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
许明舒摇摇头,“四叔进户部的时间短,这?些都是地方的一些陈年旧账,想来只是他后来归档时负责审批而已,对此并不知情。”
她朝余老?太太坐近了几分,伸手在账面?上指着道:“虽说一个州府一年需缴纳的丝税的确应当符合这?一数额,但祖母你看这?里,苏州府下设七县,本应当是七个县共同承担的税收,几经辗转实则由遂城县独自承担。”
余老?太太朝她指的方向看过?去,一应账目仔细看来的确存在诸多问题。
许明舒趁着她思索时从下方翻出来几张遂城县县衙发布的讣告,缓缓开口道:“近十年来,遂城县先?后去世了四位知县,这?四位知县都非本地人,是经朝廷调任至此,短短十年内接二连三的遭遇祸事。”
许明舒手指点了点桌面?,道:“祖母,此事存疑。”
余老?太太道:“这?些东西,你是如何得到的?”
许明舒笑笑,“祖母您忘了,黎将军故人之子邓砚尘,他生身父亲曾是永德三年的探花郎邓洵,后经朝廷调任至遂城县担任知县。他被黎将军接进京城的前一年,他父亲含冤而死。”
闻言,余老?太太看向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这?些年邓砚尘从来没有放弃追查他父亲当年的案子,他是如此,我想同他一样的人或许大有人在。如今,太子萧琅已经派遣七皇子前往遂城县查案,这?件事兴许过?不了多久便能水落石出。”
许明舒将桌案上的诸多证据推进,又道:“祖母,孙女担心此事会连累四叔。”
“若非邓砚尘是自己人,查到这?一步时先?行将四叔这?边的事告知于我们,日后一经东窗事发,四叔资历浅届时受人陷害也是极有可?能。”
余老?太太看着手中的账目,对许明舒的话?愈发认同。
她自己的孩子不会有人比她更?了解,许昱康虽是年纪轻轻便高中进士,但他的性格并不适合官场内的弯弯绕绕。
本想着能在翰林院留个一官半职平稳度日便好,未曾想前几年竟然被调去了户部。
古往今来,同钱打?交道的那都是人精待的地方。
一开始,余老?太太也担心许昱康去了那里会多有不适。
如今看来,她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
余老?太太缓缓抬起头,将手中的账目折叠好看向许明舒道:“你们两个好孩子费心挂念四郎,祖母在这?替你四叔道谢了,此事祖母会妥善处理,小舒不必担心。”
许明舒笑着道:“这?个家里有祖母在,自然是事事放心的。”
这?话?说得不假,余老?太太出身书香世家,管家行事都有自己的一套准则。
当年她祖父过?世后,更?是以?一己之力拉着五个孩子长大,将偌大的侯府打?理的井井有条。
此事交给祖母,许明舒最是放心不过?。
她站起身,朝余老?太太行了一礼,道:“那孙女就?不打?扰祖母,先?行告退了。”
北境大营内,马蹄声骤起。
长青几乎是从马背上摔下来的,在雪地里打?个好几个滚方才稳住身子,仰面?躺在那里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他摘了头顶的盔甲,涌上一阵剧烈的头晕目眩,只觉得从头盔到脑子都是有回音的,眼前也都是密密麻麻的星星。
邓砚尘翻身下马,走到他面?前伸手想拉他起身。
长青摆了摆手,示意不必管他,叫他自己躺一会儿。
“这?一锤砸过?来,我差点见到我爹娘了。”
邓砚尘在他身边径直坐下,厚重的积雪形成天然的软垫。
“早叫你摘了头盔,你不信。”
长青躺在地上叹息道:“不习惯啊,咱们一向是带重甲的,摘了就?像光着屁股出来打?仗一样。”
半晌,他又补充道:“不过?,你说的也对,同这?群人周旋一天这?盔甲就?一天带不得。”
邓砚尘抓了把?雪,抬头看了看阴郁着的天。
“今年雪大天冷,咱们的战马没有蛮人的矮种马耐寒,昨日已经有两匹冻死在马厩,我们本就?缺马,再这?么下去这?个冬天可?能有些难捱。”
长青吐了口嘴里的血沫,暗骂一声,“从今晚开始老?子要和青鸾同吃同睡!”
邓砚尘笑笑,“那你可?离我远点,别一身臭味。”
北境冬季白日短,天已经逐渐暗下来,长青躺在雪地里终于将那股头晕恶心忍了过?去。
他坐起身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道:“从前总觉得蛮人不过?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傻大个,根本没拿他们当做对手,如今遇见乌木赫方才发现我才是那个最大的傻子。”
即便他再不情愿,事到如今也不得不承认他不是乌木赫的对手。
这?人简直是雪地里的狐狸,像是能提前嗅到对手的气息,根据来人是谁调整作战方式。
黎将军打?法稳重,乌木赫便激进逼得他只能一味防守,招架不住。
邓砚尘没来之前,长青同他交过?几次手。
长青擅长追击,可?在北境这?片乌木赫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地方,他被乌木赫耍的团团转,险些在大雪中迷失方向。
这?人太贼了,变化?莫测根本摸不到章法。
营帐内传出一阵煮饭香,长青闻得腻了,皱眉道:“已经入冬了,朝廷应允的军粮还没送到。”
邓砚尘昨日前去粮仓清点过?,加上些陈粮还能勉强支撑两个月,天越发冷了,马吃得多,人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