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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又听说,元昭帝这些年隻立过一后,这唯一的皇后还是他未登基时便死去的发妻。
清邈道人渐渐明了,元昭帝日以继夜、近乎自虐般地沉迷于政事,为的不仅是社稷与百姓,还有他的一句“大功德”。
老道士手执蒲扇,衝两鬓染霜的男人郑重行了一礼:“老道见过陛下。”
一礼过后,又问:“陛下可是准备好了?”
顾长晋“嗯”了声。
他的身体已经近乎油尽灯枯了,而他也等不及了。
他想见她。
清邈道人笑了笑,回眸望了青岩观一眼,道:“陛下请随老道来,这龙阴山乃萧家龙脉之所在,山底之下,有一地宫。那里,正合适。”
顾长晋随着清邈道人穿过一重重迷踪阵法,来到一条阴暗逼仄的地道里。
潮湿、阴冷的风卷起他龙袍的一角。
冥冥中,他总觉得这处地方他来过。
地宫里绘製着一个古朴玄妙的太极八卦阵,朱砂在明亮的灯影里红得刺目。
“陛下请坐。”清邈道人的蒲扇指向太极阵中的阳鱼鱼眼,“老道这就起阵。”
他说罢便接连往胸膛拍了三下,力道分明不重,却生生拍出了三口心头血。
清邈道人登时面如金纸,人也在一瞬间老去了许多岁。
喷洒在空中的血并未坠落,而是浮在空气里,随着清邈道人的蒲扇,在半空中缓缓画出了一个符阵。
顾长晋定定望着半空。
也不知过了多久,甬道里忽然传来一阵腥冷的风。
顾长晋心念一动,隔着十二道冕旒,朝甬道望去,却什么都瞧不见。
隻他隐隐觉得,有人来了。
那人正看着他。
顾长晋抬眸望去,恰就在这时,对面的阴鱼鱼眼忽地一亮。
下一瞬,清邈道人舌绽春雷,喝道:“阵起!”
随着他的话音落,顾长晋身上的龙袍“倏”地亮起了火光,大火从他身上沿着太极八卦阵的朱砂,烧至对面的阴鱼鱼眼。
短短几个呼吸的片刻,阵中红光漫天,狂风大作,阴阳两道鱼眼仿佛有了吸力一般,缓缓地,一点一点的靠近、融合。
大火熊熊烧着。
剧烈的炙热与疼痛中,火光渐渐远去,清邈道人的身影也渐渐失了踪迹。
顾长晋隻觉耳边格外的静。
那是一种朦胧的温柔与寂寥,就像过往四十年的每一夜。
回忆里她带来的温柔与漫长时光里失去她的寂寥,交织着陪他走了四十年。
旁人都道他冷情寡欲,心中唯有社稷江山。
没有人知晓,这位克己复礼,对自己苛刻到近乎极点的帝皇一直在等着一个虚无缥缈的期盼。
这期盼,是再见她一面的渴望。
这样的渴望,从不曾随着光阴流逝而缓缓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