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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节

 

“没能救出我。”凤怀月道,“以及,他觉得自己败给了溟沉。”

“对,既然心结存在是因为自责三百年前的失手,那心结消散,就有两种可能性。”花端端道,“第一种,瞻明仙主忽然转性,想开了。第二,所谓‘三百年前的失手’其实并不存在,没能救出你,不是因为修为不够,不是因为时间不够,可能瞻明仙主的确成功撼动了骨塔,只不过在那之后,在四界混沌枯骨乱飞时,鬼煞趁乱偷走了你。”

凤怀月迟疑:“如此?”

他先前从没想过还会有这种可能性,但据司危忽然变好的心情来看……也难说。花端端见他久久不语,又道:“反正我是这么想的,至于具体是与不是,往后总会找到机会验证。瞻明仙主与清江仙主现在不愿说,或许也是因为猜测尚未得到证实,总之你先将这件事装进肚子里,等到了合适的时机再掏出来也不迟。”

“倘若被你猜对,那我在杨家庄的日子,就更像一个笑话了。”凤怀月道,“虽说人人都有识人不清时,但能不清到我这种程度,说出去怕也无人会信。”现在有了疑惑,再回想往事,其实那三百年间对方也并非全无马脚露出,但自己也不知为何,竟就是没往不好的方面去想。

花端端道:“在杨家庄时,你里里外外只剩下一口气,脑子还中了毒,会识人不清也很正常。”

凤怀月依旧心情不大好,他离开船舱,径直找到甲板上的司危,二话不说,将脑袋一头埋进对方胸膛。

司危问:“怎么,又有人惹你生气了?”

凤怀月从鼻子里挤出一个长长的“嗯”。

司危用指背蹭他的脖颈:“是谁,说出来,我替你去教训他。”

凤怀月并不想说,也不知该如何说。好在司危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强迫他,猜到既然不说,那就肯定又与那只阴魂不散的鬼煞有关,实在晦气,不提也罢。

一直就站在旁边的余回:“喂,我还在这里。”

这么忽然就亲上了!

一艘又一艘的黑木商船穿破风暴, 重新隐回了阴海都的浓雾中。惊天骇浪拍打着港口,当中隐隐显露出一抹鲜红,那是负责侍奉溟決的红衣巫女们。溟沉微微抬起眼睛, 看了半晌,漫不经心道:“兄长还真是关心我。”

楼老板站在一旁, 听出他语调中的讥讽, 并不敢接话。船只逐渐驶抵岸边,还未停稳, 巫女便脚步匆匆上前查看, 见船上众人皆未受伤,方才松了口气,其中一人躬身行礼:“小都主, 都主有命,请您回来之后,立刻去巨塔见他。”

溟沉缓步走下船:“怎么,兄长提前出关了?”

巫女道:“尚且没有,但都主极担心小都主。现如今外头的海域并不安稳, 小都主实在不该随随便便离开阴海都, 倘若遇到仙督府那群人……还请小都主往后三思而行。”

“好。”溟沉垂下眼眸, 道, “走吧, 先去看看兄长,我会当面向他道歉。”

鲁班城中。

宁不微将手掌按在那只桃花兽的额顶,对方立刻不安地挣扎起来,面露狰狞凶相。彭流看得皱眉, 问道:“宁岛主是从何时发现这只妖兽有问题的?”

“从它出现的第一刻开始。”宁不微道, “世间根本就不该有这种东西。”

数百年前, 她在雪野中吞噬着一只又一只的妖邪,本来纵情自由得很,彭流却偏偏追了过来。宁不微惊慌失措躲闪不及,又不愿被他认出,情急之下,只能用幻术将自己变成一只白毛小兽,头也不回地奔向雪海深处。

本就不存在的灵兽,也难怪彭循后来悬赏万金仍一无所获。宁不微道:“阴海都依照悬赏令中的描述捏出了它的外形,至于内丹……”她尖尖的指尖一寸寸刮过那紧绷的皮毛,“是鬼煞的妖丹。”

“哪只鬼煞,大的还是小的?”

“不好说。”宁不微道,“不过这颗妖丹气息极为浑浊,像是融了七八十、甚至是七八百只鬼煞的妖丹所得,如一口深不见底的旋涡,随时准备吞噬那些试图靠近它的妖邪。”

彭流道:“怪不得这玩意一进千丝茧就兴奋至极,可惜了。”

可惜在它体内的妖丹只有如米粒般的一丁点,其余绝大部分,仍在阴海都另一名宿主体内。宁不微道:“它所吞妖丹越多,宿主得到滋养也会越多。”

“假如它无丹可食,饿死了呢?”

“宿主所损失的也不过是小小一块妖丹残片。”

彭流道:“那看来这还真是个稳赚不赔的好买卖。”

宁不微道:“并不会赚,越山仙主似乎忘了,我也是鬼煞。”

彭流做出恍然大悟状,啊是的,我的确忘了。

宁不微:“……”

少女时期的白月光威力着实惊人,具体表现在甚至能让她接受眼前这个浮夸做作的男人。宁不微继续道:“这些年里,我也吃了不少妖丹。”

她不愿直接吞噬妖邪,于是便强行修了个以妖丹替代活物的法子,虽说也非正途,但至少不再那么血腥恐怖。这些年中,所有试图强登木兰岛的妖邪,最终都化为了她腹中的食物,而眼下这由数千枚妖丹所浇灌出的修为,正源源不断地自宁不微掌心,再度流入桃花妖兽体内。

彭流叮嘱道:“宁岛主当心。”

宁不微闭上眼睛,神识强行没入那一丁点妖丹残片。

耳边隐约传来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阵阵回响,像是正身处一间巨大空殿。

溟沉站定:“听闻兄长找我有事?”

溟決慢慢转过身来,阴郁道:“你不该私自出海。”

烛火照得他双眼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鲜红,黑发先是直顺地垂下来,而后又在腰腹处折出弧度。他像一名怀着死胎的鬼妇,一手撑着腰,一手扶着肚子,走路也脚步蹒跚,“关于这一点,我很早之前就提醒过你。”

“好,下不为例。”溟沉将视线落在那圆滚滚的肚子上,“塔底监牢里的那三百余名同族,看来兄长是已经吃完了。”

溟決皱眉:“你都知道了。”

“子时,总会有惨叫穿透结界,吵得人睡不着。”溟沉道,“吞噬同族,穿肠烂肚,兄长宁愿冒如此大的风险,也要夜半偷吃,真是口味别致。”

溟決缓缓吐出一口气:“没办法,谁让你骨头硬。”

他看着眼前的弟弟,如同在看一盘珍馐美味,他继续道:“你原本就该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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