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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回国

 

郄宏举着牌子在机场接人,上面写着英文“flora”,看得出来很匆忙,只是用白纸匆匆写了几个英文字。郄云兮拖着行礼走出来的时候没有料到会看见他,他的神色中都是不耐烦,仿佛莫名其妙自己被指派了这么个活。郄云兮本想假装没看见径直走过去,毕竟她本来也没想着跟郄家的人见面,她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告诉郄宏她今天回国的。

只有郄沐昀那个控制狂。

郄宏叫住了她,无他,不过是外貌特征太明显。即使是2030年穿着义肢在大街上走的人也不算太多。郄宏远远看着她,一头海藻般的长发,戴着大大的墨镜,脸只有巴掌大,穿着短裤,洁白的大腿裸露在外,左腿从小腿开始几乎全部都是义肢,选了最先进纤薄的技术,充满了骨骼感与力量感的技术,是郄家独家垄断的最新义肢技术。大大方方的与众不同。

郄云兮翻了个白眼,想掉头就走。郄宏及时地抛出诱饵“大哥要见你,回公馆吃饭。”郄云兮听到郄沐昀的名字才停下转身就走的脚步,拖着自己的行李箱跟在郄宏身后,郄宏伸手想帮她拖行李,被她及时躲过,郄宏撇撇嘴,伸手拿行李不过是出于绅士,只是他们向来不对盘,能兄友弟恭几乎是不可能的。

一直都车上启动汽车二人都没有再多说一句话,郄家里郄沐昀就是权威,是不可逾越的命令,这个范围,包含连“母亲”的权威反抗的郄云兮,瞎子都能看出来她有多听郄沐昀的话。

郄云兮坐在副驾驶,扭头看窗外的景色,她已经很久没有回到海市,几乎所有的景色都变了。她低头玩自己做好的指甲,黑色的甲油。

郄宏敲了敲方向盘,似乎是斟酌怎么开口,说到:“今夜许多人都在,你收敛一点。”

郄云兮懒得转过头看他,郄宏在她这就是屁,根本懒得应答。

郄宏没听见她回答,又补了一句,“大哥的意思,不然我才懒得管你……”

“今天什么事,哥叫我回去。”平时回国她几乎不回郄公馆那边,都是回她平时住的云山。

郄宏看着后视镜准备转弯,漫不经心地答道:“大哥和胡小姐准备订婚了。”

指甲硬生生被郄云兮掰断了,郄宏听了响转过头看她。他从来没在郄云兮脸上看见过这样的神色,他见过她嚣张不可一世的样子,在郄沐昀面前装柔弱撒娇的样子,跟柳城茵顶嘴摔门而去的样子,腿断了的那个夜晚哭着找郄沐昀的样子。单单没有这种,像个木头娃娃一样空洞的神情。

她是鲜活的,浓烈的,在8岁那年带着她的绿眼睛高鼻梁走近郄家的门,打碎了他们长久以来夫妻恩爱兄弟和睦的假象,像一滴惹人厌的蚊子血落在洁白的墙面上。从那以后起便是柳城茵的歇斯底里,郄文声的愈发懦弱,郄沐昀的更加冷漠。只有他在其中,找不到自己位置。郄宏总以为郄云兮16岁那年离家赴美,一切会回到正轨。但事实上,一切都乱了套。

车缓缓驶入公馆,郄宏随手把钥匙抛给佣人。郄云兮下车的时候左手还在流血。直到她走进门,血滴了一路,帮佣面面相觑,没一个人敢提醒。

她只想冲进房子里问郄沐昀一个明白,看着他的眼睛问个清楚。她进到厅里的时候郄沐昀坐在沙发上看终端新闻,似乎对她的到来毫无意外,甚至都没有抬起眼看,他旁边坐着胡小姐,一身淡粉色的套装,坐得离他很近,鹣鲽情深,低眉顺眼地为郄沐昀倒茶。

郄沐昀的身量很高,至少在郄云兮记忆里,她从来都只能仰望他,等待他垂下眼给她一个冷漠的眼神。郄沐昀坐着的时候如同也极为高大,白色的毛衣下是扎实的肌肉,至少在郄云兮复建的那些日子里,郄沐昀单手抱起她也毫不费力。

“不要跑,小心摔倒。”他只留下了这样短短的一句话,胡小姐看着她露出温婉的笑,俨然已经成为了这个家的女主人,在看着一个外来入侵者。

郄云兮问不出口,至少当着胡小姐的面她没有办法对着郄沐昀发疯,见她不说话,郄沐昀说:“去洗手,刘婶做了你喜欢吃的甜品。”

郄云兮几乎是贪婪地用眼神描绘他的轮廓,英挺的鼻子,二人极为相似的轮廓,他冷漠下撇的嘴角,时常安静地沉默着,话很少。郄云兮没见到他时想质问想咒骂,可是见到他时,心里一股脑的疑惑不解,气闷愤怒见到他都化为乌有。郄沐昀的眼神很安静,跟她对视的时候仿佛只是在看一个妹妹,没有半点感情的成分。

胡小姐起身来拉她,看见她巧笑嫣兮的脸,郄云兮只觉得恶心烦闷——郄沐昀要和她结婚,她怎么配染指。郄云兮着急地缩回手躲避向她伸来手的胡小姐,手上戴着的银链子把胡小姐白皙的手掌划破了皮。

破裂的伤口涌出细细的血线,笑容尴尬地停留在胡小姐的脸上,怪异的气氛在蔓延,连郄沐昀都把视线集中在郄云兮的脸上,无机质的冷漠,没有半点波动。

“我没有教过你什么是礼貌?还是你学不懂。”他开口就是指责,像所有男人一样维护未过门妻子的尊严。

刘婶急急地拿了医药箱过来,胡柳小声说:“没事的,云兮不是故意的。”

郄沐昀站起来,他比记忆中更高了,站在郄云兮面前,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占据她全部的视线。他向她一步步走来,无形的威压靠近。

胡小姐娇娇柔柔的声音响起:“妹妹怎么在流血?”

他垂下头看她的手,终于发现,她的手指在滴血。手缝间是干涸的血迹,甲盖下的粉色嫩肉暴露在空气中,向来怕疼的妹妹一声不吭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小时候哪怕是破了一点点皮都要凑到他唇边要他亲。

胡小姐过来牵起郄云兮的手,用酒精棉球小心地擦去结在指甲边缘的血块。郄沐昀的神色自始自终没有半分的裂痕,无论是听见谁受伤。他像一座浮在海面的冰山,在水面之下还有深藏不露的情绪。

柳城茵从旋转楼梯下来,她穿了一身西服套装,看见胡小姐的时候冷肃的面容上浮现了久违的笑,视线转到郄云兮脸上的时候,那几分难得的笑意瞬间消散在她的法令纹中,跟她儿子一模一样高高在上的面具,甚至不愿意跟她有半分牵扯。

她挂着客气的笑,看着胡小姐说:“小桐,这几天在这里住得还舒服吧?”她热络地牵着胡小姐的手让她坐下,使了个眼色让帮佣把医疗箱拿走。

胡小姐看见她露出一个乖巧的笑。手搭在未来婆婆的手上,笑着说:”沐昀把我照顾得很好,跟在自己的家里一样。“柳城茵说:”他要是照顾不好你我就得拿他问责了。“言语中丝毫不掩饰亲昵与爱护。

郄沐昀看着他的终端,半分注意力都没有放到这对未来婆媳身上,仿佛她们谈论的对象根本不是他。公馆的客厅很大,顶上是钻石吊灯,郄云兮站在这里冷眼旁观她们的亲和谈笑,柳城茵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子的,对她既不打骂也不斥责,只是完全的无视,眼神扫过的时候仿佛这里根本站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团脏污的空气,她没有掩住鼻子已经是她的最大仁慈。

郄沐昀收好了终端,站起身来说:“我回书房了,你们慢聊。”郄云兮的视线一直集中在他身上,关注他的一举一动,他今天穿了一身米白色的居家服,领口有些低,隐约露出了锁骨,起身时一闪而过的肉色。

郄云兮盯着他目不斜视地上楼,内心厌烦无比这两个女人亲热的模样,只想着默不作声地找个机会跟进郄沐昀的书房。借着去倒茶的名头去了偏厅,从侧梯上了二楼。郄沐昀的书房在哪其实郄云兮并不知道,毕竟她从不到公馆来。只能凭着儿时零星的回忆判断。

谁知,郄沐昀压根没有在书房里,他站在二楼的楼梯口看她。

从楼梯口俯视她拾级而上的身影,像一团巨大的阴影笼罩在她的面前,抱着手臂看她,他知道她有话要说。郄沐昀挑了挑眉没有说话,在等她开口。

艰涩的言语从喉头吐出:“哥,我回来了。”

他还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墨黑色的眼睛极具压迫感,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说:“还有别的事吗?”

眼看着他转身要离开,郄云兮跑急了几步想要追上他,但侧梯上铺了地毯,义肢踩在上面会有一种无法着力的失控感。郄沐昀的余光隐隐看到她即将摔倒,伸出手扶她的胳膊,小臂健硕的肌肉鼓起,像隆起的山脉。

“我说了,不要跑。”他的背后有二楼暖色的灯光,在她的眼前投下一片冷凉的影子,他的手掌宽大且温暖。只是一瞬便如同火焰灼烧般离开,仿佛多与她接触一秒就会被感染。

在他即将离去的时候,牵住他米色的袖,抬起眼看他“你要结婚了是吗?”他的视线仿佛是审判,最后只矜持地微微点了头。

仿佛舌头根都是苦的,不知道是不是眼泪都流到了嘴巴里。

骤然抓紧他的衣袖,在手中被抓成一片皱起的布,仿佛连他也被抓近了几分。他想要扯回这片袖子再容易不过,可是他没有。他还是站在那里看着她,看她脸上混杂着痛苦与嫉妒的表情,像是在品尝自己的战利品,又像是在旁观的无关者。他的声音依然很冷淡,仿佛提不起什么兴趣“还有别的事?”

他永远不会对她的痛苦感同身受,像冷色的焰火,只有一个人身感焚烧。郄云兮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她的人生从这个男人的出现开始,他的一举一动都能让她崩溃发疯,但是他却永远冷眼旁观。

郄沐昀的手放在她的颈后,跳动的,活的,在他手里的。

晚上并不是家宴,也可以算作是家宴。胡小姐和郄先生的家宴。

恩爱眷侣,哪怕有一个不怎么表露情绪,但另一方也算是温柔小意,再温顺不过。这么看都是一堆壁侣。郄沐昀只是安静地吃饭,仿佛并不是这场即将举办的婚礼的新郎,郄宏安静地坐在桌上,想要赶紧吃完赶紧去赶他的夜场。

至于郄云兮,没有人在意她到不到场,今天如果不是郄沐昀要求郄宏把她带过来,无人在意她出席与否,甚至柳城茵和郄文声都没有向胡家介绍她的意图。郄云兮一个人在桌上味如嚼蜡,送进嘴里的食物无意识地咀嚼着,听他们聊婚期,聊婚礼。

天色不早的时候,胡小姐跟着父母上了车,临走前和郄沐昀依依惜别,两家父母打趣到两人青梅竹马果然感情甚笃水到渠成。只有郄云兮看着她挂在郄沐昀手上的手臂,恨不得视线变成两柄利剑,把这对假夫妻当场格杀。只有从肚子里一阵一阵涌上的苦水,漫到她的嘴里,咂摸不出几分滋味。她抬头的时候,郄沐昀的视线正好与她对上,又漫不经心地转过头去,也并不看他的未婚妻,看着公馆的绿化出神。

郄云兮的行李还在郄宏的车上,大部分东西都放在了公寓里,当时也想不明白到底要不要彻底回国。博士毕业后导师给了一个任教的offer,但她心里总放不下郄沐昀,毕竟如果留在米国,大概以郄沐昀的性格,这辈子他们俩都不会再有什么瓜葛了。每天在实验室里呆到晕倒的日子都想要打电话给郄沐昀,但往往拿起手机的时候又被心里那股子倔劲按了下去——不想向他认输。

郄云兮取了行李要走,郄宏人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只负责把人带到公馆里,可没有把人安全送到云山的义务。郄云兮趁着人多找到家里的保安给她开车尾箱,司机尽职尽责地问她:“小姐,需要将您送回云山那边去吗?”

郄云兮拎这个不大不小的行李箱,也没有什么好矫情的,毕竟没有人会在意她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小姐在这个家里做什么,只要不到外面丢人现眼。

“不用,她坐我的车。”郄沐昀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们身后,只是一直没有出声,司机机灵地去车库把他的车开出来,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在冷冷的夜里对视,却谁都不肯先说一句话。

郄沐昀的眼睛似乎有意想要不看她白皙的大腿,但终究是还是忍不住提点了一句:“夜里凉,多穿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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