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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舜音摘下帷帽,手指顺了顺垂纱,似也没怎么认真听,看起来眼神也不太敢看那边被押着的人。

穆长洲颔首:“接着报。”

张君奉看了看二人,才往下说:“在他身上搜到了一份募兵令,来自临近河西的中原几州。巡视兵马推断附近的中原几州大概是在暗中练兵,此人出现在凉州,说不定练兵就是针对凉州,因而将此人扭送了过来,交由军司决断。”

练兵?舜音扯着垂纱暗忖:没有可能,一个地方练兵能被发现,至少也练了有段时日。临近河西的中原几州里就有秦州,若是秦州前阵子已开始练兵,封无疾上次信中多少也会透露一些消息给她,他便是管这个的。何况冒然练兵岂不是徒生事端?

这种消息出现得根本毫无道理。

穆长洲伸手,张君奉立即从衣襟间摸出那份募兵令交给他。

他将手令展开看了一遍,递还回去:“假的。”

张君奉接住细看,口中“嚯”一声:“果然,我们之前抓了那么多……”差点“中原探子”几个字就要说出来了,他看看舜音,又咽了回去,“造假的东西还是能看出一些的,现在军司既然也这么说,那便的确是假的了。”

舜音捏着垂纱的手指松了松,就知道那消息不实,但随即又拧眉,怎么又来一个针对中原的事?

穆长洲往后看她一眼:“我与夫人尚在新婚,如今朝中应当皆知总管心向皇都的名声,即便中原会派来探子,也不至于兵戈相向。”

他口称夫人,看着是对着张君奉说的,但眼往后看,舜音便知道其实是对自己说的,移开眼想,做什么又是那副公然与她讨论的语气,明明她就不该站在这里。

穆长洲又道:“料想总管也是因此认定有人生事,才下令要彻查这些暗探了。”

张君奉回:“正是。”

穆长洲颔首:“审问清楚了再来报。”

张君奉立即转身,走向那人,抽了横刀出来,招呼左右:“将他拎走。”

舜音特地没有去看那人被拖走的身影,转身往后院走,之前遇到探子是什么反应,现在也什么反应,只当不知道,也不做声就对了。

身后脚步声沉稳,穆长洲跟了过来。

入了后院,胜雨快步上前见礼迎接,接过她取下的帷帽,一板一眼道:“已备好饭菜,军司与夫人是否要入厅去用?”

舜音尚未回话,穆长洲已越过她,直往主屋走:“不必,送入主屋。”

胜雨立即躬身应下,看一眼舜音,请她一并过去。

舜音听他们言辞之间就已定下了,看一眼前面走出去的身影,缓步跟了过去。

主屋要比她居住的那间东屋开阔许多,她一进入便看了两眼。

屋中陈设竟意外的简单,东侧一张木榻,中置六折屏风,每折上面都题了警言名句,潇洒非常。其余也就只有一张托弓木架,以及一方桌案,桌上似还合着一份舆图。

没看见床,料想床在屏风之后。

她站在门边,眼见穆长洲松开了束袖,竟莫名有了一丝局促。

穆长洲已看了过来,目光在她脸上停了停,似已明了,似笑非笑:“音娘何必拘谨,这本也算是你的屋子。”

舜音眼一动,顿时记起那个至今未曾提起的吉日,眼神转去一旁,往里走了两步,淡淡道:“第一次来,多看了两眼罢了。”

好在胜雨已领着几名侍女来了,麻利地进来,布置小案,摆上饭菜热汤。

穆长洲自侍女端来的清水中净了手,坐去右侧小案后,抬眼看她。

舜音才走过去,取了块帕子擦手,在他左侧坐了下来。

胜雨看看他们,立时领着其他人退了出去。

今日看军司与夫人同出同归,她们自然不好多打扰,若非不好多嘴,胜雨都想提一句吉日的事了。

舜音拿起筷子,先看一眼身侧,穆长洲坐在那里,身姿闲适却举止端雅,只这时候,她才觉得他还有当初年少时的影子。

刚收回目光,忽而听他开口:“音娘今日出去新看了些见闻,却不知手上那些手稿写得如何了?”

舜音想过他可能会接着说先前抓到的那探子的事,却不防他竟突然提到折本,捏着筷子的手停顿一下,只口气如常:“成书还早,眼下手稿也还零碎。”

穆长洲停箸看她:“那改日不妨送我看一眼。”

舜音点头:“穆二哥只要不嫌我笔拙献丑,改日再说。”

穆长洲没再说下去,安静用饭。

舜音也平静地低头吃饭,只不过已食不知味。

哪怕她折本里写的只是寥寥几句无关痛痒的句子,面对穆长洲,她还是没底,甚至隐隐觉得不是自己瞒他,倒像是他有什么紧要之处瞒了自己。

一顿饭两相无言地吃完,胜雨又送来了刚煮好的茶汤。

穆长洲端了一盏,起身走至桌前,随口一般道:“刚想起来,今日得空,也带音娘走了四处,不如替音娘将信的事也处理好,你想好如何回信了?”

舜音看过去,想了下说:“没有,上次穆二哥问为何没在信中提及你我婚事,我以为你已不快,暂时也不想回信了。”

上次给陆迢传递消息用的是疏纸,纸质薄而疏,不易保存,极易揉皱损坏,所以即便陆迢没烧,也不会保存太久,但她还是请陆迢烧去了。现在这么说,就是要与纸中的话对上。

穆长洲看她:“我没有不快,你想怎么回便怎么回,我看过后,今日就可以替你寄了。”

舜音静静坐着,眼神直直看入他双眼,他眼神沉定,与她对视,如发现她左耳失聪时一样,也如那日说她反应快时一样,确实笃定。

她甚至忍不住想,今日这一切根本不是什么怀疑试探,他的所作所为更像是已然确信,所以才会屡次直接与她说起那些本不该让她插手的事。

只心中一刹那的心思,舜音起身,走去他身旁,提袖伸手,取了桌上笔递给他:“那不如穆二哥自己来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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