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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篇

 

几辆急速行驶的马车在穿越边境之後没入一片浓密森林,像是一瞬间凭空消失,彷佛不曾存在过。

当马车再度出现时,它们已经停在了一片周遭被高耸石墙包围的平地上,马车上的人纷纷依着车外的指示声下车。

每辆马车上几乎都乘坐了六至八人,唯有最後一辆马车上只载了一名跛着脚的壮硕男人。

有着一头淡金色短发的壮汉自下车後就独自站在人群的最外围,与其他人隔着一段不短的距离,像是彼此之前设有一道无形的墙将他们完全分隔在两侧。

站在现场的还有另外一小批"人",他们各个面容姣好,或着俊美无铸,或着姝丽绝伦,无论性别皆散发出一种极致的妖艳,可毫无血色的死白肤色透出一种病态的青色,为他们不似凡物的美丽添上诡谲之意。

一个像是领头的红发男人笑靥盈盈的带着其他人上前,他指着从马车上下来的人向身後的同夥们仔细介绍着,犹如一位能说会道的商人在推销自家商品似的。

在红发男人的引荐下,不下多久,从车上下来的人群已经被拆分出几小团人马被各自带离,而那个一直站在边缘想降低存在感的金发壮汉在人群逐渐散去後也无处藏匿。

一个矮小的身影走到了金发壮汉面前,壮汉垂在地面上的视线之中出现了一双外来的黑皮鞋,他缓慢的抬升目光,一双碧绿色的大眼与他对个正着。眼前这名褐发绿眼的少年约莫14、15岁左右,略为圆润的双颊还透着稚嫩,但出色的五官已如待放的花朵只须让时光出手再细细雕琢出更动魄的瑰丽。

「莱纳?」少年脆生生的声音唤着他的名。

莱纳顿时微怔,不明白为何少年会知晓自己的名字,据他了解被当成贡品送来给血族的人类并没有记载名册,只需符合契约上的人数即可,所以这些被送来的人来到底是如何集结的,其中的黑暗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见莱纳的反应,褐发少年知道自己是叫对了,他得意的用手指蹭蹭鼻子,对於自己逐渐觉醒的能力感到自豪。

少年名叫艾连,身为管理整个血族的五大家族之一的子嗣,艾连也继承了自己家族的特殊能力-预知。

只不过艾连是整个叶卡家族最年幼的孩子,自然无法像族中其他人一样厉害,只不过近年来他已经感知到体内有股力量正在蠢蠢欲动,而他所预知到的第一件事竟是与他未来的伴侣有关。

血族实际上也非永寿,只是相较人类来说已经算的上是长生。血族在降世後约二十年即定义为成年,或许是为了可以轻易接近猎物或伪装成猎物的同类,血族在成年之前的生长速度与人类相近,但成年之後的血族在外貌上少有变动,除非是他们有意愿自行调整,不然便可以维持这如冻结般的美貌。

艾连是还未成年的血族幼童,但是在约一年多前他的脑中时不时就会闪过一个有着金发、蜂蜜瞳色的壮硕男子,在像是被切的细碎的片段之中,他似乎有着与对方十分亲密的关系,可是有一幕却是刻有对方名字的石碑,他也因此得知对方的名字叫莱纳布朗。

艾连在询问父亲之後才意识到这可能是预知能力正在觉醒,就如艾连的父亲古利夏第一次预知的事情就是因为贪玩被自己的父亲惩罚的画面,为此他努力的闪躲开原本的轨迹,但最终还是免不了责罚,就好像这是一种命定的必须。

「啥?!那这预知能力也没什麽用呀」艾连嘟着嘴感到沮丧,依照父亲所说的,即使知道了未来会发生的事情,但怎麽努力都无法改变,那还不如不知道呢!

「话不能这麽说呀若没有尝试过又怎麽知道无法改变呢?每一次的预知不就代表是一次机会吗?」

得到了父亲的开解,艾连又重拾了信心,他想如果自己肯努力,说不定结果不会一样呢!

自从得知自己未来的伴侣是人类之後,艾连就开始思考自己到底要怎麽找到莱纳,当听闻人类世界要再次进贡"贡品"时,艾连便吵着要跟哥哥吉克一起到"苗场"去。

所有刚被送到血族领地的人类都会被带到"苗场"再由血族各大家族依照分配的数量挑选带回去,艾连只知道莱纳是人类,但是他们怎麽认识、何时相遇都一无所知,所以他只能从最有可能的情况去试,好在他特别幸运,第一次来到苗场就找到了人。

「莱纳,我们回家吧!」艾连漾起喜孜孜的笑容牵起眼前这个手比自己还大、身材比自己还高的男人。

心知躲的了一时也躲不了一世的莱纳认为想要逃避被血族带走的想法实在可笑,他认命的挪动行动不便的双腿跟上少年,他没办法走得太快,而那血族少年竟放慢步伐配合他的速度,也不催赶他。

少年贴心的行为让一直深信血族暴虐的莱纳有些吃惊,但他很快想起长辈们说血族人善於伪装,喜以优雅之姿及美貌惑人,如此说来,少年的举动就合理了,於是他平复好思绪,踏上自己生命的最後一哩路。

莱纳被艾连领上马车,他有些奇怪明明刚才看到其他人都是被血族集中被带上同一辆载走,没有与血族同车,但此时他却只身一人与艾连同乘。

艾连向对方介绍起自己的名字,他就像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很活泼好动,一路上抓着莱纳东聊西扯,直到马车停下,莱纳才在对方依依不舍的目光之中被其他人带走。

两名侍者将莱纳带到一间装潢华丽的房间并想替莱纳沐浴更衣,莱纳哪受过别人服侍,吓得连忙拒绝,自己到浴室将门锁上。

莱纳看着浴室中准备的洗浴用品都十分高级,他边将身体洗净也不得不感叹血族的讲究,人类毕竟是他们的食物,就像人类会将食材洗乾净後再入口,要求人类在被吃下前清洗的这点在莱纳心中也变得合情合理了。

待莱纳从浴室出来,侍者们替他换上乾净的衣物後将人领到另一间大厅。

一进门,坐在餐桌前的艾连立刻跳了起来,他两步作三步跑的到门口把莱纳带到餐桌旁入坐,莱纳呆愣地看着眼前成堆的食物,这满满一桌的丰富菜肴令他叹为观止。

莱纳的国家长年与邻国交战,任何物资都十分匮乏,即使他身带高级官阶,能分配的餐食也很简易,所以在看到各式各样从没见过的美食时,他的目光立刻就被吸引住了。莱纳心想能在临死前享用一次此生未尝过的大餐也不失为一种幸运,可正当他想要开动时却发现桌上没有摆放餐具。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麽,来、你嚐嚐看这个。」艾连手持着叉子插了一块燻肉到莱纳嘴边。

莱纳想用手接过叉子但很快就被艾连按下,艾连笑咪咪的又将叉子往莱纳那一伸,莱纳虽然觉得自己这麽大个人了还被人喂着吃饭很害臊,但还是在少年期待的目光之下张口吃了下去。

见莱纳吃了,艾连很快又插着其他食物想给莱纳,莱纳心中纠结了几次之後也慢慢释怀,反正都是最後一餐了,还考虑怎麽入口的问题还不如抓紧时间享受呢!

他秉着感恩之意将满满一桌菜吃的半光,之吃完後这血族少年也不着急吃他,反而牵着他在偌大且金碧辉煌的宅子内逛。

莱纳有些不明所以,只当艾连可能是对於入口的食物有着什麽特殊的"品质要求"才会有这麽多多余的行为,所以配合着对方散步。

走了一会,艾连将莱纳再次带回一开始的那间房间,他拉着莱纳躺到床上盖好被子,然後从床的另一端钻进被窝并爬到莱纳身侧。

「莱纳,晚安。」艾连将手环在莱纳腰上,把脸贴在对方胸侧,作势要入睡。

莱纳被这顿操作搞得一头雾水,以为准备要被杀死而紧绷着身子在发现少年没有後续动作之後又松懈下来。莱纳怀疑艾连可能是要等自己熟睡的时候才动手,於是他遂了对方的意,闭上双眼,准备迎接沉眠。

当莱纳再度张开眼睛的时候,他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思考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可是眼前的景色和昨夜入睡前无异,怎麽死後的世界没有一点变化呢?!

「莱纳你醒啦?那起来吃早饭吧!」从浴室梳洗完的艾连发现莱纳醒了,於是将人拉起。

艾连推着莱纳到浴室整理好仪容,从衣柜内找出了一套做工精致的衣服让莱纳换上,他带着莱纳吃完早饭、到花园散完步、吃完了中餐、到收藏室内赏画、吃完了晚膳,然後他们再度回到房内休息,一天就要这麽过去了。

躺在床上被艾连抱着睡的莱纳沉默的面对天花板,对於血族是越发不理解了,为什麽这家伙还不杀了自己呢?!

莱纳轻叹了一口气,余光瞥见怀里那几搓在空中摇曳的褐色发丝,不知道自己到底何时才能解脱。

也许是睡前想起了家人,从前的往事也跟着入梦。

莱纳生於一个种族阶级极度分明的国家,位於社会底层的莱纳唯有参军立功才有机会可往上爬升,莱纳其实非常胆小,个性也不够果断,小的时候时常被同龄的孩童欺侮,可是为了活下去,他只能在场上浴血奋战,表现出自己的价值以换取自己与家人的生存空间。

随着莱纳发疯似的在战场上杀敌积累功勳,他也逐渐在邻国打响了名声,每每听闻是由这位少将带兵,敌国们都气的牙痒,所以当莱纳的国家战败之时,一直被视为眼中钉的莱纳很快成为了箭靶子以解他们的心头之恨。

多年竞竞业业坚守岗位的莱纳没有得到自己国家的庇护,国家高层毫不犹豫地将他交出,为了让莱纳束手就擒,他们更是以莱纳的母亲作要胁,若莱纳能安分守己的承担起战犯的责任,那他们会妥善的安置好他的家人。

在得知自己果断地被抛弃时,莱纳痛苦万分,可是为了家人的安全,他只能妥协,他被关入敌国大牢之内接受无数的酷刑,而敌国高层像是不解恨似的将他安排进要成为血族供品的名单之内,可在将莱纳送到血族领地之前,他承受的是更惨无人道的对待。

这群人以以"要替全人类报仇"这听似冠冕堂皇的理由剖开了莱纳的胸腔,将一枚新研发出的可怕武器与莱纳的心脏綑绑在一起,他们直接以莱纳作为人肉炸弹,想趁血族不备之际制造一场惊天混乱。

上路之前,莱纳得到了一个小型的引爆器和一个至多两年就会自动引爆的消息,他一直努力地想要活下去,可却被现实步步推向死亡。

莱纳并不想自己亲手了结生命,因为这无疑是对过去努力求生的自己不公平,所以他一直期待着被血族杀死,而那他体内的武器是否爆炸也都是身後之事,与他再无瓜葛。

「莱纳你做恶梦啦?」艾连把身旁痛苦呻吟的莱纳摇醒,在莱纳张开眼後又马上拍拍对方的胸口安慰,口中不断重复着说没事了、没事了

被年纪比自己还小的少年当孩子般哄着,就算是莱纳的母亲也不曾这般对他,这让莱纳生出一股别扭,但又夹杂着一丝奇异的感觉。莱纳实在不明白为什麽艾连要如此待他,就好像对方很重视自己一样。

从前,莱纳不管在家中或是人类社会里都属於不被待见的一类,他当然不会认为换了一个地方就会有所改变,况且他现在身处的还是"全人类共同的敌人"所居住的世界,所以他下意识的判断艾连肯定别有所图。

艾连的体贴在莱纳眼中成了阴阳怪气,已经辛苦大半生的莱纳也无暇再耗下去,破罐子摔破般问出自己的疑问,他问艾连为什麽不赶快杀死自己,与其这样戏耍自己,倒不如一刀给自己痛快。

就在这话破口而出之间,艾连那双绿色的眼睛露出疑惑之色。

「莱纳,我怎麽会杀你呢?」

「你们不就是以食人为生吗?要求人类进贡那麽多人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艾连眼睛缓慢眨动,像是找到了原因,他讪讪笑了一下,再次拍拍莱纳的胸口让他不要激动,然後逐条向莱纳解释他所误解的部分。

从艾连的话中,莱纳了解血族之所以需要人类是因为只有人类的血液能提供他们足够的养分,血族虽然需要血液但并不会平白无故的杀人,这些来到血族领地的人类都被血族称为"员工",血族提供员工居所和生活所需之物,而员工定期提供血液,两方之间更像是一种互惠的关系。

看出莱纳的半信半疑,艾连也不恼,一早就着他来到叶卡家族之下的员工们所居住的"宿舍",那时莱纳才相信对方的话,而且莱纳甚至认为血族制定的条规更人性化、更开明,像是他们对於献血的员工都有严格的要求,符合规定的老弱妇孺不须贡献血液,血族也不可因此抛弃他们,需要恪守供养他们直到终老的责任。

「所以你不会杀了我。」莱纳呢喃着。

「自然不会,莱纳是我未来的伴侣,所以我会保护你的。」艾连虽然觉得莱纳这一副怅然若失神情有些不符合常理,不过他少与人类相处,也只当自己可能还不够了解莱纳才会如此。

「伴侣?我们?」莱纳不明白艾连的意思。

要是说出那是自已预知到的未来,莱纳肯定不会相信,於是艾连改口称是自己对莱纳一见锺情,所以想要和莱纳结为伴侣的这个听起来合理的理由。

艾连也没说谎,打从见到莱纳的第一眼,他就对莱纳产生了无法解释的好感,而且莱纳身上一直散发出一股令人着迷的气味,艾连平时对於气味一点都不敏感,但是他却很享受被莱纳身上的味道所环绕的感觉。

「可是我们」艾连的话让莱纳陷入了另一种混乱里,一直与战争为伍的莱纳怎麽也想不到自己一介莽夫会被一位貌美的异族少年告白。

看着莱纳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艾连猜想可能是因为血族和人类的文化不太一样,於是向莱纳解释在这里不管是血族或人类都可自由婚恋,种族或性别完全不是择偶的必要条件,最後他还暖心的表示莱纳刚来到这里需要时间适应,他会想办法帮忙的。

莱纳着实被艾连的告白吓得不轻,倒也不是觉得被艾连喜欢而感到恶心或厌恶,只是很早就为了生存汲汲营营的莱纳一直认为感情之於自己是天方夜谭,又更何况他已是将死之人,哪有余力或资格去谈这场恋爱?

在知道艾连没有恶意後,本想不管他人死活来终结自己悲惨一生的莱纳觉得自己卑鄙又自私,在来之前,他根本不想和"全人类公敌"有过多交流,所以艾连越是向他释出善意,莱纳就越是内疚。

与艾连相遇後的安稳日子宛如镜花水月,和他以往要在刀口上舔血的生活大相迳庭,艾连对莱纳很好,不但提供了舒适的住所和美味的三餐,更重要的是他时刻陪伴在莱纳身边嘘寒问暖,莱纳哪能不对这颗小太阳动心?

可每每想到埋藏在自己体内的东西很有可能会伤了艾连,莱纳根本不敢再向对方踏进一步。

近乎使出浑身解数来追求莱纳的艾连遇上了瓶颈,虽然莱纳从来不会拒绝他,连昨晚他得寸进尺的在对方脸上亲了一口也只是无奈地笑了一下,艾连相信莱纳肯定也喜欢自己,但是不知道为什麽对方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艾连尝试调整对待莱纳的方式,但成效甚微,於是他决定带着莱纳外出"求诊"。

若要问起血族领地内最知名的一对爱侣是谁,那答案无疑是阿卡曼家族里的里维和他的人类伴侣。

自里维接掌阿卡曼家族之後,他在各式场合高低都能秀一波恩爱来闪瞎众人,所以当艾连得知自己未来的伴侣也是人类时,他马上登门拜师学艺。

里维是艾连好友米卡莎的亲戚,艾连也因着这层关系与里维有了认识,里维听闻这孩子的来意後也大方的传授自己的经验,只不过艾连分明是照着里维所说的去做,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莱纳的反应完全不像里维的那位伴侣一样。

前往阿卡曼家族的路上,近来越发沉默寡言的莱纳一直盯着窗外发呆,不管艾连牵他的手或抱着他,莱纳都没有抗拒,可是艾连却觉得怀里的人儿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为了打破死寂的气氛,艾连向莱纳介绍起今天要去拜访的里维在血族之中是多麽厉害的存在。

阿卡曼家族的族人因为拥有压倒性的战斗能力,所以他们主要负责防卫的任务,在阿卡曼家族之中又以里维的能力最为强大。

在里维诞生时,叶卡家族的长老就告诫过阿卡曼家族的族人,里维身上的能力过於强大,所以极度容易失控,让他们务必小心。为了防范这个风险,里维自愿身带成长禁制,除非禁制消失,他的身体会一直维持在未成年的状态,以防成年後所拥有的力量会大到无人可以制止。

艾连一路上赞叹着里维的各式丰功伟业,可莱纳仍是不发一语,只是不断点头表示自己有在听。

阿卡曼家族的领地位於边境,当穿越一段茂密树林之後,艾连的马车也穿越了扇高耸的城门,驶向城中央的古堡。这座古堡不似艾连家的宅子金碧辉煌,但是面积十分广大,而且处处都透露出主人的讲究。

两人一同走入城堡没多久,一高一矮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像是专程迎接他们。

「里维大人、艾尔文先生。」艾连上前施礼。

莱纳虽不懂血族的礼仪,但照着做也错不到哪,於是他也学着艾连将一手托在胸口前,低下头。

因为有艾连的介绍,莱纳马上认出眼前这身型瘦小的黑发青年正是这里的主人-里维阿卡曼,其实就算艾连不提,光是从里维自带的气场也足够彰显他的身分,反观站在里维身旁的金发青年,尽管神情肃穆,但却透露出一股温文和雅的感觉。

「你好呀、莱纳。」艾尔文嘴角轻轻上扬就让原本刚硬的脸蛋变得特别柔软,他主动上前和两人攀谈,提及自家花园里的玫瑰已经盛开了,说自己先带莱纳去庭院走走,让里维和艾连先处理正事。

在移步前,艾尔文将头转向里维,在对方轻轻颔首後才把人带走。

艾尔文带着莱纳一路从庭园逛到花园,种类繁多的玫瑰花锦簇花团,努力地绽放着青春来争奇斗艳。花园内有一座小亭子,艾尔文邀请莱纳到那休息一会,在晚餐前吃个下午茶止饿是个不错的选择。

「莱纳似乎在麻烦什麽,是艾连有什麽做不好的地方吗?」艾尔文看着莱纳面前的茶水和点心丝毫未动,便开口询问。

「不、艾连他很好」莱纳欲言又止了半晌,最终还是抿着唇将头垂下。

「你若有什麽困难或是有不适应的地方可以和艾连讨论看看的,也许以人类的角度来看会觉得血族很可怕,但是其实血族并不是不讲道理的野蛮族群,只要你愿意提出来,他们也很乐於交流的。你别看里维少爷看着不好相处,其实少爷他待人特别好」

在一番推心置腹的开解之中,莱纳不得不佩服对方的口才和人格魅力,可是他也能感受到对方对於里维那种近乎痴迷的崇拜和信任以及那种被浸淫在宠爱里头的恃宠而骄,这让莱纳清楚自己和艾尔文绝对不是同一类人。

在过往的成长轨迹之中,这个世界教会莱纳的就是若想要保全自己就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所以他很难理解艾尔文为何可以将自己的一切交予给另一个人,也无法相信世界上会有另一个人无条件的为他设想。

晚饭之後,艾连他们刚回到客房就被敲门声打扰,艾连应了门之後便让莱纳先休息,自己得去向阿卡曼家的长辈们问好。

血族的子嗣稀少,未成年的幼童在血族内部也极其珍贵,几乎所有血族人都非常宠爱这些孩子,所以阿卡曼家族的老人听闻艾连来了都迫不急待地想和看看这小崽子,艾连自然也得遵守礼数去问候。

等艾连离开後,莱纳才摸了摸鼓起的肚子,今晚他吃下太多超出自己食量的食物了。

刚才他们和里维夫夫一起共进晚餐,但事实上血族根本不用吃"饭",人类的血液才能让他们获得养分,所以这顿晚饭其实就是两位血族的喂食秀。

莱纳对吃食一向不讲究,所以每次艾连问他喜欢吃什麽,他也选不出个所以然,也许是他脸上实在没有形色,不像另一头的艾尔文吃得津津有味,所以艾连以为莱纳不喜欢那些菜,於是不停的换着菜式喂,希望能找出对方喜欢的食物。

可怜了食量本就不大的莱纳,但无奈隔壁的艾尔文吃得很欢,艾连大概率是燃起了什麽怪异的胜负慾,莱纳不忍孩子失望,只得把对方喂的东西都吞下肚。

在房里站了一会,莱纳还是觉得胃不太舒服,於是走到院子里散步消食。

阿卡曼家族的庭院很大,莱纳沿着早上艾尔文带他走过的路径来到花园,花园再过去一些的地方有一处比一人身高还高的绿植墙,莱纳记得艾尔文说那是一个迷宫,迷宫的正中央还有一棵里维和艾尔文一起种下的银杏树。

银杏树的生长周期很长,可如今莱纳就算站在远处也能望其茁壮之样,莱纳不经好奇里维夫夫两位究竟多高龄了。

都走到这了,莱纳乾脆走到迷宫里探索,虽是迷宫,但是其实路线并不复杂,甚至还有字迹稚嫩的指示标语,莱纳猜想也许这里根本是里维建给小时候的艾尔文玩耍用的。

终於在拐了个弯寻到了像是出口的地方,莱纳本想走出迷宫去看看那一棵大树,但多年从军的他曾经在许多夜里作战过,对於身旁的风吹草动十分敏感,他听到了艾尔文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而那种声音不该是他听到的。

莱纳此时应该立刻转身离开,但鬼使神差之间他探出了一只眼,树冠之下一片阴翳,但竖立在迷宫之中的几盏灯仍是提供了一定程度的光源。若没有灯光辅助,可能只会觉得是一个人坐在树下的长凳上,但莱纳所在的位置刚好是侧边,很明显的看出那里坐着两个人,而且艾尔文是坐在另一个身材比他娇小许多的人身上。

艾尔文丰满的身体几乎要将在他身前的人包裹住,但莱纳能感受到那个小个子正以一股巨大的力量从下顶撞着艾尔文的身体,只不过艾尔文被腰上的那双手环住固定着,不然艾尔文不可能只是这般小幅度的颤动。

早些时候莱纳也和艾尔文聊过几句,可即使是他亲耳听闻了也不无法明白那低沉浑厚的嗓音怎能发出此等娇态的嘤咛。

原本仰着下巴肆意呻吟的艾尔文像是对身前的人说了什麽,那一直深埋在艾尔文胸前的脸才肯移开,莱纳看着艾尔文露出灿烂又妩媚的笑容托起对方的脸将自己的双唇奉上,那一刻他似乎幸福极了。

回到房间的莱纳洗澍完後就先行躺上床,他闭上眼许就都未能入睡,脑子里想的全是艾尔文幸福的模样,他原本想起身再走动一下,但房门被打开了,那人关门的动作很小心,走进浴室时也没发出什麽声响,直到对方走到床边,连爬上床的姿势也很轻巧。

「晚安,莱纳。」

熟悉的声音伴随着一个轻巧的吻落在脸颊上,那个人钻进了他怀里,房间再度安静下来。

莱纳仍没有睁开眼,但他知道艾连正像平时一样抱着他入睡,其实血族的体温偏低,如今已经秋天了,被艾连抱着有点冷,但是莱纳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温度,在熟悉的环境下,不知不觉也沉沉睡去了。

从阿卡曼家回来之後,艾连又更黏莱纳了,可惜接下来他必须和莱纳暂时分开几天,这让他心情十分低落。

领导血族的五大家族每一年都会有一次聚会,只有家族中的子孙或是伴侣才可以参与,里维和艾尔文已经完成过仪式,所以里维带着人到场也是合情合理,但艾连和莱纳还处於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阶段,自然也就不方便带人一同前往。

就在艾连抽抽搭搭的说自己一点都不想去参加聚会时,莱纳竟然破天荒的主动在对方额头上亲了一口安慰,艾连傻呼呼地看向莱纳,然後才後知後觉的兴奋起来,那一晚他几乎没睡,在出发前又拖了许久才被父亲丢上马车。

莱纳默默的看着马车离去直到再也看不见,「再见了,艾连。」他轻声地说出离别。

叶卡家的侍者们都知道莱纳是小少爷的人,对他都十分恭敬,丝毫不敢怠慢,在莱纳说自己想去後山散步之後,也就没人阻拦,甚至还捎上一篮子茶水和点心,让莱纳可以找个风景好的地方坐下来野餐。

莱纳谢过他们後就一跛一跛的朝山上走,一路上他尽是选择那些一般人不会选择的"路",直到找到了一处满意的地方,他才拿出藏起来的铲子组装起来,开始向下挖洞。

另一头,一路上都趴在窗边闷闷不乐的艾连才刚离开莱纳不到几个钟头就开始想念对方了,这思春的模样让吉克不知白了几次眼,但一瞬间的恍惚後他猛地看向弟弟,思忖了半晌,他突然叫停了马车。

「吉克你干麻呀?」艾连从窗边直起身。

「你要是不想後悔的话,现在回去吧。」吉克没多做解释,自己打开车门走了出去,随後俐落的跳上了前方父母乘坐的马车。

艾连顿了一下,不过几秒钟,他果断向着车夫下达返回家中的指令。

即使叶卡家族的人拥有预知的能力,但他们却无法言明,只能透过一些暗示来指引,试图导向另一种可能,所以艾连猜吉克可能是预见了什麽,而照他所提示的,艾连认为肯定是关於莱纳的。

在深山埋头苦干的莱纳终於挖掘出比他身高两倍还深的地洞,可他仍担心这样的深度不够深,於是又继续拿起工具向下铲,正当他专心於工作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洞口传来,莱纳循声向上望去,洞口探出了一个黑漆漆的脸。

「莱纳,这是你们家乡人喜欢玩的游戏吗?我和你一起玩吧?」艾连的声音还是一样充满着朝气,可事实上,趴在洞口旁的他正全身颤抖着。

当艾连快马加鞭赶回家时,莱纳早已不在家中,艾连当下如置冰窖,赶忙拉着家里的侍者们问,才从别人口中得知莱纳到後山野餐。他心觉不对劲,拔腿就往後山跑去,可叶卡家的领地幅员广大,光是山就不只一座,他发疯似到处寻找莱纳的下落,好在莱纳身上独特的残香像是一条导引绳,指引着他在森林里找到人,但眼前的景象立刻让他头皮发麻。

艾连曾预见过的那块墓碑周遭就是这样的景象,相似的景色此刻重叠在一块,让他不由自主的认为後续也将会如预示般,可是他分明记得墓碑上的时间还未到呀!

莱纳哪料到艾连会出现在这深山野岭,但他心意已决,一不作二不休的扯断了那条从洞口垂下来的绳子,表明了自己不会上去,让艾连也不要下来。

「艾连,请你当作没遇见过我,走吧。」

「莱纳,时间晚了,我们先回家好不好?这个洞我明天再帮你一起挖,好吗?」艾连愣是夹着紧张到都要分岔的声音,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不会跟你回去的,艾连你回去吧!」莱纳说完後拿起铲子又想继续挖,不想再理会对方。

莱纳是独自挖掘,这个洞本身就不宽敞,突然的顶上一黑,莱纳向上抬就看到艾连从天而降。这洞可不浅,要真摔下来肯定会受伤,莱纳吓得扔下手中的铲子张手接人,而艾连就像是算准了位置径直落进莱纳怀里被接个正着。

确认艾连没事後,莱纳深感万幸,但马上有意识到自己不该如此,连忙将艾连放下与他拉出一段距离,他甚至还侧过身无视艾连此刻不可置信的表情。

「莱纳」艾连的声音发颤,他上前想要牵起莱纳的手却被对方甩开。

莱纳可从没拒绝过艾连,以至於这一个动作稍大的拒绝都让艾连难受的难以正常呼吸。

「你踩着我的肩膀爬出去,然後马上离开。」莱纳如下令一般,冷漠的口吻让艾连几乎认不得他,他抓起艾连想把人送出洞外,但艾连可不配合,死命地挣扎,嘴里还喊着要莱纳跟自己走,要不然他也不离开。

艾连这一波近乎撒泼打滚的胡闹让莱纳很头大,他不得先把人放下来,可一撒手,艾连就死死抱住他,像块橡皮糖一样任莱纳怎麽扒都扒不下来。

「莱纳,你有什麽困难,我可以帮你的!」艾连双手扣紧着莱纳的腰与其对抗,在反抗过程之中他还不忘表示自己可以帮忙。

莱纳心头一暖,动作也跟着顿了一下,可微弱的火光又怎能照亮无休止的黑暗呢?他暗叹一口气,心一横,狠力扯开艾连并後退。

「已经没有救了,所以你听话,赶紧离开吧!算我求你了」莱纳撇开脸。

「是因为你的心脏吗?」见莱纳诧异的表情,艾连解释因为莱纳的心跳声跟其他人的都不一样,这一直是他觉得是莱纳独一无二的地方。

被说中了心事,莱纳感到心虚,可眼见艾连又想靠过来,索性拿出了引爆器,他嘶吼的向艾连表明自己体内埋了颗足以毁灭国家的炸弹,若艾连不想死就赶紧滚开。

莱纳顶着一副狰狞又凶狠的表情,但艾连却看懂了那双蜂蜜色眼底的绝望,这让艾连感到心碎,原来莱纳一直开心不起来的理由吗?

「没事的,莱纳你先把那东西给我,好吗?」艾连伸出手,但莱纳不但摇了头还威胁他若再不走,自己可真要按下去了!

两人僵持了几秒,艾连缓缓垂下头,握成拳头的双手紧了又紧。

电光火石间,莱纳还未来的及看清那一道迷离的紫光就感到晕眩,最後残存的记忆里,那个令人安心的声音告诉他一切都会没事的。

意识苏醒过来时,莱纳眼前一片漆黑,沉重的眼皮像是被糊了一层胶,任他反覆尝试了好几次才终於扯出一条缝。久违的光线从狭小的缝隙中钻入,刺激着莱纳的眼球刺疼而泌出了泪花,这生理产出的液体正巧溶解了眼上的束缚,几分钟後,他终於如愿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被轻风吹动的半透明纱幔,它在空中恣意摇晃飘舞,好不自在。

莱纳的身体僵硬,连脖子也难以作动,他只能转动的眼珠子打探四周,一不留神之际,一个人影掀开了纱幔。来人发现莱纳醒了,先是怔了一会,随後挽起唇角,轻巧的往床边一坐。

此刻莱纳无法动弹,只能任由着这人摆布。他被对方从纯白色的丝被下拉坐起来抱在怀里,因为被固定住了姿势,他只能藉由有限的余光继续观察这名貌美的青年,这名青年及肩的褐发和绿色的瞳孔让到感到熟悉,可这副超凡脱俗的艳丽却让他倍感陌生。

犹豫片刻,莱纳那副久未使用的喉咙沙哑又含糊地呼喊出一个名字。

「艾连?」

「对,是我。」青年颔首,似乎很满意莱纳认出自己。

莱纳不可置信的睁圆双眼後失望的歛下眼睑,「我果然还是害死了你吗」

「当然不是,我怎麽舍得让你死?」艾连苦笑,虽然与莱纳一同沉眠也是件浪漫的事,但不会是现在。

感受到莱纳的不解,艾连轻描淡写了大致的经过,但却没有说出曾经几度让他近乎崩溃的糟糕情况,他亲吻着莱纳的额角,告诉莱纳一切都过去了。

知晓身体里头再也没有骇人的东西,莱纳像是终於得到了解脱,因为时常紧蹙眉头而留下的皱纹竟也淡了。

莱纳不知晓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但依照艾连外貌上的变化,少说也躺了几年了。未能活动的四肢无法像以前灵活,甚至有点断手断脚的错觉,可也因为如此,他好像得到了一个合理的理由接受艾连无微不至的照料。

在艾连倾力的喂食下,莱纳的身体一天天痊癒,虽然他已经能下床走动,但艾连仍没让莱纳到房外,他说入秋了,外头冷,怕莱纳外出会受寒。

莱纳对此倒是没有意见,因为他更苦恼另一件民生大事。

因为先前一次艾连不小心将热汤喂到莱纳嘴里让莱纳的唇舌烫伤了,後来艾连习惯在喂食前自己亲尝一口确认温度再给莱纳吃喝,但现在艾连已经请侍者端来前控制好了温度,艾连也就不再如此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莱纳总觉得艾连尝过的那碗汤或食物特别好吃,被这几年昏迷磨钝的脑袋瓜子竟然离奇得出了一种结论,艾连的口水可能是关键!

晚间,当艾连坐上床准备睡觉时,莱纳不知是哪根筋不对,竟伸出食指抹了下艾连的唇缝後放进嘴里。把指头纳入口时莱纳也自觉尴尬,可当嘴里的东西藉由食道吞咽入肚子里後,莱纳感到一股微微的热意,他的眼睛缓缓睁大,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愉悦从他腹腔扩散。

或许是心事已了又或许是久经磨难的身子再接触一丁点甜头後便再无抵抗力,莱纳痴痴地与一脸奇怪的艾连对望,他低下头嚅嗫地开口:「艾连能让我吃点吗?」

「嗯?」艾连发出疑声。

要说出"请让我吃你口水"这话实在太臊了,莱纳感觉舌头都也些麻,他抬起头望向艾连,在艾连不明所以的目光之中爬到了艾连身前。

莱纳过去为了战斗而累积的肌肉在没有高强度训练後便有些松弛,艾连能从莱纳睡衣的领口看到那两团柔软的白肉随着主人的移动而颤晃,他无法控制自己的眼不往那瞧,是直到莱纳半跪在他前面,艾连才微微仰起头与对方对视。

莱纳有些怯怯的注视着艾连的眼,然後将嘴直接往对方唇上贴。

艾连被现在的状况惊的成了一根笔直的木头,莱纳似乎因为这样的姿势有些累人,竟然主动坐上了艾连腿上,捧起艾连的双颊吮着艾连嘴里甜美的汁液。

在莱纳坐上来时,艾连习惯性的将手护在人身後,他虽然开心莱纳的主动,但还是在理智的呼唤之下拉着对方背後的衣服让人後退。

艾连的视线从彼此唇上相连的银丝,一路将莱纳颊上的红晕、水润的瞳面和正喘着气的半张红唇望了个遍,他咽了口气,神色复杂。

对於突如的终止,莱纳有些不开心,唇尖似是委屈地向上扬了扬,他挺身上前想要趁其不备的偷袭,可莱纳如今早没当年的身手俐落,艾连轻易的将他再次隔开。

好不容易将莱纳哄睡了,艾连将掌面平放在对方左胸口上,确认无碍後才松了口气。

当年为了救莱纳,他找来了叶卡家族领地上的所有人类医生,可当医生们听闻是要剖开人体的手术,大家无一不吓得半死,他们顶多就是治疗一些小病症,哪有动过这种大手术的?

求助无门的艾连得到了哥哥的帮助,从人类世界带回了一名被迫逃亡的天才医生替莱纳动刀,可在医生剖开来那胸腔後,恶劣的情况让他们都後抽了一口气。

艾连没想到人类世界那的混帐家伙竟然如此歹毒,他们将那物塞入莱纳的心脏之内而不是单纯的只在胸腔里头。

心脏这个对人类极其重要的器官怎麽能随意动刀,但艾连深知如果不趁现在去除那东西,未来它仍然是一颗不定时炸弹会夺取莱纳的性命,所以在艾连苦苦哀求下,医生只得小心翼翼的剜着肉,以最小的损害将那可恶的东西连根拔除。

艾连使用了大量家族内的仙丹妙药才好不容易将命悬疑线的莱纳救了回来,可是受损的心脏无法正常的运作,所以艾连便让莱纳进入类似血族长眠的状态,以便莱纳脆弱的心脏可以在最低功效的情况下继续工作。

血族的唾液具有高治癒功效,所以艾连除了每天喂食着有养分的汤水也会让莱纳服下自己的唾液,可惜就算血族的唾液有奇效,但对莱纳来说却像把双面刃。

血族的尖牙中有液腺分泌出可让人类兴奋的物质,尽管没有使用到牙齿,但这些物质还是会混在唾液之中,此物质原本的用途是让血液能快速流动来让血液变得新鲜美味,可莱纳的心脏恰恰承受不了。

现在莱纳虽然醒来了,但那颗伤痕累累的心脏仍需要细心养护。

自从知道艾连"口中的秘密",莱纳总会假装凑近艾连的脸,希望发生一些"意外",到了後来莱纳更加大胆了,开始会偷亲艾连,有越来越没皮没脸的趋势。

艾连自然是高兴莱纳喜欢自己的口水?,但碍於莱纳的健康,艾连不得不订下严格的规定要莱纳遵守,他让莱纳只能在睡前才可以这样,而且一次不可超过五分钟,若莱纳不遵守,那就什麽都没有。

长眠过後的莱纳似乎也随着柔软下来的肌肉一样变得脆弱了,那双蜂蜜色的眼睛长期蒙着或薄或厚的水气,每每艾连制止了莱纳超时,他都必须用手遮住对方的眼,因为艾连知道自己根本经不起对方泪眼婆娑的盯着自己瞧,只能用物理方式先行隔绝。

艾连为了预防莱纳的"再度攻击",现在睡觉都是把人搂在怀里,和少年时期他总躺在莱纳胸前入睡的情况完全相反。

在莱纳入睡後,艾连才会松开手来检查莱纳的心律,一天天逐渐有力的心跳让艾连很是欣慰,他会低下头用嘴碰一碰莱纳的布满丝丝皱纹的额头,然後再度将莱纳按回自己颈窝上,把人严严实实的环在怀里才会睡下。

艾连不怕苦了自己,但为了保全莱纳的安全,他必须狠心的清除可能的阻碍,其中也包含了莱纳本人或是他自己。他会如此谨慎也不是没道理,当年他预知到的莱纳的墓碑上刻有的最後时间正是明年他的成年礼当日。

艾连不清楚此前将莱纳体内的东西取出後算不算阻止了那个结局的进行,所以在那日未到来之前,他不敢懈怠。

事实上,艾连与莱纳真正想处的时间不长,但自打他在预景中看到了莱纳,这个男人似乎就成为了他的执念,他想要改变那一个会失去莱纳的结局,为此,他必须先让莱纳的身体恢复到至少能撑过"仪式"的程度,一旦最终仪式完成,莱纳就可以与他共享生命,就算那一块墓碑最终只是从一个人的名字变为两个人,那也是属於他自己的胜利。

战战兢兢度过了冬天,莱纳的身体也如迎春的土地有了欣欣向荣的兆头,眼见自己即将成年,艾连再也按奈不住长期压抑的忧虑,他将想与莱纳举行仪式的想法告知了父母,坚持无论如何都得在自己成年礼之前完成这件事。

这所谓的仪式是指想要结为伴侣的双方必须缔结最终血契的过程,这份血契也同等人类世界的结婚证明,只不过人类的婚姻可以离异,但血族的最终血契却是一辈子的事。

血族的一辈子与人类的一生可不能放在一起比较,因为血族的生命远比人类长的太多了,若与血族缔结最终血契的另一方是人类,在完成缔结仪式之後,此人也将成为血族的一部份并可与伴侣分享这长到似乎没有尽头的生命时长,直到其中一方先归回尘土,另一方也无法独活,必将一同入土。

虽然在血族领地之内血族与人类结为伴侣的并不稀少,但其实这项缔结仪式有着非常大的风险,尤其是对於身体强度较血族虚弱的人类来说。

缔结最终血契的过程之中,彼此需要交换一半以上的血液才可执行,这点对肉体强大的血族并不打紧,可对於人类来说却是九死一生;除此之外,缔契最重要的核心是双方都需抱有愿与对方共存亡的强烈念想,倘若是逼迫就范,这份最终血契也无法成立。

艾连的亲人认为孩子有些鲁莽,可是他们也亲眼见证一个稚气的幼童为了自己深爱之人努力转变成一位有能力照顾他人的成熟大人,虽然他们对莱纳的了解不算太多,但从他们各自的预景之中都能窥探出莱纳对艾连有着绝对性的影响,於是他们为了成全自己最紧密的家人,也愿意接纳艾连的所爱之人。

从家人口中,艾连大致了解了仪式的流程,他完全不担心莱纳的心意,唯有担心莱纳的身体无法负荷,可是他还是毅然决然地向莱纳"求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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