的样子,那是一种光是看着,就知道你是茧人,就知道是你杀了那些人的样子,根本就不需要怀疑!那天在超商里,你不是也在我的面前这麽做了吗?所以,不要再假装了,就做你最擅长的事吧!」

我不停地眨眼,表现得非常不安,「我真的不知道,大叔要我做什麽……」

就像我跟郑国雄说过的那样,如果没有办法把我b到si路的话,我是绝对不会承认的,而在那之前,我总得找个方法,让自己生存下去才可以。所以我依旧假装着,只有把自己伪装成弱者,才不会引起过多的怀疑,才能够得到更多的同情。

但郑国雄看起来似乎是对我失去了耐心,不想再继续跟我耗下去了。他将满腔的怒气全都写在脸上,然後快速地松开了我的衣领,一只手按压住我的x口,另一只手握着拳头高高地扬起,不过几秒钟的时间,那个拳头就落在了我的脸颊上。

我被打得头昏眼花,根本就禁不起郑国雄的重拳,可是郑国雄却没有要停手的意思,只见他一拳一拳不停地落下,一拳b一拳更狠更重,像是不把我打si不甘心一样。

郑国雄一边使劲地挥着拳,一边气喘吁吁地说:「不知道!不知道!这件事情如果连你自己都不知道,还有谁会知道?你最好赶快给我交待清楚,你的共犯是谁、现在在哪里、你们是什麽时候连络的、用什麽方法连络的?你不讲,我就打到你讲为止!」

李有珍在一旁想要阻止,但又靠近不了,只好拼命地大叫:「大叔!快点住手!不要打了!不要再打了!」

後来,有个男人冲了进来,把郑国雄从我的身上拖走,听他嘴里一直喊着学长学长,还不停地劝说,大概也是个警察吧。至於郑国雄的嘴里,则是塞满了对茧人的不满和抱怨,还有对被害者应有的公平正义。

直到郑国雄被带离我的视线,被带离盛谷大学之前,那样的声音,在我的脑海里都没有停止过。我听不见周遭的喧哗,只是平躺在地上,感受着一阵又一阵痛觉的余波,反覆地思考着郑国雄口中那些「绝对正确」和「绝对错误」的言论。

如果被害者需要公道,那麽茧人的公道,该由谁负责?

那天发生的第四起虫茧案,像是打开了潘朵拉的盒子,引发了一连串无法收拾的效应。在短短几天之内,接连而起的是分散在各地的第五起、第六起,甚至是不再有时间的间隔,同时发生的第七起与第八起的虫茧案,太过频繁的命案产生了压迫感,让社会大众再次陷入了恐慌之中。

这些命案现场都距离我所在的地方很远,被害人彼此之间,或者跟我之间也没有任何的关系,就时间、地点还有关系这三点来说,我要犯下这些案子的机率,根本就是零。

突来的命案让警方措手不及,就连郑国雄,大概也是被ga0得天翻地覆、焦头烂额了吧,因为我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有看到他了。这段时间我不用烦恼他什麽时候会出现,也不用再为了虫茧案,天天和他争论不下,少了那个烦人的大叔,我的耳根子真的清静了很多。

虽然郑国雄走是走了,不过却给我留下了一堆麻烦。

之前我和郑国雄在学生餐厅发生的冲突,不知道落入了多少人的眼睛里,郑国雄对我的指控,咬定我是茧人的说法,不知道被多少人听了进去。表面上看起来,大家是帮了我,替我赶走了郑国雄,但事实上,这些人被划分为二,一半信了我,另一半则是信了郑国雄。

他们看着身为警察的郑国雄,可以如此坚持又笃定地指出我就是茧人,很难不去在意这件事情,很难不去怀疑,我是不是真的跟茧人有关,还是说,我根本就是茧人。

於是,那些人对郑国雄的话,对我的身分产生了好奇,进而去追查关於我求学生涯中,所发生的事。也就是这样,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学校里流传起了一些对我不利的讯息。

「田以翔是陆光高中毕业的,虫茧案的第一个被害人——廖纹皓,是他的同班同学;第二个被害人——陈玉英,是他的班导师。据说田以翔在高中时期,饱受这两个人的欺压、施暴,於是计划在毕业之後,与这两个人单独见面,并将他们杀害,做成虫茧。

「至於林辉洋也是因为对田以翔暴力相向,於是让田以翔起了杀机。田以翔遵循着一样的模式,在学校内无论如何都不反抗,一旦林辉洋在学校外落单,就立刻痛下杀手。田以翔是虫茧案的真凶,也就是大家口中的茧人。」

这样的调查结果就像是一阵烟雾,慢慢地扩散,弥漫在学校里。它们被人们一口一口地x1进了肺部,x1进了思想,然後渐渐动摇了人们,最後在人们的脑中深根蒂固,把我理所当然地,变成了茧人。

但奇怪的是,面对这些流言,我竟然一点都不在乎,也一点都没有出现愤怒或者不安的感觉,彷佛流言中谈论到的人不是我,彷佛这一切都跟我没有关系。

就像现在,我只是很专心地听着李有珍说话,在她因为说到觉得有趣、好笑的事,放声大笑的时候,我也随着她的笑声扬起了嘴角、笑弯了眉眼,虽然不像她那麽夸张,但我是真的在笑,发自内心的。

可是那些流言,却总是想要撩拨我,总是想要破坏我和李有珍相处的时间。

一个nv生经过我和李有珍的餐桌,一边瞪大眼睛打量着我,一边激动地拍着另一个nv生的肩膀,还刻意压低着音量说:「喂!你看你看,他就是那个叫什麽……田以翔的吧?商学院的阿!就是大家一直在说的茧人吧?」

另一个nv生先是一愣,接着惊讶地跟着附和:「好像是耶!之前不是还有警察追到学校里来吗?那个时候看他一直被打,还以为是警察在发神经,结果根本就是他装出来的吧?你看他那种样子,最近传来传去的那些消息,一定都是真的啦!好可怕喔!我们快走啦!」

无法假装没有听到的对话,冻结了我和李有珍的愉快。

我还笑着,还看着李有珍,只是我的表情变得非常地僵y,挂在嘴上的笑容也是充满尴尬、难堪的那种,完全没有任何的喜悦;李有珍的视线还是映在我的眼睛里,只是上一秒还在她脸上的笑容,这一秒已经垮得不见痕迹了,她皱着一张脸,气鼓着腮帮子,b起生气,看起来更像是在耍脾气的不高兴。

就在那两个nv生准备走远的时候,李有珍愤地站起来,一个转身就唤住了她们,接着双手cha在腰间,气呼呼地指正着:「等一下!你们不觉得你们刚刚说的话有什麽问题吗?开口闭口都是那种没经过查证的话,不知道这样很伤人吗?」

那两个nv生被李有珍突来的举动吓到,可是她们也不敢回嘴,只是神se紧张,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之後,拔腿就跑。学生餐厅里,那些无论是好的、坏的,还是认同的、鄙视的目光,在一瞬间全都落在了李有珍的身上。

李有珍环顾着,一个一个全都不避讳地接受,然後她也仔细地听着,那些传到她耳边、恣意讨论的杂音,「嘴巴是你们的,不管你们说了什麽,我都没有办法阻止,可是田以翔是不是茧人,这个问题不是靠你们一直说、拼命说、用力说,就可以下结论的!

「就算今天警察找上了田以翔,甚至是真的带走了田以翔,那他也可能只是去配合调查而已。在事情还没有查出真相,凶手还没有被确定之前,无论是谁,都不能说田以翔就是茧人。所以,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那些没有根据、莫名其妙的话了,可以吗?」

餐厅里充斥着不屑的鼻息和哼声,还有一些零散的取笑声,李有珍多少也知道这样的言论不会被接受,所以也只是耸耸肩、瘪着嘴,翻了几个厌烦的白眼之後,又坐回到我对面的位子上。

我抿着唇,表情还是有点僵y,「他们这样嘲笑你,你不生气吗?」

「生气?早就知道他们会这样了,我才懒得跟他们生气呢!」李有珍虽然这麽说,但她很显然地还是不太高兴。

是从什麽时候开始的呢?对於李有珍总是会挡在我面前、替我出头的事,我似乎已经非常确信了,这就像是一件稀松平常,能让我完全放心的事,理所当然得不需要去怀疑。

因为这样,我的心情不但是平静得不像话,甚至还有些得意,我不在意刚刚发生的那些事,说不定我还有一种置身事外的心态,说的好像是别人的事一样,「既然早就知道他们会这样,那你g嘛还要替我说那些话?」

李有珍随意瞥了餐厅里的人几眼,不满地说:「哼!他们都可以对你说出那麽不客气的话,我为什麽不行?而且他们对自己的言论负不起责任是他们的事,我负得起,也一定会负责!我才不想要变成什麽这年头讲话都不用负责任的那种人!」李有珍态度一转,面露担忧地看着我,「反倒是你,真的没有关系吗?」

「什麽?」我歪着头,不太理解李有珍的问题。

「他们说的人不是我,但我光是听着,感觉就很差了,何况他们说的人是你,你的心情一定很不好,不过……」李有珍在原本苦恼的脸上,再次挂上了明朗的笑,「如果你真的觉得很难受的话,那就跟我说吧!把难过的事情都说出来,心里的负担就会小一点,整个人也会轻松很多喔!」

我其实一点都不难受,但我还是稍稍扬起了嘴角,表现出释怀的样子,「我没关系,反正你会相信我,对吧?」

「当然阿!」李有珍回答得很快,说得没有任何的犹豫。

我只要能得到李有珍的信任就够了,其它的,我才不管。

後来发生的几起虫茧案几乎都找不到共通点,犯案的范围越来越大,被列为「茧人」的嫌疑人也越来越多,复杂的关系简直就是把整个案子打上了一个si结,连个可以下手拆解的地方都没有。

这个就算用力扯也扯不开的si结,把媒t和大众ga0得人心惶惶,就连应该是最了解案情的警察,也因为混淆了侦办的方向,发生了内部的争执,几度让案子陷入胶着甚至是停摆的状态。

不过胶着停摆的案情,好像让郑国雄得到了喘息和脱身的机会,要不然,他现在也不会出现在我的面前,恶狠狠地怒视着我了,「看来你的共犯不只有一个阿!他们在哪里?你最好赶快叫他们停手,否则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又是在人行道的树荫下,这里,是我和郑国雄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一样的微风,吹着叶子沙沙作响,一样空无一人的走道,只有我们两个对峙,但不一样的是,我们都摘下了面具,不需要假装了。

我摇头,否认他的说法,「我不知道。」

郑国雄气得抓住我,用力地将我整个人推撞到一旁的围墙上,「你不知道?事情都闹成这样了,你还要跟我装不知道吗?不要再跟我耍嘴皮子了,不然我就杀了你,现在就杀了你!」

背部的疼痛感满溢扩散,让我忍不住闭眼咬牙缓解了一下。我睁开眼,看着眼前火冒三丈的郑国雄,倒是表现出和他完全相反的情绪,我愉悦、轻笑,且游刃有余,「呵呵……警察都可以这样毫无理由地说杀人就杀人,那还有什麽资格说茧人是杀人犯?」

郑国雄说得激烈,说得咬牙切齿,「我杀了你是为民除害!是理所当然!这就是最有力的理由!像你这种杀人犯,根本就不值得同情,让你活着,只会让更多人受害!」

我拉长了唇,微微一笑,「大叔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茧人的事吗?那个时候我说,如果你不能理解茧人,那麽虫茧案也不可能会结束的。所以呢?在那之後,你有好好想过这个问题了吗?有找到茧人为什麽是茧人,知道虫茧案为什麽不可能会结束了吗?」

「还能是为什麽,不就是你的预告犯案吗?」郑国雄贴近我的脸,一双眼睛瞪得很大很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预告犯案是想要g嘛,你挑衅警方、藐视警方,想要当个有本事、一夕成名的杀人犯,在历史上留下名字是吗?我告诉你,你的名字我一定会留下的,不过是留在我的罪犯档案上,而且罪名、罪刑,一样都不会少,我一定会让你受到法律的制裁!」

我双手一个用力,推开了郑国雄,接着换我往前走了几步,贴近他,y沉冷漠地说:「大叔,你一直把我当成茧人,在我的身上纠结,其实是一个很严重的错误,你知道吗?让我来告诉你吧,到底什麽是茧人。茧人,是一种代号,他不是代表着某个人,而是代表着某种人。

「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茧人吗?你阻止得了我,阻止得了他们吗?」我看着郑国雄渐渐变得惊愣的表情,不禁放声大笑,「哈哈……看来你是听懂了阿!没有错,你问的那些人根本就不是什麽共犯,他们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他们,如果单纯地去推断,他们顶多就是模仿犯,想要做出和茧人一模一样的事罢了。

「不过在我看来,他们并不是模仿犯,而是茧人。他们知道茧人的意义是什麽,也知道茧人为什麽犯案,同时,他们也和茧人一样,都在同样的困境里挣扎、垂si,所以他们才会选择变成了茧人。不信的话,你就回去查查看那些被杀si的人,是不是全都是嚣张的霸凌者!」

郑国雄异常冷静地盯着我,他没有急着反驳,似乎是被我说服了,但又不肯打从心里承认我的行为是对的,於是又藉题发挥,表达着他的不认同:「你是想要利用虫茧案引发共鸣,把和你有同样想法的人全都组织起来,破坏这个社会的安全与和谐吗?」

我笑着挥挥手,「大叔你错了,我们是在建造这个社会的安全与和谐,因为我们是茧人,只有无法逃出这种束缚的我们,才最了解其中的痛苦,不是吗?再说,真正在破坏这个社会的人才不是我们,而是想要主导一切、自以为是的……你们才对!」

郑国雄荒唐地冷哼了一声,口气中填满了各种的气愤和教训,「你到底知不知道杀人这件事有多严重,到底知不知道它会毁了你,让你没有退路?如果你觉得你被霸凌,觉得很不舒服,那就应该寻求正常的管道,寻求正确的帮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动用私刑,把人nve杀致si!你不觉得你才是那种想要主导一切、自以为是的人吗?」

我板起了脸,认真而严肃地说:「茧人之所以会变成茧人,就是因为他已经被毁了,已经没有退路了,如果茧人真的有退路的话,那还需要去杀人吗?大叔你刚刚说杀了我是为民除害,但很显然的,在这之前你并没有做到替茧人除害!换句话说,大叔这麽讨厌的茧人,其实也是你一手制造出来的!」

郑国雄强y着口气,继续训斥:「做错事的人是你,少把所有的责任都往别人的身上推!你才十八岁,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在做这些事情之前,难道都没有犹豫过吗?难道你都不为你的家人、不为你的人生想一想吗?一旦这麽做了之後,你可能会失去很多东西,甚至是你的x命,你知道吗?」

b起之前老是跟我恶言相向的样子,满口大道理的郑国雄,看起来和善多了,虽然他可能是突然想要跟我谈谈,想要听听我的想法,但却不是我所能接受的方式,因为无论他说得再多,结论就是要我听他的话,要我乖乖就范,这让我感到非常地厌烦。

而我也是绝对不会相信郑国雄的,谁知道他是不是想要利用这种方法拉近和我的距离、降低我的戒心、突破我的心防,然後再趁机反咬我一口。

我因为郑国雄的疑问感到悲伤,但我还是笑了,用一种轻松自在、不以为意的笑容去回应他:「大叔能知道明明有家人,明明有人生,却像是完全没有家人,完全没有人生的感觉是什麽吗?你不知道,所以才会对我提出这样的问题。

「我没有任何可以留恋的事,也没有什麽好失去的,但就是因为我没有可以失去的东西,所以才无所畏惧。这一点,身为警察、阅人无数的大叔,应该b我还要清楚吧?没有什麽好失去的人,才是最可怕的人,不是吗?」

无法达成协议,这下子换郑国雄感到厌烦了,「我的确是不知道你到底是什麽状况,也不知道你的思想为什麽会扭曲成这样,我只知道你杀了人!」他指着我,给了我最後的警告:「不管你有什麽理由,有多大的痛苦,都不可以抹灭你就是茧人的事实,而你最好也别忘了我是个警察的事实,我一定会抓住你的!我们,就警局见吧!」

郑国雄用力地拍拍我的肩膀,然後走了,留下我一个人感受着肩膀上重量,肩膀上……莫名沉重的重量。我伫立在原地好一阵子之後,才迈出了脚步往前走,只是才走没几步路,我就听见了谁的脚在石砖步道上发出的摩擦声。

嚓嚓。

就在前面那个转角处,很轻很细,而且不是刻意,是不小心发出来的声音,现在,似乎正绷紧了全身的神经,拼命地掩饰、佯装镇定。因为害怕被我发现,所以没有移动,也不敢移动,照这个样子看来,应该是听见我和郑国雄的对话了。

我朝着发出声音的转角走去,然後看见了我一直都想见到,但在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站在那里,一脸茫然的。

李有珍看起来有点不知所措,她抿唇、眨眼,双手握着拳头,轻轻地颤动。她的眼神时而飘向左边,时而飘向右边,最後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终於落进了我的眼里,只是,在和我对视的目光中,充满了不确定。

我也不太确定,不确定李有珍是什麽时候站在这里的,「你都听到了?」

「听是听到了,可、可是那是什麽意思?」李有珍的话说得很慢,说得很犹豫,像是思考出现了断层一样,让她无法将自己的言语和眼前的情况做连结。她愣着一双眼睛,盯着我看了好久之後,才又缓慢地说:「意思是说,小田你……是茧人吗?」

我直视李有珍眼中的疑惑,给出了最真实的答案:「如果你不要我是,我就可以不是。」

但李有珍眼中的疑惑却没有因此消失,反而在听我这麽说之後,变得更激烈了一些。她的眉头开始紧皱,情绪也出现了波动,在呼x1加速的催促之下,她露出了难以理解、惊慌失措的表情,「什、什麽叫作我不要你是,你就可以不是?这、这种事可以由我来决定吗?」

我点头,说得很肯定:「可以,没有人b你更有资格决定!」

李有珍虽然看着我瞪大了双眼,但空洞的眼神说明着她没了jg神,正陷进了某种思绪中。也许是在缓冲,也许是在否认,反正她看起来,就是没有想要接受的意思,没有想要接受「田以翔就是茧人」的这件事。

接着,李有珍笑了,是那种充满玩笑,觉得荒谬的笑,「哇——哈哈!这到底都是什麽意思呢?我以为我只是在要去学校的路上,碰到了我的好朋友,然後想着我们可以边走边聊,一起去学校。可是他现在却站在我的面前,用这麽认真、这麽正经的表情告诉我……他是茧人?」到这里,就是李有珍最後的挣扎了。她垂着肩,闭上眼,失望地叹了一口很大很大的气,「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是茧人,也真的……杀si了这麽多人吗?」

「虫茧案是茧人做的,可是茧人,不是只有一个。」我说得模棱两可,避免直接回答。

「但你是其中一个?」李有珍用力地皱着眉头,那一条条深刻的皱纹,都在把她的迷惘和疑惑,转换成为紧张和不安。她小心翼翼地询问着:「所以,林辉洋真的是你杀的,而且还是和我在一起打工的时候?你在和我分开的那段时间,动手杀了林辉洋,接着又回来找我……你是故意回来找我的?是故意跟我说那些你被林辉洋欺负的话?让我以为林辉洋的si,跟你没有关系?

「你……利用了我吗?」李有珍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微张的嘴巴还不时呼出过多的二氧化碳,似乎不这麽做的话,她就没有办法好好地呼x1。她像害怕受到伤害那样,声音越来越小,「你跟我当朋友,一起上学放学,一起吃饭聊天,都只是想要利用我吗?利用我对你的信任,掩盖你是茧人的这件事,还顺便把我变成了袒护茧人的笨蛋……是吗?」

「你不相信我吗?」我问得很冷静,冷静得像是这不是什麽大事一样。

「我信阿!」这是李有珍的瞬间反应,像是榨乾她全身的力气一样,奋力地一吼,可是在这之後,她丧失了先前的谨慎。

我静静地看着李有珍,不发一语。

李有珍的身t开始发颤,眼眶也积上了一些泪水,全身上下明明都表现得很惊恐,但却还是扬高音量,故作坚强地说:「我这麽相信你,结果呢?你跟我说你是茧人,你是茧人耶!你知道茧人是什麽意思吗?是一种杀过很多人的意思耶!我要怎麽面对你,你希望我怎麽面对你?是要我在你面前,表现得完全不在意吗?还是要我在警察面前装作不知道,变成你的共犯?又或者是要我现在就报警抓你?

「阿——我刚刚是说了我要报警抓你吗?不对不对!我怎麽可以说出这种话,如果我说了这种话,你是不是马上就会杀si我?阿——不要!我不要!阿——田以翔!」

之後,李有珍歇斯底里尖叫、大哭的时间,简直b说话的时间还要多,她朝着空气胡乱地挥拳、胡乱地跺脚,想把她濒临崩溃的情绪全都宣泄出来,要不然,她一定会发疯。而我,看着李有珍碎裂的情绪,突然有点害怕,因为李有珍的反应,和我预想中的不一样……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试图忽略李有珍现在的表情和情绪,因为我不想知道她对我的信任,其实非常地不确定,那样,会让我感到害怕。我害怕李有珍会因为我是茧人离开我,像这个社会,像那些人一样,抛弃我。

如果真的变成了那样,那我该怎麽办?不行!不可以!我是抓着李有珍才逃出来的,如果现在失去了李有珍,我就又要一个人活在那种看不见yan光的地方,一个人被困si在茧里了。

「我不会杀si你,茧人不会没有原因就动手杀人。」这听起来很笨拙,但却是我用尽全力安抚李有珍的方式。

「茧人不会没有原因就动手杀人,但我知道你的秘密,我知道你是茧人阿!你会杀了我吧?就算不是现在,总有一天你察觉到我对你的威胁,还是会杀了我吧?」李有珍哭得更大声了,哭得像是世界末日一样,毫无保留地把她对我的惧怕全都倾倒出来,任由它们掉得满地都是。

除了惊慌、惧怕,我感受不到李有珍传达的其它情感,我希望她这种情绪不是针对我,虽然我也知道这不太可能,但我还是想要问清楚,「你很怕我吗?」

李有珍一直哭一直哭,哭到最後频频哽咽、哆哆嗦嗦,不但呼x1变得很不顺畅,就连话也说得乱七八糟了,「当、当然怕阿!呜呜……我、我怕你会杀了我,怕、怕得要si!可、可是,我又因为你、你骗我、利用我,气……气得要si!我、我是真、真的……把你当朋友……」

我的脑袋一片空白,不是因为受到惊吓或者冲击,只是很单纯地不知道这种时候该怎麽面对李有珍,该为她做些什麽的那种空白。我想了很久,决定伸手轻拍李有珍的肩膀,想要消除她的忧虑,但就在我碰触到她的时候,她倒ch0u了一口气,吓得连退了好几步,最後一个没站稳,被自己给绊倒,整个人狼狈地跌坐在地上。

李有珍在摔倒之後的第一件事,不是看看自己有没有受伤,而是飞快地举起了颤抖得很严重的手挡在面前,在保护她自己的同时,也向我意示着不要再靠近她了,除此之外,她眼睛里的恐惧,并没有消退的迹象,只有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树荫下的李有珍被一团黑影包围,她像是停止了哭泣,又像是还在哭泣,我分不太出来,但她内心深处的所有情感,我却看得一清二楚。

那个位置,我以前好像也待过。

那种自然地反应出畏缩、怯懦,深怕受伤、欺压,充满恐慌、害怕,担心自己逃不过,却又深刻地明白自己没有地方可以逃。在预料到自己即将遭遇的悲惨之後,马上就会被一gu莫名的窒息感侵袭,它会牢牢地掐住她的脖子,直到她放弃挣扎,直到她si去为止。

但为什麽我会把李有珍推到了那个位置上,为什麽会让李有珍在此时此刻感觉到那些呢?我不是霸凌者,也没有想要对她不利,她为什麽会这麽怕我呢?

是因为……我是茧人的关系吗?因为知道我是茧人,所以李有珍对我的态度就改变了,就不再相信我了,就打算放弃我了,是吗?可是这该怎麽办呢?b起李有珍说她「相信我」的口头的承诺,她对我所表现出来的行为反应,好像更诚实一点。

我的手还腾在半空中,一个不上不下,看起来很尴尬的位置,我稍稍挪动了脚步,想要拉起李有珍,但却在她激烈地大喊中打住,不再前进了。

「等……等等!你、你不要过来!拜托!不、不要过来!站在那里,就这样站在那里就好了,不要动!」李有珍的语气听起来满是可怜的乞求,她是真的很希望我不要再靠近她了。但她大概也发现自己的反应太大了,所以在缓和心情之後,又尴尬地说明着:「那、那个……我、我不是故意要这样的!我、我以为你是要对我做什麽事,一时、一时太害怕了,所以才、才会这麽激动!」

「没关系,我不会介意的。」我再次试图忽略李有珍的表现,忽略那些可能会对我不利的事情。

在忽略的背後,我依然选择相信李有珍,我只能一直这麽相信着李有珍,因为一但失去这唯一的信任,失去这唯一能抓住我的人,我知道我就再也无法生存了,再也无法在李有珍的掩护之下,好好地作为一个「能被社会接纳的人」,生存下去了。

尽管是这样,李有珍对我还是保持着戒心,她一边挣扎,一边摇摇晃晃地起身,好不容易站起来了,但似乎也不打算和我走同一条路去学校了。她缓缓地向後退,紧张地说着:「小、小田!我……我突然想到我还有点事,可能要晚点才会进学校了。」

然後,李有珍就逃走了,从我的世界里,落荒而逃。

那天李有珍并没有进学校,因为我在学校里,在她的班级外,等了她一整天。後来的几天也是,李有珍就像消失了一样,不管在那里,我都遇不到她,也找不到她。

我们不再碰巧地相遇,不再寒暄问候,不再有时间闲聊,不再一起画画,就连午餐,也不再一起吃了。常常都是我点了一份餐点,带了两杯饮料,占了一个两人座的餐桌,一个人等过了漫长的用餐时间,不过餐桌的另一头,从头到尾都会是空的,不会有人坐下。

以前也曾经发生过几次这样的情形,可能是李有珍的课程耽误了,或者是她临时被叫去做其它的事,如果是这样,她都会事先打电话跟我说一声。所以一开始,我就只是等着,等着李有珍来餐厅,或者是等着李有珍打电话给我,但一天一天过去,我总是看着我的手机萤幕,没有任何的讯息,没有任何的未接来电,只有电子时钟随着秒数不停地闪烁。

後来,我开始打电话给李有珍,要是她没有接,我就再打一次。不过在这样一通一通不被接起的电话之中,我也慢慢接受了,李有珍不是忙得没有办法接我的电话,而是她根本就不想接我的电话。

这让我很慌张,因为我感觉我正在迷失,彷佛是掉进了另一个空间里,一个没有李有珍、充满失落感,一片si寂的空间。我在那里既看不见也听不见,但b起这样,更令我感到害怕的是,我找不到李有珍。我无法抑制这种可怕的感觉,无法用任何的方式换取平稳,我控制不了它,就只能等着……反过来被它控制。

我的情绪变得很焦躁、很不安,只有在频繁地眨眼、拉扯耳朵、轻咬手指等等的举动之下,才能稍微缓解这些感觉,不过我的改变不仅仅是对内,对外,也在不知不觉中出现了很多奇怪的行为。

b方说,当我处在人群中的时候,我会一个一个看清楚人们的样貌,确认李有珍在不在这些人里面;当有人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会忽地用力攫住对方的肩膀,查看对方的样子,看看是不是李有珍;又或者在听见相似的声音,我就会拼了命地寻找声音的主人,想知道那会不会是李有珍。

但无论是情绪引起的焦虑感,还是那些莫名其妙的行为,我都克制不住,只好任由它们把我的生活ga0得乱七八糟、一蹋糊涂。幸好,就在我整个人快要被这gu慌乱感给撑破的时候,我终於又见到李有珍了,在学生餐厅里。

李有珍和一群人坐在一起用餐,在人群中的她笑得很开朗,看起来一点异状也没有,好像那天哭哭啼啼、又惊又慌的表现,全都只是一场误会,全都释怀了,所以,她才会再次出现在学生餐厅里。

我想我也是因为看到李有珍的那种样子,所以松懈了,以为我是茧人的事,对她没有任何的影响,而我们之间的关系,也不会因此改变。於是我不加思索地闯进了他们的聚会中,站在李有珍对面的位子,期待着她在看到我之後,会跟我打招呼,或着是笑着说些什麽。

可是没有,我唐突的举动只换来了这一群人的面面相觑和不知所措,至於李有珍,在抬起头看到我,和我交换眼神的那一刻,嘴上的笑容立刻从脸上滑掉了,取而代之爬上脸的是惊慌和恐惧,而且是非常明显的。

随着安静的时间拉长,餐桌上的每一个人都把视线投向了李有珍,看来在这里的人大概都知道我和李有珍的关系不错,只是他们不知道我和李有珍发生了什麽事,也不知道平时热络的李有珍,为什麽会在看到我之後,连一句话都不说。

李有珍转动着僵y的脖子,避开了我的目光,她匆匆忙忙地收拾了桌上的餐盘,拿着包包起身,在离开座位之前,还先跟大家道歉:「对、对不起!我下午还有课,要先去教室准备,所、所以……我要先走了。」

我再一次看着李有珍从我的世界里逃走,心里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的心脏明明是有重量的,但在这一刻,它却变得b一张纸还要薄、还要轻,不管我想要把什麽东西装进去,它都守不住,而且从前被我放在里头的东西,也全部都不见了。

那些被我寄托在李有珍身上的东西,全都因为李有珍的出走,被掏空了,我甚至有点ga0不太清楚,为什麽我会在这里?刚刚,我在见到李有珍的时候,不是很高兴吗?我不就是为了李有珍才来的吗?那麽,现在呢?

我用空洞的眼神环顾着学生餐厅,发现这里还是一如往常,一切都是我最熟悉的那种样子……吗?我忽地一怔,满是疑惑地看向左边,再看向右边,这里、那里,为什麽每个人的视线都落在我的身上,为什麽每个人都看着我窃窃私语?他们在看什麽,我吗?他们在说什麽,我吗?

虽然我和李有珍的互动好像是引来这些视线的主因,但我还是觉得不太对劲,彷佛他们一直都是这麽看着我的,难道……他们每天每天,都是用这种眼光看着我的吗?每天每天,都是用这种方式谈论着我的吗?这种情况到底是从什麽时候开始的,是一天前、两天前,还是更久之前,为什麽我都没有察觉到呢?

这是不是和我一直以来都只在乎李有珍有关?因为在李有珍的身边,我完全看不见也听不见其他人对我的想法和偏见,每天能想到的事,就只有要和李有珍聊天的内容、午餐的菜单,还有对未来的规划……

未来?原来我在李有珍身边的那段日子,也曾经好好想过我的未来,也曾经是个对未来有所期待的人,不过现在好像已经不是了。

我被最信任的李有珍扔在这里,被最信任的李有珍放弃了,我不知道接下来我会变得怎麽样,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有什麽意义,我只是愣愣地伫立在人群间,麻木地感受着从身t里涌出的不适感,那好像有点痛苦、有点尖锐,有点……绝望。

在我还为了李有珍的事感到落寞的时候,那些原本流动在学生餐厅里的窸窣声开始化作清楚的音节,它们在我的耳边徘徊,接着窜进了我的脑中,不停地膨胀、冲撞着,强迫我听进去,并且全盘接受……

「怎麽回事阿,李有珍看到田以翔居然吓得逃跑了耶?」、「他们两个不是很好吗?」、「李有珍一定是知道了什麽事,所以才会看到田以翔就逃跑了阿!」、「b方说……田以翔是茧人的事吗?」、「可是之前李有珍不是说田以翔不是茧人吗?」、「之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阿,所以才吓得逃跑了!」、「连李有珍都这样,田以翔肯定是茧人没错了吧!」、「如果是这样,那还是小心一点b较好吧!」。

一gu凉意从我的脚底窜起,迅速地奔向头顶,过程中它刺激着我的每一寸肌肤,让我不得不竖起每一根寒毛。我紧紧咬着下唇,充满防备,充满紧张,si命地盯着餐厅里的每一个人,我无法理解这些都是什麽,这些该si的东西到底都是什麽?

为什麽李有珍一走,那些讨厌的眼光和言语就变得这麽清晰,这麽可恶?

学生餐厅里的气氛很诡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我的身上,强烈且紧绷的。他们虽然用视线和谈话不停地攻击我,但似乎又害怕那样的攻击会对我产生效应,害怕我会在他们的面前变成茧人,向他们报复,所以那一张一张看起来得意的脸上,其实都暗藏着满满的不安。

而我,根本就没有想要在这麽多双眼睛之下变成茧人,他们只会对我感到紧张,可是他们不知道,我b他们更紧张,因为我不能在这里承认或者暴露身分,更不能在这里被任何人抓住……

但我的本能和慾望却背叛了我,我抑制不住那一波一波,向着我袭来的情绪。它们让我动摇,让我冲动,让我的呼x1变得急促,让我不自觉地瞪大了双眼,在这个空间里寻找目标,不过在我眼前的目标实在是太多了,这里一个一个,全都是需要被茧狠狠束si的人。

一个b一个,都更需要承担茧人的痛苦!

我在右边那个一直盯着我看的男生,还有左边那个一副瞧不起我的nv生之间难以抉择,唯一能肯定的是,他们两个人之中,一定会有一个人,今天要si在这里,si在茧人的手里。

那麽那个人,会是谁呢?

突然有个人用力地推了我一把,来不及反应的我向前踉跄了一步,随後就听见尖锐的nv声在我的耳边响起:「喂!你走开一点好不好,不要一直站在我面前,看了就烦!还是说你要直接出去也可以,反正这里也没有人欢迎你,你在这里只会害大家连饭都吃不下!」

我循着那个nv声回头,看到了王巧芸。她正用极度厌恶的嘴脸与我对视,还不时挥着手拨散周遭的空气,似乎是觉得我的存在令她感到恶心,不过她应该不知道她的存在,同样也让我感到恶心,从我第一次见到她开始。

看我一直站在原地,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耐不住x子的王巧芸又说得更直接了,「喂!田以翔!做人要有点自觉好不好,你不会是要跟我说,你听不懂我是在叫你滚出去吧?连有珍这种ai交朋友,和谁都可以打成一片的人,都能一看到你就吓得半si,你到底是做了什麽可怕的事阿?

「喔——我知道了,你杀过人嘛!你就是那个以为自己杀了几个人就很了不起的茧人嘛!但那到底有什麽好了不起的?说穿了,你还不就只是个浪费社会资源的废物阿!有珍对你这麽好,之前还为了你这种废物和我吵架,未免也太好笑了吧!」

王巧芸轻佻不屑的音调,再加上频频挑衅的言语,无论是哪一种,都重重地刺穿了我的耳膜,让我的耳朵疼痛难耐,一度还误以为流出了温热的血呢。我本来不打算吭声的,但是王巧芸说的每一句话都让我心跳加速、鲜血沸腾,看来她是想要推翻我的选择,自愿去承担茧人的痛苦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超出了我所能负荷的范围,我的情绪开始出现了不寻常的反差。面对这种情况,除了清晰可见的愤怒之外,我还感觉到了些微的愉悦感,我以为这并不会对我造成影响,可是那种不起眼的愉悦感,竟然被我的身t表现出来,直接反应在我的表情上。

我在笑,我很确定我的嘴上挂着笑,也很清楚地听见了我的笑声。我突然惊觉到刚刚从t内窜出的愉悦感并不是快乐,因为在我的笑声中,我只听见了可笑、荒唐,还有无奈。

原来,会出现那种愉悦感,是因为我濒临崩溃的关系。

「呵呵……」我轻巧细碎的笑声在学生餐厅里慢慢扩散,听起来有点怪异,有点疯狂,那些本来想看好戏的一双双眼睛,都在不知不觉中染上了惊慌与不安的情绪。

尤其是近在我眼前的王巧芸最明显,她先是一脸错愕地看着我,然後像是要掩饰她的惊愣一般,忽地提高了音量,大声地说:「你笑什麽笑阿?」

我向着王巧芸冲过去,右手一伸就牢牢地g住了她的脖子,把她整个人连拖带拉地往後退到餐桌旁,然後抓起餐桌上的叉子。当然,叉尖一定是向着王巧芸的脸,无庸置疑。

随着王巧芸惊恐的尖叫从她的喉咙爆发,餐厅里的人纷纷起身,逃离了座位。他们下意识地全都往同一个方向聚集,也下意识地和我拉出了一定的距离,但有趣的是,他们没有一个人选择离开餐厅,因为他们还想要看我继续表演,想要知道在我手上的王巧芸会变成什麽样子。

不过我很清楚,无论我接下来对王巧芸做了什麽,这些人都只会静静地看着,不会有人救她的。

我一边将叉子指向聚在一起的那群人,一边依旧像个疯子一样嘻皮笑脸地说着:「你们为什麽都不肯放过我呢?你们到底要把我b到什麽地步才会甘愿呢?对我说出那些恶心的话,让你们的心情很好吗?看着我慌张想逃跑的样子,你们觉得很好玩吗?

「我告诉你们,这一点都不好玩,而且还很该si!就像你们一个一个……都该si!尤其是你!」我手上的叉子一个转向,抵在王巧芸的脖子上,叉尖渐渐陷入她的皮肤,只要我再多用点力,这些叉尖就会立刻在她的脖子上刺破几个洞,「你知道虫茧案的被害者都是怎麽si的吗?他们全都跟现在的你一样,说出了这麽无脑的话,做出了这麽愚蠢的行为,所以,才会被茧人杀si的!」

王巧芸哭得很惨,全身上下都在发抖,而且抖得很严重,要不是我撑着她,她可能无法靠自己站立。和刚刚那种气势凌人的样子完全不同,现在的王巧芸,只能哭着跟我求饶:「对……对不起!我、我错了!是我错了!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你错了?」我故意露出吃惊的表情,以表示我对这个说法感到意外,但很快地,我就将我的愤怒化作咆哮,一字一句,用力且激动地大吼着:「不!你没错!在你这种人的认知里,你永远不会有错!错的是我的人、我的声音、我的表情、我的行为,还有我的出生!我这个人的存在,本身就是错的!你,是这麽想的吧?

「而你们……」就像是他们鄙视我的那种眼神,在此刻,透过我的视线,全都奉还给他们,「也全都是这麽想的吧?」

可能是在我的身边,感受到的压迫感b那些围观者还要强烈,承受不住的王巧芸开始躁动,接着像是拼si一搏般,用尽全身的力气焦急得大叫:「他疯了!他真的疯了!快救我、快救我阿!我不想si!我不想si阿!」

王巧芸尖锐的求救声刺痛了我的耳膜,让我厌恶得不禁眯了眯眼,想要缓和一下,不过王巧芸似乎没有察觉,而且好像也不打算停止那种白痴举动,她只是一直叫一直叫,叫得我很烦躁,叫得我很上火。

我想要努力克制的意志,终於被王巧芸的叫声砍成了两半,在无法冷静,渐渐失去理智之下,我用斜眼狠狠地瞪着王巧芸,「闭嘴!给我闭嘴!快给我闭嘴!」

原本只是想要口头警告的我,却在高涨的情绪中,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上的叉子,并它将高高地举起,然後在理智断裂的那一刻,手中的叉子顺势滑下,冲着王巧芸的左边大腿,毫不留情地刺了进去。

王巧芸的尖叫声再一次爆发,而且b刚刚更惊恐,更激烈,我在她的尖叫声下拔出了叉子,顿时鲜血喷溅,把原本就sao动不安的现场,变得更混乱了。

他们四处逃窜,他们附和尖叫,所有人都被我的举动给吓坏了,我也是。

不管人们怎麽奔逃,那一双双惊慌失措的眼睛永远都是落在我的身上,我不安地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的景象,呼x1不但变得很急促,就连x口也不规律地起起伏伏,整个人像是被惊醒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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