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乩童之一

 

寒流下来的天气真的很冷。姜羽晖将双手放进羽绒外套的口袋里,享受放在其中的暖暖包带来的暖意。

台上的公民老师口沫横飞得在谈起亚当斯密那只看不见的手,教室里至少有将近一半的同学被看不见的手击沈,不是趴在桌上就是侧过头睡si在老师面前。公民老师不只声音平板,就连讲课内容也只是照着课本念,对一些学生而言,听他上课一点意义也没有。

姜羽晖偷偷看向手机,还没到放学时间。她按了几下手机,对於剩余的时间有些按捺不住。她发了一会呆,想了一下刚刚下课和郑千遥有什麽话还没聊完,最後提起笔,拿张b5的活页纸,开始写一张大型纸条。

纸条的内容不外乎一些废话。她和郑千遥两人在纸上聊了一阵没意义的内容,相约放学後一起前往学校後面的烧仙草店吃一碗热呼呼的烧仙草。十度的低温真的很让人受不了,尤其搭着令人不晓得要不要撑伞的丝丝细雨,冷度一整个向上翻了数倍。

密闭的教室和户外给人的感觉确实差异颇大,毕竟密闭的教室可不通风。当下课铃响、全部的教室打开大门的时候,平和高中所有的教室不约而同响起此起彼落的x1气声。

「好冷喔!」

「嘶——!好冷!还下雨耶!这什麽烂天气!」

「好冷好冷!」说话的人还不断左右两脚交互跳。

姜羽晖跟着人群一起喊声好冷,匆匆套上手套收拾书包以後便和郑千遥一起离开教室。

学校後门的烧仙草店已经挤了一些人。姜羽晖她们的教室没有地利之便,就算下课一马当先的冲出教室,仍是有许多学生捷足先登,她们只能排在队伍後方等待服务。

老板长年服务学生,手脚很是俐落,不消多久,她们已经坐上位置,等待点餐。

姜羽晖拿起菜单,和郑千遥各自在自己想吃的口味上各画一笔,等待老板跟老板娘消化涌动的人群。

这间店面不仅在冬天时提供热呼呼的烧仙草,在夏天时亦有学生喜ai的冰品,加上口味不差,放学时自然可见许多的学生聚集,慰劳一天的辛劳。

狭小的店虽然人挤人,但是人群消化的速度也快。学生中有不少人要赶着补习,或者回家,很快的,姜羽晖和郑千遥点的烧仙草已经端上桌。她们一边吃着热食,一边谈论起这阵子每位老师嘴上开口闭口的威胁。

高二下学期的生活就是每天不断地被老师威胁,什麽学测近了同学们大家要好好把握时间念书,不然高三就会念到想哭云云。隔壁高三班浓浓的愁云惨雾不断的穿越楼墙,侵袭高二学生们的日常。不过绝大多数的高二生在暑假之前都认为时日还早,来日方长,不受老师们的威胁影响,和生活紧绷的高三生相b,仍旧介於高一的悠闲与高三的紧张之间。

因此,她们的话题很快便从老师跟未来还很久的升学考脱离,扯到了三年级的学长姐。

「昨天晚上啊,有个学姐晚自习结束後沿着校门口那条路走回宿舍。你也知道嘛,我们学校外面晚上的时候很暗,没什麽人。她居然听到有人在叫烧~r0u粽耶!学姐想说刚结束晚自习,有点饿了,打算买一粒粽子回去当宵夜。结果她转身要去找那个摊贩的时候人家已经不见了,只好默默的回去。」郑千遥换口气,「欸,姜羽晖,我们在学校那麽久怎麽从来没听说过晚上有人在卖r0u粽?学校晚上又暗又没啥人,平常留下来晚自习的人又不多,我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在卖粽子耶。」

「可能是刚好经过吧?」姜羽晖t1an了t1an汤匙,她碗内还有将近半碗的烧仙草,「刚好学姐饿了要找人家的时候,人家已经走了。」

「应该吧,」郑千遥放下汤匙,她的碗反而是空的,「我只是对学校附近晚上有摊贩感到不能理解。晚上耶,这边的路灯又不亮,感觉超黑的,尤其行道树又大棵,路灯的光都被遮蔽了,如果又吹风,刚好又是鬼月的话,就算不是自己一个人,走在路上也超可怕!」

「你没有晚自习没有留校就好啦!」

「可是光是用想像的就很恐怖了好不好!不过还好我都跟羽晖一起回家,所以没什麽问题。」

「啊、喂!」不是这样就没问题吧?姜羽晖大囧,「哪有人这样就没问题的!」

「因为有人陪啊!啊啊姜羽晖你吃很慢耶!你吃快一点啦!」

「喔,好啦。」被催促的人依旧缓慢的动着汤匙,完全没有加快的意味。

她们和来来去去的熟人分别打过招呼,姜羽晖又被郑千遥嫌弃几次动作慢以後,终於解决碗底的食物。

二月底的天气一点也不讨人喜欢。姜羽晖和郑千遥走了一段路,犹豫再三,最後决定打开雨伞。绵绵的细雨落在身上其实没有什麽感觉,但她们离最近的公车站还有段距离,还是撑伞一下b较好,省得着凉或其他麻烦的问题。

「欸,」姜羽晖开口,「你之後大学打算要念什麽?」

「还不知道耶,你呢?」郑千遥看着对面的还未转绿的红绿灯反问,「我觉得那些科系看来看去都不知道要选什麽……羽晖有没有什麽想法?」

「我也不知道。」姜羽晖回答,并且把郑千遥往後拉一点,她太靠近路边的红线,「我不知道我以後要做什麽……虽然我爸说以後的工作跟你学的东西不一定会有关系就是了。」

「……伯父这样说感觉好怪……」

「我也这麽觉得。」姜羽晖想起了自家老爸,不由得ch0u了一下嘴角,「让他来讲这种话真的很没说服力……」

「啊哈哈,谁叫伯父b较特殊一点。」

「那应该不是特殊的问题了。」姜羽晖完全不认同,「他是根本不适用!」

她老爹当年的志愿选填是根据自身需求而填的,完全没有考虑过其他的问题。姜羽晖一直到下了公车都还在想她老爸的那句话。经过自家门口时,她还特地抬头看了挂在屋外的招牌一眼,想着要不要乾脆跟自家老爸一样念中医算了。

姜羽晖的爸爸,姜天佑,是一名中医师。

而他的nv儿,姜羽晖,目前就读平和高中二年级,面临了解自己兴趣以及x向的烦恼。

她踏进自己家,「天佑中医诊所」的门口,一g的诊所老熟客纷纷向姜羽晖打声招呼。

「唉呀小羽回来了——!」

「小羽好久不见,哎唷真的越来越漂亮了喔!」

姜羽晖一一向那些每个礼拜都会打照面的阿伯大婶打招呼,一面走入诊间。当初姜天佑装潢诊所的时候忘记将楼梯隔开,因此姜家人回家势必要从诊间上楼。

「爸,我回来了。」

姜羽晖对正在看诊的姜天佑说道。姜天佑对她点个头,继续替他的病患把脉。

但是,当姜羽晖上了楼梯之後,她却听见来看诊的病人忽然压低声音,对她父亲窸窸窣窣的说了一会话之後,她老爹非常头疼地回覆:「是阿彰把你介绍过来的啊……我已经不做这个很久了……」

姜羽晖放下挂在右肩的书包,蹑手蹑脚的走下楼梯。她蹲在楼梯口,偷听起姜天佑和病人的对话。

「你这样我也很为难,」她听见她的父亲说道,「我现在还在看诊,而且不知道桌头有没有空——」

姜羽晖听到这里就知道了:那个病人是她们家再过去一点的土地公庙庙公介绍来找她爸的,不晓得是要来问什麽事。

姜天佑的本业是乩童,中医师只是副业。他也不是很久没当乩童,他只接土地公庙庙公也就是她爸口中的阿彰介绍过来的客人,而和姜天佑搭配的桌头,现在大概在楼上一边陪她nn吃晚餐一边骂连续剧的编剧。

而姜天佑会感到为难是为了钓对方上钩,但林仪芬姜羽晖她妈的名字会控管姜天佑起乩也是主因。

当初姜天佑念中医就是觉得偏方感觉很不靠谱,乾脆去念中医系学习中医b较方便,如果遇到信徒求神问身t治病等问题至少可以开出一针见血的药方,或者可以针对信徒拿出来的奇怪偏方做出正确的解释及更正,当然,姜有为是中医师也是其中一项原因。後来姜天佑和林仪芬结婚以後,因为姜羽晖的出生,姜天佑和他父亲受到林仪芬的控管理由是不要影响小孩越来越低调,低调到只替土地公庙的庙公介绍的信徒起乩。

会被土地公庙的庙公引荐过来这里的人不外乎两种:一种是庙公被卢得受不了就将人推荐过来了,另外一种就是身上真的有太厉害的麻烦,庙公没办法处理,必须交由姜天佑接续。而楼下的那位病患,老实说,姜羽晖方才上楼的时候没特别注意,所以她不清处对方究竟是没什麽大问题的前者还是有点麻烦的後者。

诊间里又响起压低的对谈声。姜羽晖集中jg神,用力地偷听,但双方声音压得太小,听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在楼梯口蹲了好一阵子,两脚都发麻了,竟然连个可以凑热闹的关键字都没听到。她r0ur0u发麻的双脚,小心翼翼地把蹲姿挪成坐姿,好让自己可以听得舒坦点。

「不然这样好了,你先去带你儿媳妇过来一趟。」姜天佑和病患讨论道,「我们先问太子爷,看看是发生了什麽事,再请太子爷指示?」

——喔喔,听到重点了!姜羽晖终於听见她想听的东西,便推开楼梯间的门,凑入诊间的热闹里。

「老爸,你有事情要问元帅大人?」

「……你什麽时候下来的?」姜天佑看向推开楼梯间的门的姜羽晖,对於突然冒出的姜羽晖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我听到叔叔提到庙公的时候下来的。」姜羽晖回道,「爸,你既然要问元帅大人的话,不跟阿公讲一下?」

姜羽晖的爷爷,姜有为,正是与姜天佑搭配的桌头。姜天佑看了一下姜羽晖,然後问道,「你阿公现在正在g麻?」

「他陪阿嬷在看连续剧,就那部老子和小子。」

就算没上楼姜羽晖也知道楼上两位老人家在看b人生还芭乐、据说斥资重金的八点大戏。姜天佑一副果真如此的表情,就见姜羽晖从诊间的另一头拉过一张椅子,面对椅背坐下,「叔叔是遇到什麽事情需要请教我们家元帅大人?」

病患从上到下打量甫坐下的姜羽晖,同样的,姜羽晖也在审视坐在她爸对面的病患。那是一位已过中年的阿伯,穿着劣质的衬衫和西k,长相也普普通通,就是那种走在路上擦肩即忘的芸芸大众。

对方似乎对姜羽晖的cha入感到不妥,便转头对她老爸说道,「姜医生,这……」

「羽晖从小就跟在我旁边帮忙,小孩子有时候能在我们意想不到的时候突破盲点。」姜羽晖不由得撇撇嘴,虽然她未成年没错,但哪算什麽小孩子!「而且小孩子趁现在多学学,以後遇到事情才不会给人家添乱。」

姜羽晖囧了。她什麽时候给她老爸添乱过?

阿伯又打量姜羽晖一阵,见姜天佑没有赶走姜羽晖的意思,最後开口。

事情是这样的:

阿伯姓王,膝下有一独子,前年终於结束ai情长跑,在亲友的祝福下抱得美人归。新婚夫妇非常恩ai,三个月前,阿伯的儿媳妇传来好消息:他们夫妻做人成功!这件事让阿伯全家上下非常高兴,一致赞成儿媳妇把工作辞掉在家专心养小孩的决定。

王家对即将要出生的小生命抱持很大的期待。但是,约莫从上个月开始,王太太开始莫名的腹疼。起先,王太太不是很在意,可是腹痛不只越发频繁,更有加剧的迹象。王太太开始紧张了。她跑遍了医院的妇产科,照超音波检查出来的状况都没问题。医生告诉她没事,只是子g0ng收缩而已,这是正常的现象。但她腹痛始终不见好转,王阿伯辗转求助各方,打听到土地公庙那边可以问事情,就问到这里来了。

「所以是没有原因的肚子痛?」姜羽晖听完以後马上不解地看向她老爹。那些应该是她老爹才懂的东西才对。

「对对对。」王阿伯抢过姜羽晖的话头,「就是找不出原因。我和我老婆想说会不会是被什麽东西跟上了?就算没事让太子爷给我媳妇压压惊也好。」

姜羽晖想了想,不好妄下判断,「在出现这些状况之前,她有去过哪些地方吗?还是有发生过什麽事?什麽意外?说过什麽不得t的话?如果她是被跟到的话,通常会有个缘由。」

「没有发生什麽事,都很正常——」阿伯的很正常讲到一半忽然顿了顿,y生生地转了个弯,「她前一阵子出了车祸。」

姜羽晖「喔」了一声,姜天佑则在一旁思考。

王阿伯一提起这件事,整个人愤慨了起来,「就在h昏市场那边,被一辆车追撞——哎唷那人有够夭寿,过马路都不看路,开车开得横冲直撞,我媳妇从市场骑摩托车回家就被他撞到。夭寿!我媳妇她身上有小孩耶!你们不知道现场有多吓人,东西掉得四处都是,车连撞了好几摊以後横在马路中央,撞到我媳妇摩托车的车尾。幸好人没事,只有车尾被撞烂。」

「……」

该说什麽,福大命大吗?姜羽晖默默得听着王阿伯气愤的言语,一边朝她老爸投去几道视线。

「车祸是上个月初发生的意外。」阿伯将肇事者骂个尽兴後,语调平缓了不少,「我媳妇差不多那时候开始腹痛,看了好几家医院,都找不出原因。超音波也照过了,小孩没事,很正常,发育得十分良好。医生说可能是车祸造成的心理问题,要我媳妇回家多放松,不要想着车祸就行了。」

姜天佑沉默了一会,然後开口,「带你的媳妇过来看看吧。」

「医生,你的意思是?」阿伯抢问。

「带你媳妇过来吧,」姜天佑在键盘上打了几笔,开帖安养心神的药,「我们问问太子爷你媳妇出了什麽事、要怎麽处理……」

「好、好,那姜医师,我回去带我媳妇过来给你看看。」阿伯匆匆起身,忙不迭地说道,「那就麻烦你了。」

姜天佑按下手边的机器,门外的号码看板往下跳一位数字。「我给你媳妇开帖药,三餐饭後服用,记得去柜台领。」

「医生,这药是……?」

「安心养神、调理身t的药。」

王阿伯听了连声道谢,推开诊间的门,回家找他媳妇去了。姜羽晖看着阖上的诊间门,开口问她的父亲,「爸,你觉得有可能是心理因素?」

「不排除是。」

姜羽晖低头想了一会,最後起身对她父亲说道,「我出门一趟。」

「嗯。」姜天佑回问,「有想法了?」

「大概有。要去看看才知道。」姜羽晖0着下巴说,「不晓得是不是因为车祸才被跟,也不晓得被什麽东西跟到,也有可能在更早之前被跟了,受到车祸或什麽事情刺激才出闹这点事情来,当然也有可能是车祸後的心理因素把腹痛放大。」她顿了顿,「总之,没看到当事人,什麽都不好说。」

「等等出门自己小心。」

「……知道啦。」

楼梯间的门关上的同时亦隔绝姜羽晖的话音。姜羽晖不知道的是,姜天佑并没有漏听她关上门前的那声「罗唆!」。

姜羽晖上楼将书包收一收、换了一套衣服,跟姜有为打一声招呼就出门了。她听着音乐,一边哼着歌,虽然五音不全却不影响她的兴致。

来自四面八方的黑暗吞噬了无人的巷弄街道,余下微弱的路灯伫立着,使得耸立在一旁的建筑物不如白天那般伟岸,给予行人黑重的压迫感。

耳机传来的摇滚乐震开周遭的一片沈寂,姜羽晖踩着步伐,往h昏市场的方向走去。

h昏市场位於社区边缘的一块空地,为一铁皮搭建的简易建筑物。市场周遭大厦林立,让市场成为这带建筑的鞍部。

姜羽晖站在h昏市场门口,八点过後早已无任何商家在市场摆摊,暗幽幽的入口与一条条的钢筋柱让市场活像张大嘴展露獠牙的巨兽。

姜羽晖走到市场外围,坐在其中一条栏杆上。她晃着双脚,举头仰望夜空,跟着耳机里的男声齐唱时下流行的歌词。

远远的市场角落传来东西碰撞的乒乓声。姜羽晖注意到那边的动静,随手切掉音乐,就听有样东西叩隆叩隆朝外滚动的声音。

那叩隆叩隆的声音先是笔直的滚动一会,然後像是想不透那般地在原地滚了几圈,最後才叩隆叩隆的滚到姜羽晖脚下。

那东西制造几个咚咚咚的钝音,蓦然发出一道男声:「真难得,是姜羽晖耶!」

「我不能过来这里吗?」

「唉呀,我没这样说,姜羽晖你不要乱误解我的意思!」又是几下咚咚咚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它在姜羽晖的脚边弹跳,「我只是感慨你好久没来这里看看我了而已!」

「我这不是过来了?」

「对嘛所以我感慨嘛!」他叹口气,「我真的好久没看到你了,说来最近日子也过的无聊。」

「……一颗以为自己是球的血头在地上滚来滚去有什麽好看的?」姜羽晖的视线往下一撇,就见到脚下那颗血淋淋的头自以为风流的对她眨眨眼,偏偏空洞无物的眼窝以及结满血渍的头发让他的动作显得有些可怖。

「等你长得b我高、全身洗乾净了再来跟我抛媚眼。」

「姜羽晖!莫欺人太甚!我是一颗头!是一颗头——!」血头在姜羽晖的脚下愤怒地蹦蹦乱跳,「你这是歧视!是歧视!我就被人割头杀掉身t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只剩下一颗头埋在这里,当然只能用滚的,或用跳的!还有!我还没si掉的时候长得也很帅的!」

血头越说越愤怒,越跳跃高,最後与姜羽晖的视线平齐。

姜羽晖直接忽略後半句,「……你可以用飘的。」

「啊、对耶!呜噗!」经姜羽晖提醒,血头想起来他会飘这档事,就被姜羽晖一掌巴在後脑杓。

「噢——噗!痛——啊!够了!姜羽晖不要把我当球玩——呃啊!」

血头被姜羽晖咚咚咚的拍了几下——同样也在地上弹了几下——便被姜羽晖捧在手上。可喜可贺,挨了那几下,血头都要怀疑他的牙齿或骨头要断了。

「有人以为他是颗球,不是用滚的就是用跳的,完全忘记他会飘。我不把他当球玩不是挺对不起他的?」

血头内心泪流满面。从以前到现在,他总是被姜羽晖玩还无法反抗。他默默收拾掉内心的悲愤,「好了,说吧,你没事不会特地过来玩我。还是你真的是来玩我的?」

「想太多。」姜羽晖拍拍他的头权当安抚,「我是来问你事的。」

「您请问。」血头含泪。

「上个月月初,这里有发生车祸——」

「这一个多月来发生过很多次车祸。」血头小声地表达他长期在市场的所见所闻,被姜羽晖扫了一眼只好噤声。

「总之,上个月月初,有个年轻太太在这里发生车祸,你应该不会不知道。那场车祸听说很惨烈,撞翻了好几个摊子还有一台摩托车,但是很幸运地,除了驾驶以外没有人受伤。」

血头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会才说,「姜羽晖,你什麽车祸都不问,偏偏问了一场很麻烦的车祸。」

「怎麽说?」

「原本那场车祸会si人的。」血头看向姜羽晖。他的神情无b认真,配上他空洞的双眼以及沾满血w的脸颊,让他的神情变得无by沉,「好吧,应该会。我也不知道撞上去会不会有人si,但他没有撞上去。那台车是会撞上那台摩托车的,但是他没有。」

「喔?」

「有人挪了那台车的车头,让它偏了一点角度,所以那台车撞到摩托车的车尾。我不知道那是什麽东西,但是我可以确认,那是摩托车骑士身上的东西造成的。」

「你有看清那是什麽?还是你知道那是什麽?」

「没看清也不知道。」血头诚挚地说道,「但是他有很强大的怨气,b我刚si掉的那一会要来得强大。你也知道我是被人杀si的,刚si掉那一阵怨气冲天,可是我能跟你保证我那时的怨气都没他来得深。」

姜羽晖沉思了一会,血头忽然感到不对劲。「等等,姜羽晖,你问那场车祸做什麽?」

「去找土地吧。」姜羽晖忽然没头没尾的说。

「什麽?」

「去找土地吧。你不是想要找回你的身t?」

「对,我是想找回我的身t。」提到身t,血头整个哀怨了。他的声音蓦然凄切幽怨了起来,姜羽晖能感到阵阵冷风从她身後吹过,「可是我进不了土地公庙,根本不能问土地公我的身t到底埋到哪里去了!虽然我现在户籍地在这里,可是我根本进不了土地公庙问啊!」

「喔,对了,这给你。」姜羽晖在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一张符咒贴在血头的额上,「这是我前几天想到的,应该行得通才对。」

血头愣愣地被姜羽晖贴上符籙,这才惊觉不对,「姜羽晖——!你又戏弄我!这是什麽东西!快帮我拿下来——!」

「对你没害的。」姜羽晖00他的头顶,「你不是想找你的身t可是又进不去土地公庙?这张符可以帮你进土地公庙庙门。」

血头看了看从他额前垂下来的h纸,双唇开开阖阖嗫嚅了一会,还来不及说些什麽,姜羽晖就挥挥手,将他放在空中之後便消失在巷弄的转角处。

血头飘在空中,想着好几年前的事情。

最初遇到姜羽晖的时候,姜羽晖还是个孩子。那时候姜羽晖不过是幼稚园的年纪,牵着她妈妈的手来到h昏市场买菜。对於住在h昏市场的血头来说,家长带着孩子前来买菜是很稀松平常的,不是什麽特别的事,但是,对血头来说,姜羽晖确实是个特别的孩子。

那天血头照例在h昏市场的走道上滚滚滚,他就这边滚个一圈,那边滚个一下,四处探听最近又有什麽样的最新八卦。不可否认,人都si了要一百年了还是八卦最能打发时间。总之,他老人家正在发掘新八卦好乐上一乐的时候,就和边上的姜羽晖对上眼了。

姜羽晖的视线像是发现什麽好玩的东西,紧紧的盯着他瞧,看到他冷汗涔涔鬼不会流汗,所以他也不知道那是哪里冒出来的冷汗。他镇定下来,告诫自己莫要慌张,说不定刚好是视线对上而已,便侧过头往旁一滚,哪里知道姜羽晖的视线还真的跟他移动的方向一起移转。

——这孩子是真的看得到他啊!血头内心尖叫。天知道他以前在h昏市场被看得见的孩子看到都是把人吓哭再被父母威b利诱就是要孩子闭嘴,这回人家反而超冷静,冷冷地看着他在地上滚——他被那视线刺到都想尖叫了。

「你看得到我?」血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对边上的姜羽晖问道。

姜羽晖环视周遭,确定没人注意这里以後才扔下一句「废话。」

妈妈啊还知道要眼观四面不然会被当作神经病!这孩子才幼稚园大小而已啊!他是一颗血淋淋的头,不仅头发纠结、沾染了不少血块,脸庞上满是血w与泥痕,眼窝更是没了双眼,这个还没上小学的孩子不但看得到他、不怕他,还能用不屑的语调和他说话。

血头的好奇心忽然大起,战胜了他的惊悚。他滚到姜羽晖的脚边,开始他鬼生第一次的搭讪。

就是那时的好奇心让他结识了姜羽晖,也是在那以後,他才知道姜羽晖在外面路口看过更惨烈的鬼而且每天看,所以他这颗血头只是小菜一叠,更是在那之後,他发现自己似乎招惹了不应该招惹的人。

血头满腹心事地飘到土地公庙,看向写着「福德祠」三个大字的匾额。他装模作样的深x1口气,然後飘向他始终不敢横越的土地公庙地界。

姜羽晖回到家的时候,诊所的铁门已经半拉,下方透着诊间的灯光。她弯下身,进了家门,和准备离开的护士姊姊打过招呼,便扶着门框匆匆跑上楼去。

待她回到厅堂,姜天佑跟姜有为已经结束得差不多了。她看向自己的父亲祖父,他们正和王阿伯握手说些客套话,什麽「谢谢姜医生!」啦,或者是「太子爷说状况棘手,明後天我们约个时间再继续。」。

她0到王太太身边,笑脸盈盈地开始搭讪。

「你好,我是姜医生的nv儿。我叫姜羽晖。请问是王太太吗?」

姜羽晖承认,这个搭讪开头确实蛮烂的。

「咦?啊、啊,你好。」王太太局促地说,「请问有什麽事吗?」

「是这样的,我想请教一下,」姜羽晖侧过头,姜王太太从上到下打量一番,该发黑发白的地方都很正常。「除了肚子痛以外,你还有感到什麽不正常,或者是以前不曾感受过的东西吗?」

「什……什麽意思?」

「b方说,我们听人说他们撞鬼的经验,通常都是听到讲话声但是没看到人影、或者是听到走廊有脚步声可是所有人都已经睡下了,等等。」她t1an了t1an唇,想想还漏掉些什麽,「或者是遇到什麽事情都有人冥冥之中出力保护,这些也算。」

「没有。」王太太摇头,看向姜羽晖的神情相当严肃,「小妹妹,我陪我公公过来只是为了让他放心而已。我本来不打算过来的,但是听我公公说,姜先生是位医生,我才勉强同意公公带我过来看看。我以为姜先生会跟那些大医院的医生一样,能说服我公公这世界上没有那些有的没的。但是我太失望了!姜先生反而在那装神弄鬼吓唬我公公!我不相信鬼神,这些鬼神之说根本没有科学依据!小妹妹,你爸爸是医生,应该相信科学,而不是做这种神棍的事!」

姜羽晖「啊」一声,王太太的反应出乎她的意料。她想说些什麽,最後只是撕张便条纸,匆匆在上面写了一组数字,「这是我的手机号码。这几天如果遇到什麽不能用常理解释的事情可以打电话给我。」

王太太看样子想拒绝的,但似乎顾虑到她公公的面子,还是把那张便条接下。

那厢三人客套完了,王阿伯招呼他的儿媳妇谢谢姜天佑一番,两人就要回去。姜羽晖走向前,要再跟王太太说个几句,却被王太太抢先。

「小妹妹,小小年纪不要跟你爸爸一样装神弄鬼的。那样对你不好。」王太太谆谆告诫,「你还有将来,不要这样做诈骗的事。」

霎时间,姜羽晖不知道该说些什麽。最後她只能说:「请你不要把那张纸丢掉。」

王阿伯不晓得自家儿媳妇跟姜羽晖嘀咕了什麽,只是叫唤王太太的名字,姜羽晖顺势送王家两位下楼。楼梯门打开那一瞬间,姜羽晖不由得皱了眉头。

——没东西。

没有让她察觉任何不对的东西。

姜羽晖乒乒乓乓跑上楼,姜天佑只听姜羽晖的房间传来翻找的声音,就见姜羽晖又乒乒乓乓的跑下楼,追赶王阿伯和他的媳妇。

姜有为见状对姜天佑说,「皮要绷紧了。」

姜天佑点头,进入厨房倒杯白开水。姜羽晖略喘地跑回来的时候,他马上二十四孝地送到nv儿面前。

「羽晖?」姜有为侧过头,低声询问他的孙nv。

「我没感觉到东西。」姜羽晖喘着气,接过姜天佑送来的水,低声回道,「非常正常,正常到不行的正常,连我贴在门边的符咒什麽都没有感应。但是h昏市场那边的血头跟我说,那场车祸有东西cha手,所以我拿了一个护身符给王太太。」

姜有为束紧眉头,倒是姜天佑出了声。

「姜羽晖,」他说,「刚刚太子爷没有下来,所以我演了一场戏,顺便把你给的一些静心安神的东西用上。」

「爸,」姜羽晖扯下嘴角,「刚刚那个王阿姨说她不信鬼神,说你造假。」她顿了顿,「没想到这次还真的是你造假。」

姜羽晖趴在桌上,她对於台上老师讲解的东西感到相当无聊。粉笔灰在讲台上飘啊飘的,连带有一团白se的影子和粉笔灰在空中一起飘滚。

姜羽晖ch0u了ch0u嘴角,无视黑板前像个轮胎一样张着大字型翻来翻去的男鬼。她直起身子,将注意力ch0u回桌上的课本,右手边的光线却是扭曲了一下。

她ch0u张b5的活页纸,提笔在纸上写字。

g麻?

右手边响起搓掌的声音,「小的看姜大人倍感无聊,特来供姜大人消遣消遣。」

你还是滚吧。姜羽晖写下。

「还是姜大人近日感到烦闷?小的可以为姜大人分劳解忧。」男鬼嘿嘿一笑,「姜大人,小的知晓本校无数楼梯si角,包您可以欣赏制服裙以及短k下的美腿。」

我在这所学校待了快两年你那些点我最好会不知道。姜羽晖这回字写得又急又草,你倒不如跟我说哪些班级换t育服的时候不会拉窗帘b较实际。

「姜大人如此饥渴,想必是遇到不好解决的事需要泄火。」男鬼呵呵呵地弯下腰,凑到她耳边,「怎麽,还真的遇到不好解决的事,需不需要我帮忙?」

笔尖在上空停了一会,最後姜羽晖没落下半个字。男鬼见姜羽晖没下文了,丢句「那我去sao扰亲ai的小遥遥好了。」话音未落整只鬼立刻飘到角落。

姜羽晖侧过头,见到那只男鬼呼呼哈哈对郑千遥说不到几句,显然真的惹脑了郑千遥。郑千遥握笔握得有些用力,左手从书包里ch0u出一张符放在桌上。男鬼见状吐吐舌头,安分地飘回姜羽晖旁边。

那张符好像是她很久以前送给郑千遥的?她没详细的印象了,只是没想到郑千遥还留着那张符。她把视线挪回桌上的课本,男鬼的脸却穿过她的桌面,一脸哀伤。

「小遥遥她欺负我!」男鬼恶人先告状。

活该。姜羽晖写着,谁叫你……

「姜羽晖!」

「又!」

好极了上课不专心还被点名。姜羽晖瞪着她眼前佯装一脸无辜的鬼,站起身来接受台上老师的发难。

「这一题,」数学老师b着她身後的题目,「请你上台解给同学看。」

——si定了!接到同学偷偷传过来的小抄之前,姜羽晖如是想着。

午餐时间姜羽晖一如往常,和郑千遥提着便当来到顶楼的楼梯口。随行的还有g扰她们上课的男鬼,不过他被姜羽晖用符咒捆绑,头下脚上喜孜孜地被姜羽晖用咒术驱赶。

「啊、啊啊,小的不介意s8啦姜大人您可要轻点——」

然後他的嘴巴被姜羽晖用符纸贴上。

「千遥。」姜羽晖不理会有鬼在旁边发出便秘的「嗯嗯」声,打开便当盖一边说道,「我没想到你还留着我去年给你的护身符。」

「因为是羽晖给的啊。」郑千遥笑着打开便当盒,「羽晖写的符我平常都带在身上。」

「我再给你一个新的好了。」姜羽晖咬着筷子,快速浏览今天老爹早起做的ai心午餐,「上次我爸买了一堆玉制的手机吊饰,我弄一个过来给你好了。吊饰b较容易随身携带。」

「好啊,」郑千遥笑着,完全无视旁边盯着她午餐「嗯嗯」叫的男鬼,「真是太谢谢羽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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