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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知节默然垂头不语。
许是一甲子前管的闲事太多,虽惹了一身骚但总有人给她善后。从不周崖出来后,李长安便收敛了许多,黑水郡帮秦归羡一把,有一半是图财,另一半则是因姐姐李长宁,有些同病相怜的意味。其中也未料到有回李宅的一日,故而问归问,李长安当下没有半点要帮秦归羡撬墙角的意思。
陈知节却误以为这位恩人是在替秦唐莞鸣不平,但细细一想,让一个正值年华的姑娘独守空闺数载也着实有些委屈。可他眼下一身孑然,又被丢来了最为庙堂诟病的北雍,他拿什么去与秦唐莞海誓山盟?
李长安见他许久不开腔,也不再为难这个读书人,转了话锋道:“既来之则安之,你若真有本事,墙头林立的长安城容不下你,北雍却能给你一展拳脚的机会。只不过到时陛下还愿不愿让你再回长安城就难说了,陈知节,你是甘愿在这里碌碌无为,还是有心为一方百姓造福,全凭已心。不过咱们丑话说在前头,我这个人不喜也不屑给旁人穿小鞋,但你若负了秦姑娘,我少不得要让燕大将军给你吃些苦头。”
可若秦姑娘负了你,我便赔你个封疆大吏。这句话李长安自是不会说出口。
听闻此言,陈知节面色缓和了些许,捧着茶盏想要作揖,却发觉更加不妥便作罢,隻恭敬道:“姑娘此言,陈知节铭记在心。”
李长安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禁好笑道:“当初在黑水郡你陈知节可从不这般婆婆妈妈,怎来了北雍反而胆子变小了?”
陈知节沉默了半晌,而后起身将手里的茶盏放在了几步之外的茶几上,手心朝内,不敢给李长安瞧见烫红了的双手。
心知肚明的李长安也装作视若无睹,安排陈知节坐在单独的绣凳上,又私下里嘱咐婢女要滚烫的茶水,本就是她有意为之,要磨一磨这天子门生的书生锐气。若陈知节有半点不满,她便好借着由头到燕赦跟前去瞎鼓吹,哪怕有卢家斗酒撑腰,她也敢把陈知节丢去做苦吏,这辈子在北雍就别想翻身了。再借着东风做个顺水人情,替秦归羡松松墙根的土,一举两得。
这种不亏有赚头的买卖,李长安向来得心应手。
陈知节坐回绣凳,长呼出一口气,竟是笑了,“让姑娘笑话了,倒不是陈知节有意做隔墙耳的小人,这些时日委实在将军府听闻了有关姑娘太多的传闻,有人说北雍素来是大将军说了算,大将军的话比陛下还管用,可李宅的少将军回来了,这北雍便是少将军说了算。初闻此言,陈知节却是不信,但年后大将军接连摘了几个背地里议论是非的官员帽子,让陈知节不得不信,燕家虽是燕家,却也是李家的燕家。”
李长安笑容玩味,低头抿了口茶水。
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语若传出去,莫说仕途,陈知节怕是没命走出李宅。
记起赴北之前卢八象曾言,李长安若有朝一日回了北雍,尽可为她效命,缘由无他,因为燕赦也会为她效命。那时陈知节不明白,手握三十五
万雄兵,胜似一方王侯的燕赦为何要为一个遭天下人唾骂的女魔头卖命。这些时日,他终于明白了,而有些话他便敢说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