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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衫算不得厚实的少年窝在门槛儿边,看着窗外不知何时飘起的雪花阵阵出神。
李长安手里捧着玉龙瑶沏来的茶,脸上印着一片温暖火光,轻声笑道:“今年这个年关,当真是有人哭来有人笑,也有人哭不出来也笑不出来。”
李得苦笑着接话道:“师父,那咱们算不算运气好?”
运气好?
李长安但笑不语。
算起来,自打出崖一晃便过了三年,这三年中多少回生死一线,李长安自己也数不清。若都是因为运气,那她的运气也未免太好了。范西平曾言,人之一生命数有定,前半生顺风顺水,后半辈子免不得多灾多难,反之则亦然。所谓苦尽甘来,也是这个道理。
洛阳望着李长安的侧脸,火光在她眸底跳跃。
那年她亲手放她出崖,以为放出了一个祸害天下的混世魔头,曾想着,待到她剑道大乘的那一日便亲手杀了她。在衝河时,她分明有机会,但那时脑海里只剩一个念头,救她。回到东越的时日,无数个日夜,她的梦里总有她时而模糊时而清晰,仿佛冥冥之中有一双手将她一步步推向她。
若前世有缘无分,那今生今世又如何?
李长安朝她望了过来,笑容温暖。
这一夜,在这个兖州的偏远小镇里,有一方小院,门前还挂着去年的旧桃符,屋内灯火通明直到来年新晨。
打从初一起,隔壁王大夫的小院就没怎么消停过,时不时有街坊邻里拎着自家自产自酿的吃食物件来拜年。来的人里,大都麻布棉衣,偶有衣着体面些又远不及富贵人家的,多半是哪家高府门庭的下人,但时而也有那么一两个锦衣华服却两手空空的商贾登门造访。
寿陵小镇地处兖州腹中,方圆百里内无甚大城倚靠,周遭又多是高山险峻,既不适宜家家种地,也不适宜狩猎,唯独草药多。尤其是背阳的山坳密林中,有许多别处罕有的臻稀草药。故而小镇虽地界不大门户不多,但靠着贩卖草药白手起家的商贾倒是不少。每年春秋时节,便有不少外乡药商来此拣货,春时收冬药,秋时收夏草。
今年这些外乡药商显然比往年来的早,从王大夫的小院出来时大都满面愁容。
头一日李得苦听见动静就趴在自家墙院朝隔壁院子里望,趴了没多久便一脸眉飞色舞的跳下墙头来,与李长安打了声招呼就去了隔壁。接连好几日都是如此,一大早出门,傍晚回来还总稍待着各种小吃食,说是镇子上街坊邻里送给王大夫的,她一个人吃不完就拿了些回来。李长安终于知晓这丫头怎这般勤快,便也没多言。
这一日不到晌午,李得苦就回了自家院子,见玉龙瑶在院里煮茶,便上前讨了杯茶喝。只是大冬日里,又是习武的身子骨,李得苦额头竟渗出了一层薄汗。洛阳自然而然掏出一方绢帕,一面给她细细擦拭,一面柔声道:“又替王大夫回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