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瑛瑛入怀 第49

 

朱太医踟蹰一番后,便对薛怀说:“既如此,薛世子便与老夫写一纸诺信在,言明这绝嗣药与老夫没有半点关系,可好?”薛怀笑着应道:“都听太医您的。”说罢,朱太医便命小厮们为他研磨摆纸,三两下便写好了诺信,薛怀也在诺信上按好了手印。之后,朱太医便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笑着与薛怀说:“还是薛世子您见多识广,这绝嗣药由男子服用才最为妥帖,也不会伤人根本。”只可惜京城中的世家公子最讲究子嗣传承,便是杀了他们,也不肯服下绝嗣药。薛怀笑着坐在朱太医身旁,没有起身告辞的意思。被他沉静如水的眸光一盯,朱太医也觉得自己的笑意有些不合时宜。他便道:“薛世子还是要三思而后行的好,这绝嗣药一旦服下,便再没有反悔的余地了。”薛怀仍是和善地笑道:“多谢太医关系,薛某明白。”话已言尽于此,朱太医反复在心内搜罗,却也不知该与薛怀说何话语来缓解彼此之间的尴尬。良久,朱太医便饮了口茶,皱了皱眉头后问薛怀:“薛世子还有什么事寻老夫?”明明他已把绝嗣药交到了薛怀手里,该说的客套话也说了个七七八八,怎么薛怀还是没有半点要告辞的意思?“薛某想向太医请教一些照顾孕妇的方法,还请太医您为我指点迷津。”薛怀谦卑地询问道。朱太医这才缓缓回过神来,当下便笑着与薛怀说:“原来是世子夫人有了身孕,恭喜薛世子,贺喜薛世子。”几番客套话之后,朱太医便看在厚礼的份上,教授了薛怀好些照顾孕妇的知识。薛怀求知若渴,朱太医寓教于乐,两人简直是一拍即合。当薛怀走出朱太医府邸大门时,日色已然昏黄不已。金澄澄的夕阳洒落人间,他踩着余晖回了承恩侯府。瑛瑛正候着他用晚膳,当下便笑盈盈地立在门廊中央,春风拂面的模样显露出她极佳的心绪来。薛怀一瞧见瑛瑛单薄的身影,便难得对小桃沉了脸色,只说:“怎么不劝着些夫人?外头风大,如何能让她吹冷风?”小桃垂着首默然无语。瑛瑛便上前亲昵地攀住了薛怀的胳膊,笑道:“夫君别怪小桃,方才妾身披着墨狐皮大氅呢,只是披得久了,就觉得有些热。”薛怀哪里是真的生气,不过是担心瑛瑛的身子罢了。他料想着自己方才的态度太严峻了一些,便赧然地立定在门扉处,朝着小桃道:“是我方才太急切了一些,对不起。”小桃被他这番饱含歉意的话语吓得瞪大了眸子,霎时只能一个劲地摆手。“奴婢不敢,奴婢不敢。”芳华与芳韵在一旁偷笑,她二人都是承恩侯府的家生子,最了解薛怀的性子。她们这位世子爷素来就是这样一副刚正不折的性子。他若觉得自己有错,便会第一时间出言认错。无论那人是走街串巷的贩夫走卒,还是身份低微的小厮婢女。在薛怀眼里都一样。小桃陷入了震惊之中,瑛瑛便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脸颊,笑道:“世子爷向你认错呢。”“夫人也取笑我。”小桃红着脸说道。主仆几人说笑一番,厨娘们便奉上了食盒。用过晚膳之后,薛怀便领着瑛瑛去内花园里散步消食。两人相携着一步步走在深深浅浅的鹅卵石路上,时不时地相视一笑。瑛瑛全身心地沉浸在初为人母的欢喜之中,丝毫没有察觉到薛怀隐含忧虑的眸光。走了一程之后,荣禧堂的花嬷嬷在廊下笑着高呼道:“世子爷,世子夫人,老太太有请。”如今天色已晚,薛老太太却在在此时传唤薛怀与瑛瑛,处处都透着怪异之中。薛怀捏了捏瑛瑛的柔荑,劝慰般的递给她一个眸光。“别怕。”荣禧堂内。薛老太太端坐在紫檀木太师椅里,居高自傲地注视着大开的门扉。片刻后,薛怀一身玄墨色对襟长衫,身旁立着娇娇盈盈的瑛瑛。两人如神仙眷侣一般登对,踩着最后一丝霞光而来,夺去了荣禧堂内所有人的目光。薛老太太神色激动,也不见往日里的冷凝之色。她甚至还吩咐婆子们备好了手炉,一等瑛瑛进屋便蹙着眉打量了她一回。“都是有孕在身的人了,怎么穿的这样少?”

薛老太太忙让婆子们递上手炉,并交代瑛瑛落座。“往后不必拘礼,一切都要顾着自己的身子。”薛老太太无比和善地对瑛瑛说道。自瑛瑛嫁来承恩侯府,薛老太太还是头一回对她如此和善。瑛瑛受宠若惊,登时笑道:“多谢老太太的关心,孙媳知晓了。”薛怀也察觉到了薛老太太异常软和的态度,心下也颇为松泛。“祖母近来可觉得身子大安了?”薛怀问。薛老太太摆了摆手,只说:“一把老骨头,不必多说。嫣姐儿昨日递了信回来,说她知晓自己错了,明儿忠勤公六十大寿,咱们还是要给你姑姑撑撑场面才是。”话音飘入薛怀的耳畔,让他嘴角的笑意霎时落了下来。薛怀哪里不知晓薛老太太在此时提起薛英嫣的用意。只是他不明白——薛老太太为何偏心至此,薛英嫣是他心头上的珍宝,难道他薛怀和瑛瑛就是地上的草芥?薛怀掩不住自己面容上的哀意,只冷冷淡淡地瞥了薛老太太一眼,而后问:“姑母认错了?瑛瑛,姑姑有来松柏院向你赔礼道歉吗?”瑛瑛霎时摇了摇头。薛老太太面上涌现几分难堪,她瞥了一眼 薛怀,翕动了嘴唇后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薛英嫣自小被娇宠着长大,性子倔强又冷傲,何曾有她主动向人低头认错的时候?况且薛英嫣打从心底瞧不起瑛瑛的出身,即便惹恼了薛怀,也绝不会昧着良心低头认错。薛老太太不过是怜惜自己的女儿,不想让薛英嫣在夫家没脸而已。她以为时隔了一两个月,瑛瑛也怀上了长房心心念念的子嗣,薛怀便能既往不咎,与自家姑母重归于好。薛老太太心间一凛,只觉得万分不忿。“你姑母在夫家处境艰难,难道你不知晓?”薛老太太怒极,便冷着脸反问薛怀道。薛老太太的脸色难看,薛怀的脸色也冷若冰霜。祖孙两人对峙一番,薛老太太不由得软化了语调,薛怀却还是冷冰冰地说:“姑母根本就不觉得自己做错了。”薛怀在认定了的事上素来执拗无比,丝毫不肯退让。瑛瑛夹在薛老太太与薛怀之中,便只能勉强一笑,只道:“祖母别动气,孙媳也相信姑母是无心之失,或是受了旁人的挑拨,咱们都是一家子骨肉,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没必要为了这些小事闹成这般模样。”瑛瑛这话正合薛老太太心意。“是了,怀哥儿何必这般大的气性,咱们都是一家人。”薛老太太几乎是恳求般地对薛怀说道。薛怀却仍是那一副不动如山的模样,嘴角甚至扬起一抹戏谑的笑意。“姑母给瑛瑛下毒的时候可没有把我们当成是她的一家人。” 花宴薛怀如此不留情面, 罔顾薛老太太软下语调的求和,显然是不愿与薛英嫣重修于好。他处事分明,下能向身份低他一等的丫鬟婆子道歉, 上能不顾骨亲长辈们的恳求而硬要为瑛瑛寻个公道。薛老太太气的不想言语, 登时连关怀瑛瑛的话语也不愿说,只道:“罢了,我这一把老骨头也没几日好活的了, 不过是求你照应照应你姑母而已, 你却这般铁石心肠。”薛怀面凝如冰, 软硬不吃:“祖母您身体康健,便是当真出了什么意外,也是被姑母气的。若是姑母能顾念一家子骨肉情谊,便绝不会做出给瑛瑛下毒这样的蠢事来。”一番咄咄逼人的话语将薛老太太最后的一丝念想给堵了回去。薛怀见上首的祖母气的脸发红发胀,便从扶手椅里起了身,拱手做了个礼:“孙儿先退下了, 改日再来向祖母请安。”薛老太太不言不语, 连眼角的余光都没往薛怀这儿递。瑛瑛也朝着薛老太太行了礼,因见薛怀已提脚往荣禧堂外走去,她也不好多留, 便也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回松柏院的路上, 薛怀面色沉重, 陷入一刻钟之久的沉默后,才回身对瑛瑛说道:“姑母的事, 是我太委屈了你。”他已觉得十分愧对瑛瑛,其一是为了劳什子的家族荣誉而不能把姑母绳之以法, 其二是娇惯久了的姑母不把旁人的性命当一回事,时至今日都未曾向瑛瑛道歉。都是他这个做夫君的没用, 才会让自己的妻子饱受委屈。瑛瑛上前一步攥住了薛怀的手臂,并笑盈盈地说:“瑛瑛不觉得委屈,倒是夫君这番板着脸的模样,让我害怕的很儿。”她想以玩笑的方式驱散薛怀心里的愤懑,薛怀也当真将她的字字句句放在心上,听得此话后便稳下心神淡淡一笑。“好,那我不板着脸。”两人便相视一笑,相携着走回了属于彼此的松柏院。庞氏为了让瑛瑛专心养胎,便不让她管家理事,祝氏最不耐烦的就是管家理事,庞氏便只能将手中的权柄分了些给李氏。李氏自然感恩戴德,对瑛瑛的态度也不似前段时日那般冷漠。只是瑛瑛已看透了李氏的本性,如今与她只剩下面子情而已,连带着对燕姐儿也冷淡了下来。庞氏暗地里指点了她好几番,并告诉她:“在这宅门里你谁都不能相信,否则还不知要着几回道,吃多少苦。”瑛瑛受教,自此对婆母愈发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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