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节
房东笑着说自己就是不爱动才把这个房子改造成群租房的,有人住着可以说话,不至于把自己躺废,如果真的一个人什么都不做的话,等孩子一上学,她更无聊了。
平时房东不声不响的,大家其实都见得少,主要是她白天起太晚,晚上又睡太早,要不是有事可以去敲门,租户们都不觉得自己跟房东住一个套间。
话题被郁久霏又轻轻揭过了,不再说房东过于咸鱼的、令人羡慕嫉妒恨的快乐生活。
另外一个回忆细节的是中年男人,他的生活同样规律,跟房东的自主选择不同,他是被迫规律——打工人哪有不疯的?
中年男人文化程度不高,高中就去电子厂干了,后来电子厂开始要大专生了,他还要交一笔钱去做培训,自己觉得没出路,就出来找别的出路。
后来在找工作的时候去了个外包公司,一开始还是给人打包快递做物流的,后来看别人画小人就可以赚不少钱,他就报了个绘画速成班,想试试看自己能不能搞出名堂来。
可能有些事情真需要点天赋,中年男人学得快,就开始接单画图,外包公司也看到了他的能力,就逐渐把他转到了外包美术组,画的东西没有多大的个人风格,主要是老板需要,他就得按照甲方的要求画出来,要什么画风就什么画风。
总有设计狗说不要学设计,会变得不幸,这世界上哪里有简单的专业和工作呢?
一个行业最顶尖的大佬永远不超过行业人数的百分之五,资源再往下分一分,底层就没什么饭吃了,所以才有二八理论,百分之八十的资源掌握在百分之二十的人手中。
中年男人太低,又是做外包的,没名气,自己也不懂去运营,现在还被公司榨取剩余价值,要钱钱没有,要命剩半条。
不过干设计外包的好处就是,他可以按时上下班,下班回家后在家画图都比在公司继续看上司的脸要好。
因为这被迫的工作日常,中年男人生活相当规律,每天最早凌晨一点半后睡,早上七点起床洗漱赶早八,八点在公司打卡结束就会在公司待到下午五点半下班。
下班后中年男人要看自己需不需要出去买什么,不需要的话就直接回来,六点前后能到家,需要去买日常用品跟食材的话,就会迟一点,有时候回来晚了,房东已经洗好澡,他只能先吃饭,等其他住户回来再商量着顺序洗澡,能省一点燃气费是一点。
差不多每天下午五点半到晚上九点半是中年男人的自由时间,这个时间他可以做饭洗澡洗衣服,甚至是看点自己喜欢的电视剧,很放松,九点半之后继续干活,直到半夜。
郁久霏记录着都觉得房东跟中年男人两个人活得无欲无求:“房东姐姐跟叔叔,你们的生活实在是……一览无余。”
本来郁久霏想说正经的成语,可想来想去,还是用了使用方式不太合适的“一览无余”,这两人的生活只要看见一天,就等于看完了大半辈子,可不就“一览无余”?
中年男人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我平时的生活是比较无聊,都这把年纪了,也没有老婆孩子,存的钱远远不够给自己买个新房子,除了每天去公司,就不知道做什么了。”
至于房东,都不用问,她就是一条希望躺床上结束人生的咸鱼,不需要努力跟跌宕起伏的人生。
“或许就是因为你们的生活都太平静了,才没引起脏东西的注意,对你们恶作剧好像也没什么意思,那这位小哥哥,你大前天有做什么事情吗?”郁久霏转向租户里唯一的青年问。
青年皱巴了一下脸,说:“我是学审计的,平时的生活……还算规律吧?”
审计,传说中抓自己校友的专业,平时不干活,一干活总得捞几个老同学玩玩。
郁久霏在本子上写下青年的专业,感觉不太乐观:“你这工作不确定性太强了,不过你还是想想,从你住进来后,每天敲门发生前,你会做什么?”
青年想了好一会儿,迟疑地说:“之前我都不太记得了,但最近几次还有印象,都是我加班回来第一天晚上会出现。”
“加班回来?”姚玉婷先一步追问,“你是说,敲门声出现前一晚,你会去加班,白天在家休息,晚上就会出现敲门声?”
“对,最近几次都是,赶得挺巧的,要是不问的话,我加班困地迷迷糊糊,都要忘记了。”青年说着,自己打了个寒颤。
闻言,郁久霏看向挤在一块坐的三个女生,轻声问:“小姐姐,你们呢?你们对这个敲门声有什么特殊的记忆?”
三个女生面面相觑,左边的女生先开口:“我们三个的工作并不在一起,找工作的时候为了不抢竞争位,特地分开了公司,所以我们的上下班时间都不一致,我自己是做产品的,做六休一,调休的时候做七休二,每次出现敲门声都做着不一样的事情,没有什么规律。”
郁久霏温和地让左边女生尽量回忆,不用多,回忆两到三次就可以了。
左边的女生干脆直接拿出了自己的排班表跟手机,开始一天天地对比着日期说,她太忙了,连具体哪天出现过敲门声都记不清楚,得中年男人跟房东在旁边提醒。
根据女生自己的记录,往前数三次,有两次她是不在的,直接住公司仓库了,最近一次在场,是上上次,她终于放了两天调休假期,前一天回来睡了一整天,第二天起来打游戏快乐玩耍,晚上就听见了敲门声。
那天她做的事顺序大概就是早上七点生物钟响起,起床点外卖,吃完打游戏,中午继续点外卖,吃完继续打游戏,晚饭点外卖,吃完总算不继续打游戏了,改成了洗澡洗衣服打游戏。
打游戏打到一半就来了敲门声。
可以说这种快乐生活是她毕业后少有的,很难说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毕竟其他时候她不打游戏,也可能出现敲门声。
接着是中间的女生,她们自己似乎排好了顺序,一个接一个说。
坐在中间的女生比较瘦小,她说自己喜欢乐器跟跳舞,只是父母没同意她当艺术生,大学的时候总算没人管着,她就继续跳舞玩乐器,毕业后去找了份非常简单的工作,还不忙,公司老板不要求员工卷生卷死,每天都过得相当快乐。
空余时间多了,女生就没把自己的爱好放下,反而报了舞蹈班跟乐器班继续学习,群租房里隔音不太好,她不能在506练琴,所以每天晚上都是去琴房练。
因为这个原因,晚上她在506的时间有限,每次出现敲门声都是她可能前脚刚进门,后脚就出现了。
刚开始她还以为姐妹就在后面,看见她先进门了,懒得自己掏钥匙,就敲门让她开门,后来想起房东说有人恶作剧会乱敲门,她才反应过来,并不是自己那两个忙得脚不沾地的小姐妹。
至于敲门声响起当天她会做的事,就是早睡早起、上班下班、去琴房舞蹈室、回家,没什么特别需要做的事,更没什么特殊情况。
剩下最后一个女生,她是那种相当有野心的拼命女郎,毕业半年多,已经在公司里混到了小组长的位置,可以说她是这些租户里最不缺钱的人,之所以来住群租房,就是为了跟两个姐妹一起,偶尔姐妹没钱了,她还会接济一点。
这样的人无论是思维能力还是记忆力都比普通人强,其他租户都没说出什么特别的地方来,她倒是说了一个:“要说我觉得有什么地方让人奇怪的,就是我们这群住户里,去掉这个叔叔跟房东,剩下的人就算是只有一个人在,也可能听见敲门声。”
出现唯一不同的消息让郁久霏惊喜地睁大眼睛:“你的意思是说,不算房东姐姐跟叔叔,你们四个里面,不,应该说是住在你们这四个房间的租户,只要有一个人在506,晚上就会出现敲门声?”
右边的女生冷静点头,还没说话,中间的女生抬头问她怎么知道的。
女生静默一瞬,说:“你们还记得今年的中秋节吗?”
住户们先是一愣,接着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看向坐在右边的女生,眼神惊疑不定。
“今年的中秋节怎么了?”姚玉婷警惕发问。
房东抹了把脸,脸色有些难看:“今年的中秋节放了五天假,我们都分别回了老家,因为这个敲门声,我们都不敢一个人留在这,万一出事了,连个搭把手的人都没有。”
除了这个原因,还有出现敲门声的第一年,中秋节六个大人加两个孩子高高兴兴收拾行李,却同时听见了敲门声,那也是他们所有人第一次意识到,那可能不是恶作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