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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户不大愿意收,五岁小儿瘦骨嶙峋实在没有斤两,赵睦于心不忍,趁屠户犹豫时央求三叔把小儿买下。
三叔应她所求,却招得更多灾民拥来卖子,最后是护从们出刀见红,那些疯狂渴求生存下去的灾民才罢休。
离开那里处地方后,回去路上三叔问,三叔指着买回来的小男孩问赵睦:“你救下眼前这一个,看不到的地方还有千千万万个,比他可怜者更是大有数在,渟奴,悲悯是善,却悲悯只是小善。”
真正的大慈大悲是什么?三叔当时发下问来,赵睦没有答案,至今都没有寻到答案。
搭在另个膝头的手,指尖开始微微颤抖,纯粹而不知不觉的反应,控制不住,等意识到时,赵睦装作漫不经心把手指握进掌心,算是躲开赵珂敏锐发现的目光。
三千年读史无外乎功名利禄,世家子弟自幼攻读,知道历史滚滚,书上轻描淡写一句许便是谁波澜壮阔的一生,甚至是一个朝代的兴衰更替,书中被一笔带过的“人相食”是无数家庭的支离破碎,更是书写者满怀悲悯的无声长叹。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饶是天下最有力的笔刀,也刻写不出半分底层百姓面对大灾大难的绝望和无助。
提起三叔,老二老三双双沉默。
三叔是他们家孩子王,虽常年带赵睦和女儿赵娥在外放官,但他与家中子侄始终保持关系良好,除去赵睦和三叔关系最好,老二老三也非常敬爱三叔赵礼达。
包括老四狮猫儿、吴子裳、老五小鱼儿这三个丫头,即便几年前她们年纪尚小,也始终像跟屁虫般爱戴着她们三叔。
外人口中,开平侯府赵礼达是颠覆祖宗理法规矩的悖逆狂徒,而在赵家子弟眼中,赵礼达是他们最最亲爱的三叔。
话题变得沉重起来,赵睦合上手中书,提议道:“父亲一时半刻回不来,咱个去沙盘室推演坞台川战况吧?”
“可我不太擅长水战哎。”老二赵瑾站起身,跺跺蹲麻的脚。
赵珂直接摁着赵睦膝盖从地上窜起来,一蹦三尺高,差点把他“大哥”从门槛上掫下去:“我会水战,我特别会!我教你,你和大哥用舆图!”
赵睦起身拍拍衣摆处被溅上的水渍,使唤老三去父亲书桌上拿相关战报,往外走着同老二赵珂闲聊:“要是今个再下整日,城南城北恐又要出事。”
听凌粟讲,每岁至夏,南北城皆要为雨水所困,时积水难排,横流街巷,生活污水搅和雨水中,更甚者茅坑被雨水倒灌满,粪水满街道,恶臭等脏乱差导致鼠虫横行,疫病防不胜防。
歌舞升平是汴都,城南城北也是汴都,光鲜亮丽和肮脏污秽都是天子脚下的汴都。
“我觉得出事是必然,”赵珂蹦出门槛跟着赵睦沿回廊往沙盘室去,“刚出春时岭南那边就不正常,钦天监预测今岁雨水许多于往常,此前听工部子弟说,他们父兄间私下里已起说法,恐江今夏于夙州回龙口附近决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