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
说完，抱着孩子也走了。
“到底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这血缘怎么可能说断就能断的了呢？”范燕忧心忡忡走过来坐下，手在围裙上无意识地擦了又擦，不知道是劝杨柳还是劝自己？
杨柳转头看向她，看出了她的茫然无措。
“范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杨柳没有去接范燕的话，反而是直截了当地问道。
“什么？什么心事？”范燕一愣，和杨柳了然的目光触碰，又立刻移开视线，手也微微抖了抖。
“你最近有些魂不守舍，我想着你是不是遇到困难了。”杨柳的声音很平淡，却有着令人信服的力量。
范燕低着头，她刚才在里面听见了她们的对话，对她触动非常大。她也和大多数父母一样，并没有想过孩子的心里怎么想？所以她一直问自己，曹勇也会恨一辈子吗？
“唉！”沉默良久，范燕突然开了口：“我大儿子回来了！”
这句话一说出口，她就没了顾忌：“曹科爸爸进去的时候，曹勇才十岁，他跟他爸感情最好了，根本就不能接受他爸坐牢的事，他觉得要不是有了曹科，他爸不会去偷麦乳精，他也不会失去爸爸，所以总是把气撒在弟弟身上，可那时候曹科太小了，我只能时时刻刻护着曹科。他就更加变本加厉恨我们。”
“后来我才知道，他在外被人欺负，那些孩子都喊他贼的儿子，长大后也是贼，他就跟人打架，也不读书了，天天和几个比他大的孩子混在一起。我要照顾曹科，又要上班挣钱养家，那有时间管他，见他受了伤回来我就拿棍子打他。我气他不学好，不能帮我，还尽是给我添乱。”
范燕捞起围裙擦眼泪，那段日子太难了。因为丈夫坐牢，她还拖着两个小孩，她娘家兄嫂让她把孩子送人后改嫁，她打死也不愿意，自此后双方再也没有来往。而曹家的亲戚生怕她们母子三人沾上，连门都不开的。
好在她有两个好朋友时不时帮衬着，这才过了最艰难的日子。
“后来，他在十五岁那天走了，没有给我留下一句话。前一段时间终于回来了，可他依然很暴躁。我之前存的钱也被他拿去，说借给别人了，我不知道他天天在外面干什么？都和谁在一起？”
“我也难啊，说他也不听，我又不敢多说，怕他一气之下又跑了。”范燕抹着眼泪说着自己的不容易。
杨柳心里也同情这个女人，她不是不爱孩子，而是日子太难了，她也混乱不已，两个孩子也伤痕累累。
“你已经很好了，至少你没有丢掉你的孩子选择改嫁，你把曹科养的这么好，你是个好妈妈。”杨柳劝了一句，范燕却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等她哭得差不多了，杨柳才问：“但你有没有想过曹科现在的日子过得如何？”
“啊？他不好好的吗？”范燕是真没想过曹科会很难过：“他每天都有吃的，还能上学，我也从不打骂他，他那里过得不好了？”
范燕不是怼杨柳，而是很认真地说这话，看她眼里的迷茫就知道她真的没有意识到孩子的心里在想什么？
“上周末我带孩子们去玩，我看见曹科的胳膊上有伤，他说自己摔的；后来林钰悄悄告诉我，说是他哥哥推他撞到柜子磕的。你知道这些事吗？”
范燕的嘴动了动，稍后嗫嚅道：“大概是他哥手重没个准，倒也不是故意的。”
杨柳静静看着她，没有说话，范燕自己也说不下去了。
“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办法呢？”
“我本来不好管你的家务事，不过，曹科是林钰的好朋友，林钰很担心曹科。要不，让曹科来我们家里住吧，给他换个环境，让他能安心学习，小博的房间空着呢，给曹科住正好。你也知道，林志宇很喜欢曹科，他一直鼓励曹科好好读书，希望他能有个好的未来。”
范燕震惊了，外人都心疼儿子，为曹科打算，可她这个妈在干什么？
她天天和儿子住在一个屋里，可她的眼睛总是盯着大儿子，她的心总担忧大儿子，她真怕他走了歪路，或者又来个不辞而别。
可小儿子懂事、贴心，所以她反而没怎么注意他，还让他帮着自己留住哥哥，她是不是对小儿子太不公平了？
和解
范燕盯着茶几一动不动，许久后才转头：“谢谢你，杨柳，我家的问题不是曹科搬走就能解决的，我也不能再逃避，也不能一味的讨好他、求着他，是该和他好好谈谈了。”
“曹勇已经二十，是成年人了，该有责任心和担当！何况，你也不该让曹科看你这样悲苦的样子，他该多心疼你啊！”
说实话，杨柳不喜欢这种逃避苦难，又为自己的软弱无能找借口的人。当初林志宇受了那么多罪，但他从来没有放弃自己，拼命读书想要给自己挣一条出路。
后来去了乡下，那么瘦瘦小小的人，也干不来农活，但他为了能干完自己任务，天不亮就去地里，直到天黑还在独自一人干活。虽然很慢，但他绝不敷衍和偷奸耍滑，所以，杨爸和杨江才很喜欢他，也愿意帮他。
他也有恨和不甘，但不妨碍他依然有颗柔软、善良、乐观、积极向上的心。
晚上，范燕做好饭来找杨柳。
“杨柳，你能不能预支两个月的工钱给我，我想给我大儿子，让他搬出去独立。也算是分家了吧，我以后不管他的事了。”
杨柳没想到她能这么决定，倒也高兴，回屋拿了钱给她：“这一百块你先拿着，分家的主意不错，曹科学习很刻苦，给他营造一个好一点的成长和学习环境，将来他肯定能有出息的。”
“哎，我知道了。谢谢你提醒了我，不然我还活得浑浑噩噩，等他爸回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交代才好！”
“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范燕眼眶红了，拿了钱转身离去；她提着饭盒，背影轻松而坚定。
“曹科那小子机灵，又上进，好好养大以后准能有出息！”陆老头背着手走了进来，刚说了一句就见小博在饭桌上冲他挥手，喊着爷爷吃饭了，陆老头忙笑眯眯地过去了。
他一辈子孤孤单单，没想到老了还能热热闹闹过日子，而且小博这小子嘴巴甜得很，逗得所有人都很喜欢他。
林钰过来拉着杨柳的手：“范阿姨会保护曹科吗？”
杨柳低头，笑道：“会，她是一个好妈妈，就是被生活压弯了腰。我们做了我们该做的，要是曹科再被他哥哥欺负，我们就把他接到我们家来住好不好？”
“好啊，我很想他来我们家住。最好能跟我一起上学！”上学后，林钰变得更加开朗、自信，也交了很多朋友，但最重要的朋友依然只有曹科。
范燕回家，推开门就见到曹科背对着门口正在埋头写作业，瘦削的背微微弯曲着，竟然有点孤寂。
听见声音，曹科转头，看见是母亲忙起身：“妈，你回来了！”
“嗯，我给你带了饭，今天有两块红烧肉，你快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