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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

 

可他却神色平静,好像说的并非他自己的事,“老师知道,阿娘为什么会自尽吗?”

“因为那日她毒发,用白绫紧紧缠着我脖子,就在我以为自己活不下去的时候,她又和往日一样,突然清醒过来,但她接受不了自己再次伤害我,所以就用那根白绫了结了自己。”

祁宥感觉到拥着自己的人在微微发抖,他笑了笑,反而安抚道:“没关系的、早就过去……”

话还没说完,便被人用更大的力度拥紧,好似想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

他眼眶中突然落下一滴泪。

滚烫湿润,毫无预示地滴在崔锦之的手背上。

原来自己心底高高建起的无数防备与猜忌,能被她这样一个拥抱轻易化解掉。

崔锦之抬起头,和少年的目光对视着,沧海浮生,就好像静悄悄地从二人的目光中流淌了过去,周遭一切都不复存在。

祁宥听见她轻声又坚定地说。

“无论什么时候,臣永远会站在您的身侧,陪着您。”

“臣是您在这个世上,永远可以信赖的人。”

祁宥瞳孔微微紧缩,一错不错地盯着眼前人,漆黑的眸子映出她温柔笑意的模样,像水一般漫过他的身体。

透过沉重叫嚣的黑暗,寒意刺骨的冰雪,仿佛看见一双手坚定地扶起他。

理智的情绪终于败下阵来,妄念破土萌芽,生出让人能够一往无前的勇气。

少年露出一个酸涩的笑,眉眼弯弯,却不住地滚落下更多泪。

寻人

翌日清晨,帐外已传来有人窸窣走动的声音,崔锦之身体不好,连睡觉也极轻,听到了动静悠悠转醒,侧头望去,只见祁宥也立刻警觉地睁开双眼,待看清楚了身侧之人,身上的肌肉徒然放松下来。

崔锦之青丝尽散,眉目清雅,带着几分笑意:“殿下早。”

呼吸交缠,热气还湿漉漉地洒在鼻尖。

少年耳尖一片绯红,跟她对视不过一眼,就急急忙忙地坐起身来,“老、老师早。先起来梳洗吧。”

说完,只留下个匆忙的背影。

昨日因为料理完伤口后已太晚,怕祁宥摸黑回去惊动他人,干脆就留了他一晚。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祁宥是从未和人共眠过,他手上交叠放于腹部,就这样直挺挺地在她旁边睡了一晚,僵硬地一动也不动。

这小屁孩,还挺害羞。

清蕴也端着热水挽帐进来,正巧碰见祁宥落荒而逃,有些摸不着头脑:“殿下这是怎么的了,大清早就忙忙慌慌得,还以为有人在背后追着他呢。”

崔锦之嘴角噙着笑,没有回答,将手浸于热水中,又将锦帕拧干,细细净面,“昨日可接到陈霍两位公子了?”

“接到了,不过他们衣袍上全沾满了泥土,也不知道去做什么了。”清蕴嘀嘀咕咕,“还有四殿下,公子昨日在哪里找到的?”

“找什么?殿下昨夜不一直在我的帐中吗?”崔锦之面容沉静地答道。

清蕴立刻敛了声音,找出衣物为崔锦之换上。

待各家用过早膳后,纷纷在校猎场地整顿自己的队伍,前锋参领霍玉山已警跸宿卫,沿途悬挂旗帜,听候令和帝差遣了。

崔锦之一踏出营帐,便瞧见勋贵子弟们皆身着劲装胡服,手挽雕弓,脚边还牵着猎犬,一时间好不年少气盛。

祁宥亦在人群中,黑发高高束于脑后,一身玄纹绯红色劲装,玉带扣腰,眉眼冷峻地听着霍晁在耳畔说着什么。

丞相大人第一次见他穿这么鲜亮的颜色,一时新奇,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祁宥感受到有人打量的视线,冷锐地抬头看了过来,却在对上视线那刻悄然化作了一汪水。

崔锦之目光仍在少年的身上流转,只觉得他面如冠玉,意气风发,见之忘俗。

不得不说,自家崽儿的脸,真是无人能及,日后长大成人,更不要说得俘获多少京城小娘子的心了。

清蕴抿嘴笑道:“这衣服是我今日给殿下送去的,他还老大不乐意的,我只好说是公子让他穿的,殿下这才不情不愿地换了。”

崔锦之轻笑了一声,虚点了点她的额头,道:“促狭。”

说完,便朝着令和帝走去,行礼觐见后,立定在他身后不远处。

说是君王围猎,实则还是让世家门阀的年轻子弟们比划一番罢了。狩猎开始前,按照惯例跟着先听令和帝高颂上天之类的场面话,再跟着锣鼓之声行礼叩拜,嘴里感念着皇帝如何英明卓越等等。

折腾了好半天的仪式,令和帝终于大手挥下,号角声延绵不断地一声声响起,围猎终于开始了。

崔锦之向来不擅弓马,且身娇体弱的,自然不会参与进去,只见她气定神闲地坐在一帮朝中老臣间,画面好不突兀。

除开她这个不合群的年轻人外,还有一个人也老神在在地坐于令和帝身后这一帮加油团里。

此人正是定远将军顾云嵩。

令和帝笑骂道:“崔相躲懒便也罢了,你这个武将,怎么还往朕背后躲。”

顾云嵩懒洋洋道:“陛下可莫要赶臣上场了,臣要是真去了,这帮世家子弟怕是将山掏空了,也猎不到东西了。”

这话狂妄,却也真实。

定远将军骁勇善战,十五岁便能领兵剿匪,接下来的十年里,不断为令和帝安定江山,镇守边关,为大燕立下了汗马功劳。

文有崔相,武有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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