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话没说完,她的嘴里就被塞了一颗糖饴,带着点薄荷的清凉,齿颊生香。
“因为我不想你嫁得太委屈。”
他微微弯腰,和她平视,一改纨绔流风,语气和煦诚恳,甚至有些请求她原谅的意味。
“你是我未来的夫人,应当是第一个知晓要与我成亲的这件事,而不是从旁人处被迫得知。”
她在袖下握紧的指节慢慢松开了,神情可见地软和下来,贝齿咬过的下唇起了血珠,仿若一朵正急骤绽开的血莲。
她对自己倒是够狠。
白川舟用指腹替她抹了去。
“我会重新开府,任你造次,想如何便如何。”
不知是不是糖饴化开后余出了甘甜,这句话莫名地将她的火泄了下去,所有的怨愤如退潮般从她身体里败降抽离,留下的是他指尖在她唇上的触感。
明明停留的时间很短,在呼吸之间瞬息即逝,可却让她的心颤了又颤。
她虽然还搞不懂为何他那么笃定她会成为世子夫人,但她好像没有那么生气了。
糖饴好不容易咽下,她瞥了一眼他重肃的月白腰带,下楼梯时,低声轻哂:“人模狗样。”
却不想被他听见了。
“什么?再来两碗?”白川舟歪了歪头,眼尾上勾,“楚编修,你看看京中除了世子爷,谁能养得起你”
楚引歌见他又复作混不吝的痞坏,不知怎么就笑出了声。
——
等楚引歌回到楚府时,府上已是滚雷崩裂,炸开了锅。
楚诗妍哭哭啼啼地冲进素心苑,一把抱住了她:“棠棠,哥哥被抓走了”
在她抽噎断续的哭声中,楚引歌渐渐理清了原委,原来楚府和靖海侯府的退亲退到一半,宫里就来了人,奉陛下之命,以对“娴贵妃之大不敬”为罪名,将楚翎扣押进了慎刑司。
楚引歌直觉和暗室失窃一事有关,问道:“阿兄怎么会和娴贵妃扯上关系?是暗室丢的东西找到了么?”
“我不知道什么暗室,我什么都不懂,来人说哥哥捏造事实构陷娴贵妃,故意离间陛下和贵妃娘娘的情分,就将哥哥抓起来了”
楚诗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棠棠,你说怎么办啊,他们都说娴贵妃是陛下宠妃,得罪了她可是要被砍头的,哥哥会不会”
她不敢再说下去,全身抖得厉害。
看来娴贵妃是洗脱了嫌疑,只是不知暗室里到底藏了什么,那黑衣人又是何人。
楚引歌将她拢在怀中,摇了摇头:“不会,父亲是礼部尚书,他向陛下求个饶,联合几位大人说些好话,哥哥过几天就被放出来了。”
“真的?”
楚诗妍停下抽噎,看向她,见她眉眼盈盈,点了点头,心里的忐忑也渐渐平息,她觉得棠棠有种令人信服的魔力,只要她开口说没事,似乎就是真的没事。
但在阿妍走后,楚引歌想了许久,此事不会那么轻易解决。
既是天家亲自下的罪,谁还敢冒大不韪替楚府求情?
只怕楚家老爷现在是所求无门。
除非
楚引歌坐在铜镜前,眸光冷寂。
除非楚老爷去求侯府。
她现下已经能有几分明白,为何白川舟会说她是世子夫人了。
楚府和侯府的婚事未退成,楚熹最后一定会为了楚翎,舔脸以亲家之名,跪求侯府。
而这事,若由侯府出面就会变得简单许多。
娴贵妃是侯府的嫡女,这事说大也大,朝臣无故挑衅帝妃情分,其罪该诛。
但说小其实也很小,不就是两口子吵了一架的事么,只要陛下和娴贵妃不计较了,楚翎自然就被释放了。
所以若联姻还在,楚府就是娴贵妃亲弟的亲家,这就和皇族都沾上了亲,楚翎就更不可能被定罪。
楚老爷必会极力挽回这门亲事。
但他好面子,让他跪求侯府已是大辱,怎还会让唯一的生女楚诗妍嫁给那纨绔?
他们下一步必会将她过继到王氏名下,以楚府长女的身份,顶替楚诗妍,将她塞入侯府的花轿。
楚引歌褪下裙衫,玉雕般的左臂上蜿蜒着几道凌乱的剑伤,触目惊心。
这些人必舍她去救楚翎。
这毫无疑问。
特别是王氏,恐怕巴不得将她送走,还能救下自己的儿子,何乐而不为?
她拿着玉膏往伤口上生硬地抹,额间已沁出了汗,汗滴寸寸往下落,但喉间却丝毫不肯吭一声。
又随意挖出一勺往脸上擦去,毫无规章。
她对自己全然没有那个人对她有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