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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孙叔知道自己不应该迁怒梁思砚,毕竟小少爷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人有亲疏远近,任谁看到那个画面都……

他叹气,挪开身体,露出病房的情形:“自己看吧。”

为了换药,绷带已经被拆了下来。

手腕处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

狰狞可怖,像是要将整个手掌切下来。皮肉被丑陋的黑色针线缝在一起,像一条扭曲的虫,微弯的弧度又像油面小丑裂开大笑的嘴角。

怪异又骇人。

沈舟然的左手腕上,这辈子都离不开装饰品了。

“他、这个伤……”梁思砚木了下,在伤口的冲击下打乱重组自己的语言系统。

“他疯了吗……?这么深?!”

沈舟然,不是一直在骗他吗?

他以为只是一点不痛不痒的小伤啊。

孙叔听梁思砚这样说,大半辈子的涵养差点破功,深深看他一眼:“梁少爷,无论小少爷曾经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但他对你的心是真的。”

再次看向病房里的少年时,忍不住眼圈一红,眼角褶皱出深深怜惜,目不转睛看着里面。

所以那天,沈舟然是真的活不下去,要自杀?

梁思砚愣愣站在原地。

“沈舟然,你以后再自杀就找个安静的地方死,别哗众取宠,弄得跟我对不起你似的,还要来病房看你假惺惺演戏。”

“装什么装,真以为还有人会心疼你吗?”

那天的场景历历在目。

梁思砚咽咽口水。

他真以为沈舟然是装的,他又不是第一次装病博同情。

像他那样矫情的人,划一个小伤口都大呼小叫。

割腕?假的吧?

伤口缝合后还是有血渗出,结成血痂黏在纱布上,揭开时便要伤筋动骨。

换好药后,沈舟然俨然成了从水里捞上来的,汗水浸湿鬓角,头发黏成一缕一缕,狼狈贴在脸上。锁骨瘦弱的凸起,苍白肤色更添病态。白皙脖颈上蒙了层水珠,汗津津的,连前衣领都湿透了。

他大口喘着气,要不是有人扶着他,自己早就瘫软到地上。

手腕缝针处鼓胀着,一跳一跳。尖锐的痛感如病毒般迅速侵占其他系统,引起潮涌不断的耳鸣。

沈舟然半眯着眼,汗蛰在眼角,刺激着泪腺不断分泌。

他觉得自己好像痛昏了,却又很快被折磨醒。

主治医生看了不忍:“镇痛药都有成瘾性,除非你实在忍不下去……”

沈舟然在脑子里把这句话重复两遍,才意识到是什么意思,迟缓摇头:“……没事。”

他以为自己说出声了,其实并没有。

医生只看到他嘴唇翕张几下。

隔着病房的窗户,沈舟然看到孙叔隐忍担忧,嘴唇嗫嚅的模样,微微撑起身子,平了平错乱颤抖的呼吸,对一窗之隔的人慢慢做口型。

“不——疼——”

怕对方认不出,沈舟然慢慢地、又重复了一遍:“不——疼——,不——疼——”

他还笑了一下,淡色薄唇扬起。却不知这个笑容在别人眼中就像从高处坠落的水晶灯。

下一秒,就要“啪”一声碎了。

病房里的医护即便是见惯了生死,看到这幅场面也有感性的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

孙叔转过身去,不忍再看。

“……梁少爷,”他过了许久才恢复到往日的平静,对身边的梁思砚说,“不管小少爷之前做过什么,你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能不能看在他是个病人的份上……”

“对他好点。”

等梁思砚从混沌的状态中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回了临时歇脚地。

他不想天天去沈舟然跟前刷脸,甚至抗拒进那个病房,看到那张脸。但他在坐在沙发上,脑子里想的却全是早上那一幕。

狰狞可怕的伤口,惨白没有生机的脸……还有最后那个笑容。

与此同时,心里还有股莫名的烦躁。

接那个电话的时候,他也没想过沈舟然真的割腕,以为他是为了博取自己的关注故意闹腾。

所以才说出那句“要死赶紧死”。

梁思砚忍不住糙了声,手捂住半张脸:“煞笔,让你跳河你也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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