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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1节

 

片刻之后,王翺方道。

“陛下,这是兵部进呈的几份奏疏,事关重大,臣等不敢擅专,又怕耽搁了事务,所以特来宫中,想请陛下决断。”

说着话,他从袖中拿出几份奏疏,递了上去。

朱祁钰拿起来翻开一瞧,神色有些莫名。

这几份奏疏里的内容,主要是涉及到即将开始的军府整饬的,当然,说是大事也是大事,可实际上,也就是兵部和其他衙门之间协调的一些难处。

要说紧要倒是紧要,可要说繁难,却是未必,因为这其中大多数的事情,都是依制请示而已,朱祁钰看完之后,提起朱笔,随手写了几个准奏,这便算是处理完了。

除此之外,倒是也有略微繁难的,那就是,其中有一份兵部侍郎项文曜的奏疏,奏禀因尚书于谦被禁足,所以整饬军府之事进度停滞,来问该如何继续推进。

看到这份奏疏,朱祁钰的手停了下来,抬头看着王翺二人,便大略明白了他们的来意,将奏疏随手放在一旁,他便开口道。

“看来今日,二位先生是来为于谦求情的。”

这不是问句,而是陈述。

见皇帝直接点破了他们的来意,二人倒是也没有太过扭扭捏捏的,王翺率先道。

“陛下,于少保被禁足,已有半月,兵部主官空缺,并非长久之计,而且,整饬军府之事章程已经拟定,此事不宜拖延,故而,臣以为,还是应该尽快让于少保回到兵部,主持一应事宜。”

这理由倒是听起来充足,但是,朱祁钰却不是这么好糊弄的,眉头微皱,他开口道。

“兵部这么多官员,难不成都是尸位素餐之辈?这偌大的兵部,缺了他于谦一个,就转不动了?”

啊这……

看着明显神情不悦的皇帝,王翺心中不由有些无奈。

其实,看到那日皇帝派舒良出来,他们便知道,此次皇帝是动了真怒,所以,近半个月的时间,虽然接连有官员上本为于谦说情,但是他们这些重臣,始终都没有动。

今日过来,也是估摸着皇帝的气大约应该消了,所以才寻了这么个理由,可谁曾想,他们显然是有些低估了这次事情的严重性。

还没等王翺开口,便听到皇帝的声音再度响起,情绪倒是稳了许多,但是,态度已经坚决的很,道。

“兵部既然无人主事,那就暂时让李实代理部务,至于整饬军府之事,先完善着章程,朕下一道旨意,命各部配合便是。”

“陛下……”

这话一出,王翺是真的有些急了,因为这些措施,真正代表着皇帝短时间内,怕是不会把于谦给放出来了。

不过,还没等他说完,天子便轻哼了一声,沉声道。

“此事不必再说了,去年整饬军屯,于谦有大半年不在京城,兵部不也运转的好好的?就先这么办吧。”

说着话,朱祁钰俯了俯身子,目光在王翺和俞士悦二人身上扫过,笑意微微收敛,道。

“二位先生,你们的来意朕很清楚,但是这一次,于谦带人在宫门外逼谏,此事实非臣子当为之事,此等恃功自傲,沽名钓誉之事,朕若仍加宽宥,朝廷纲纪何在?”

“之前的时候,朕便告诫过他,但是于谦丝毫没有悔改之意,莫说朕没有给他机会,只要他肯呈上请罪表一封,向朕认错,朕便不再计较他当日冒犯之罪!”

当面告状

请罪表?

王翺和俞士悦二人对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对方脸上的苦笑之意。

他们只知道那天,皇帝命锦衣卫封禁了于府,将于谦禁足,不许其他大臣探视,却没想到,还有这样一道旨意。

怪不得于谦这么久了都没动静,原来症结在这。

若是换了别人也就算了,低头服软便可免祸,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更何况,是向皇帝认错,更没有什么丢人的,痛痛快快的认个错,上份奏疏,皇帝说的这么清楚,不会怪罪,还想怎么样?

可偏偏,这个人是于谦。

想要这个倔脾气低头认错,只怕比登天还难。

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俞士悦上前道。

“陛下明鉴,此前宫门之事,于少保固然有冒犯逼谏之嫌,但是,毕竟是一片为国之心,如陛下所言,臣与首辅大人此来,确实为于少保求情,但是,更是不愿陛下和于少保因不明各自之意,而心生嫌隙,君臣渐远也。”

“朝堂之上,本不应论及私情,但是想必陛下亦知,臣与于少保乃多年好友,以臣对于少保的了解,他虽秉性刚直,却并非不知变通之人,他之所以此次冒犯陛下,实因于少保知陛下知他之心,不会疑他之忠,更是因为,于少保对陛下之期待,乃千古圣君也。”

“正因如此,他不能看着陛下因一时之好恶行差踏错,更不能因陛下之威权而俯首认错,此忠臣之心也,虽有偏激之处,但是,还请陛下念及于少保一片忠诚,稍加宽宥。”

应该说,这次二人前来,都是为于谦求情,但是求情和求情,也是不一样的。

王翺愿意过来,是因为这段日子,朝堂上的舆论压力很大,作为内阁首辅,他不得不来,而且,没有了于谦,兵部的许多事务无人决断,的确影响了朝政的正常运转,所以他的诉求清晰明了,就是希望皇帝能尽快将于谦放出来,让他继续办差,只要不是禁足,哪怕是其他的责罚,也无所谓。

但是俞士悦不一样,他固然也想让于谦早日放出来,但是,他更担心的是,皇帝因此事和于谦之间产生隔阂,若是如此,就算皇帝一时将于谦放了出来,心中有症结难解,也会留下莫大的隐患。

所以,他反而没有那么着急,想要让皇帝把于谦放出来,而是更愿意苦口婆心的在皇帝面前为于谦表明心迹。

只不过,这番话说完,俞士悦的心中却依旧有些忧虑,因为他很清楚,皇帝是人,并不是圣人!

这段时间下来,他一直对于谦的许多举动想不明白,如俞士悦刚刚所说,于谦不是一个初入官场的愣头青,他是一个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兵部尚书。

除了最后由侍郎晋尚书时颇有几分巧合之外,前头他的脚步,都是一步一步稳扎稳打上来的,这样的人,不可能对官场朝局的险恶没有认知,更不可能是一个只知道猛冲猛撞,不知道曲折怀柔的人。

但是,他依旧这么做了,这一点,俞士悦始终想不明白,要知道,当初天子刚刚登基的时候,于谦分明做的很好,即便是在紫荆关之战这样大的政事之上,他也只是尽力劝谏,而天子既然坚持,他也不会一意孤行,而是会想办法配合善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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