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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节

 

“是啊,真难。”元墨少年老成地叹了一口气,只盼着平安的日子快快到来。

床帐里人影浮动,金铃作响,钟言脱了中衣晾着肚子,枕头已经丢在一旁。秦翎心疼地给他上着药膏,从前是自己躺着不能动,小言用手指头为自己清创、上药,如今自己也体会了一把心酸。

“别动,都是疹子,你可千万别挠了。”秦翎将祛疹子的绿色药膏涂平,拿着小扇子为他轻轻扇风缓解苦楚。平坦的小腹上起了一整片的红疙瘩,有湿疹也有痱子,混在一起大大小小,又刺痛又刺痒。

钟言苦不堪言,今年闷热,他一天五六个时辰都要穿着假肚子,出了汗全部闷在身上故而深受困扰。“嘶……这药膏有点凉。”

“这药膏还是你亲自写了药方让元墨去抓的呢,忍一忍,忍一忍就过去了。”秦翎怕他乱抓还抓住了他的手,“抓破会更难受,你要是真的想解气就抓我吧,我不怕。”

“无碍,也就忍这几天了,明日就不用再穿枕头到处走动。”钟言躺了下去,想着怎么和他说明日生产的事,“对了,方才我在外头碰到了我家兄的传信,明日他就回来了,让咱们准备好。”

“啊?”秦翎顿时坐直,消息太过突然他一时怔住,“准备什么啊?”

钟言指了指肚子:“生孩子啊。”

“生、生孩子?”秦翎急得磕巴几句,“怎么生?”

钟言又捂着肚子笑起来:“我怎么知道怎么生,我又没生过……”他单手将秦翎拽了过来,冰凉却有力的手腕虚虚地搭在他的肩膀上,腕口一阵药香,“傻子,明日等他来吧,咱们见机行事。”

秦翎却已经紧张发汗,他没有小言那么强的镇定力,头一回经历这样的大事甚是无措:“那需要准备什么?产婆……产婆怎么找?”

“这个啊,等我想想吧。”钟言神神秘秘地一笑,像一只满身是刺的小刺猬摊开了柔软的肚子,袒露了脆弱,让秦翎用那把漂亮的玉骨扇给他扇风,缓解肌肤上的难受。

等到天再次亮起,雨还没停。

半年的雨像是要一股儿脑地下来,秦家的湖面再一次撑起漂亮的水纹,在雨滴落下时涟漪片片。只是今年没有来得及放小鱼苗,也没有养荷花莲藕,可单单只是湖水就让人心旷神怡了。

钟言最后一次大着肚子去了院里,头一个就是先看看贡品吃得怎么样了。如今这只白仙是打定主意不吃其他只是甜食,鸟蛋和虫子一口没动,糖饼和雪花糖一口没剩,盘子里一点糖渣都没剩下。不同的是,今日的盘子旁边多了一块黑乎乎的东西。

这是……钟言立马将它拿起来,闻了闻,等童花过来的时候让童花尝尝。

童花刚睡醒就出来浇花,这会儿眼皮还耷拉着。瞧见这东西立马双眼瞪圆,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小口。

“是灵芝,上三百年的灵芝。”童花笑眯眯地咽了下去,神农全部都是胎里素,不吃酒肉只吃草木,“这个少奶奶要收好。”

“我听说灵芝有大用,可是上三百年的灵芝不能轻易用,因为补性太冲,平常人尝了会将人补过头。”钟言果然没猜错,白仙又给药了。

童花意犹未尽地点点头:“是,您懂药性,这东西可不能轻易用。百年灵芝、千年人参,这些用不好不仅不是药,反而是催命符了。几年、十几年的灵芝还能给人补一补,这样的大药……都是续命用的。我方才吃那一小口,我自然不会有事,换做旁人,不一会儿就要鼻血不止,血气上涌,心脉过强而直接昏厥。如果给本身体虚的人吃了,不出半个时辰必定咽气。”

“是啊,这东西不是寻常药,它给我这个干什么?”钟言看了看掌心的药材。

童花往屋里看了看:“恐怕是……恐怕是白仙觉出院里有人重病,才赏了药。”

原来是这样,钟言算是明白了。白仙已经知道这院里有个将死之人,但是它不知道自己为秦翎续命,所以在它察觉来看,秦翎是一个随时都要咽气的重病身躯。它给自己这个就是给秦翎吊着一口气的,弥留之际服下此物便能吊命几日,等药性一散,人就走了。只不过有自己在,这东西用不上。

“这个给你吃吧。”钟言转手将灵芝根给了童花,“今晚我多做些甜食,谢这位小仙赏药之恩。”

“真的给我吗?”童花小心翼翼地拿。

“真给你,你们神农就是要吃点儿好的才行,给那颗草木心积攒些天地灵气。不过……”钟言话锋一转,“我可不是让你白吃的啊。”

童花刚要往嘴里塞,又一下子停住了。“要银子吗?这一块儿足够上万两了,我吃不起。”

“不要银子,我要你帮我和白仙套套近乎。”钟言看他可爱,两只手一起揉起了他的脸蛋,“我总觉着它来得古怪,而且它成仙不久,药却非凡。你帮我问问它,看看它是怎么来的。”

“哦,这个可以……小的一定办好,多谢大少奶奶。”童花长吁了一口气,将带着泥土的灵芝根往嘴里塞去,别人尝着苦涩又难以下咽的东西他像品尝着美味的点心。

秋谷和冬华今日在厨房忙,备好了早饭的材料。两人给钟言打下手,看着少奶奶用面粉混合熟的猪油来和面,然后再用清水加面粉和匀,包住了混了小葱碎末的油面,捏成了带有花纹的小包子。

这一定是要做葱油饼了,果不其然,她们的大少奶奶虽然身子不便但动手极快,取白糖和猪板油切成了细丁,又放了芝麻。在她们转身去准备白粥的功夫里少奶奶就把葱油饼炸好了,一圈一圈的酥皮干脆,飘着小葱花的香味儿。

“少爷这个胃口可真是好福气,我看啊,少爷以后再也不吃外人做的吃食了。”秋谷昂着小圆脸在灶台旁边闻闻,“好香啊,往后我也学着做。”

“他可不是好福气,从前吃东西都得求着他,难伺候。”钟言还准备捏小饺子,忽然一只白色的纸鹤在窗边飞过,他连忙放下活儿跑出去找,打开掌心,那只纸鹤就老老实实地落在了他的手上。

打开之后还是两个字:[午后]。

师兄午后就能过来了?那自己现在要怎么办?是先让秦翎吃饭还是先假装要生了啊?钟言急得团团转圈,咬牙一想,还是吃饭重要,于是连忙催促丫鬟们将早饭给端过去,不能让秦翎饿着肚子。

秦翎刚把脸擦干净,葱油饼就拿过来了。他也没来得及问,小言已经挽上袖口,一口白粥一口饼地塞他吃。

“怎么这么惊慌?”秦翎含糊着问。

“快吃,你吃完我就要生了。”钟言小声地回答。

“咳咳……”这一句话直接让秦翎呛住,喝了好几口茶水才咽下去。怎么突然间就要生了?这该怎么生?秦翎跟着他一起着急,两个什么都不懂的人密谋着如何生,这顿饭也吃得战战兢兢。

等到快到午后,小雨还淅沥沥地下着,秦家的家仆们各自有所忙碌,只听东回廊那边有个小丫头在喊。

“不得了了!来人呐!”小翠打着红油伞,扯着小嗓门开喊,“大少奶奶摔了一下,这会儿肚子疼,恐怕是要生了!”

几句话的功夫就把刚消停没几天的秦家再次掀得人仰马翻,二少奶奶那边孩子没了,大少奶奶这边又要生了,而且算来算去还不是足月。大家手忙脚乱起来,忙着去喊人,忙着派人出去找产婆,还有的赶紧去通报老爷和二夫人。

外头混乱一片,秦翎屋里倒是另外一番景象。钟言躺在床上,盖着被子,肚子上面因为塞了枕头而高高隆起,两只眼睛滴溜溜地乱转。

秦翎坐在床边抓着他的手:“外头还没人过来,一会儿你可要喊了。”

“我喊什么啊?”钟言坐了起来。

“你躺下。”秦翎又把他按下去,“这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喊痛吧,或者像我生病时的模样,因为疼痛而难以忍受,所以说出一些灰心的话语?”

钟言满脑子都是浆糊,终于轮到他想不明白了。“那好,不过你过一会儿是不是要到外面去了?”

“话是这样说的,这也是风俗,夫君不能进入产房,最好在外头坐等。”秦翎给他擦了擦汗水,“不过我想一会儿通融通融,就在屋子里头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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