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节
所有人都不敢劝,就眼睁睁地看着皇帝将自己灌醉。他喝酒的时候,吕黎在抚琴。他没说停,吕黎便不能停。一直到夜深人静,吕黎的手指头都肿了,皇帝才抬起不甚清明的眼睛看向了月下抚琴的红衣女子:“素素,只要你说原谅我,我可以谁都不要。”
这这一句话,犹如石破天惊,惊呆了所有人。
抚琴的吕黎也噌地一声琴弦勾到了小指,停了下来。她皱着眉头看向不知何时趴在桌上睡过去的皇帝,坐着没动,扭头轻声问了一句:“谁是素素?”
话音一落,长乐宫所有人的脸色一瞬间煞白,无人敢答。
吕黎没有得到回答,但也在这一瞬间明白了。这个素素,大概就是她取胜的关键。
宫人们小心翼翼地将皇帝扶进了内殿,轻手轻脚地替他脱下了衣裳鞋子,伺候他梳洗。吕黎站在外面挣扎了许久。最终跟着走了进去。
这一夜,皇帝终于留宿了长乐宫。
且不说后宫在得知此消息后,炸开了锅。
虚假的宠爱变成了真的,许多人担心后宫从此会变天。就说王如意在收到王姝的信后,高兴地赏赐了清月阁所有人。她被记入了王家的族谱,虽然是义女的身份。
既然认下了王姝这个姐妹。她又占了王家那么多便宜,王如意自然也会投桃报李的。
先前堕胎之事她查了内务府,也窥见了里头一些事。譬如内务府那帮太监,手伸的真长。竟然借着宫里头的势力伸手往外头的商家要钱。
说来,王如意会知道这些也是那帮人自己撞上来的。有个太监不知从谁那儿打听到她是西北跑商王家的姑娘,竟然巴结到了清月阁。把外头有人往王家镖局和商铺伸手的事儿,给捅到了王如意的跟前。
王如意虽说在后宫这帮宫妃跟前算不得本事,但对外头的太监宫婢来说,已经是他们需要跪在地上仰视的贵人。正三品婕妤,还是怀过孕的,有陛下恩宠的婕妤。
他们这帮人要钱要到了王婕妤的家里,怕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得了王如意的准话,内务府好几个大太监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们往日吞了王家商铺多少东西,只有他们心里知晓。这往后要是被王婕妤知晓了来找他们的麻烦,那怕是要命来偿的。好些胆子小些的,已经琢磨着是不是该将东西退回去。有些胆子大些的,打着装聋作哑的主意。想着从今以后断了关系便够了,王婕妤还能为了那点东西一一跟他们对上?
各有各的心思,但大太监们都有了一个共识。那就是往后受王家的供奉,要小心点儿。
王如意还没觉察出变化,外头王家商铺的陈良生先嚼出了不对。
他是按月按节给京城这些大人物送供奉,疏通关系的。原本他花了好多的功夫,想求见内务府的一个管采购的大太监。那大太监一声不吭地将他送的好东西全收下了,却一句准话没给。原以为没个五千两怕是成不了,结果前头还爱答不理的大太监,忽然答应见他。
态度好的不得了。一改往日的倨傲,殷切的仿佛昨日那般不给脸的推拒是旁人所为。
陈良生心里觉得古怪,但有那现成的好处谁不晓得收?既然大太监改了对他的态度,他也乐得接受。当日便跟内务府的太监敲定了见面的日子、地点。
日子敲定了,陈良生心里有了底。被人送出来的时候,顺口就问了一句。
送人出来的那太监从来没有过的好说话,“这不是昨儿才晓得,原来你王家是王婕妤的娘家呢!你瞧你瞧,陈掌柜,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的一家人了!你要是早说你王家是王婕妤的娘家,杂家怎么会不懂事呢?往日多有得罪,还请你一定多担待……”
陈良生闻言心里一咯噔,不动声色:“王婕妤?”
“昂,王婕妤可真是个有能耐的。今年五月份才选秀入得宫,如今都已经是正三品婕妤了!”太监瞧他一副不解的样子,也理解,“你不晓得也正常,王婕妤前些时候刚流了产,在宫里修养。怕是没跟娘家联系。如今刚修养好身子。依着陛下对婕妤的恩宠,不久怕是还能再怀一个……”
陈良生的脸上血色一瞬间褪尽了。
他翕了翕嘴角,许久,才压着嗓子问:“这王婕妤……今年五月份选秀入的宫?”
“你不晓得?”太监见他脸色怪怪的,“你王家商铺,主家不是在凉州么?”
“……是在凉州。”
“那不就是了?跑商出身,凉州王家人。”
话音一落,陈良生身上的冷汗一颗一颗地全冒了出来。
皇帝想把太子放出来, 下面臣子再是不愿也得顺从他的意。
继中秋佳节晚宴上皇帝发怒,拂袖而去,后头几日早朝皇帝的心情都不是太好。时常抓着一点小事, 对下面人就是一通呵斥。朝臣们苦不堪言,最终还是几个会揣度圣意的老油条想了个法子。拿已故太后忌日做文章,孝大过天为理由, 将太子给放了出来。
萧承焕解禁的第一桩事儿,自然是跑来皇帝跟前忏悔。下江南捅了那么大的窟窿,给朝廷和一力保他上位的皇帝面上都抹了黑。不忏悔不能平皇帝的怒气。
这萧承焕别的不行, 装模作样的本事跟叶贵妃一脉相承。
出来的次日,他顶着一张瘦了一截的脸和憔悴之色来皇帝跟前声泪俱下的请罪忏悔。一字一句将自己的错处罗列出来, 并指天发誓以后绝不会再犯此错。
皇帝本就偏疼次子, 心里早就没有气了。此时听他这般信誓旦旦,父子二人便顺势和好如初。
不过有道是君无戏言,皇帝当初盛怒之下剥掉萧承焕参政观政的权利, 如今自然不能出尔反尔。所以不管萧承焕如何保证自己已然改过自新, 皇帝依旧没有松口。
萧承焕心里着急,却也知道急不来, 禁足这几个月也足够他清醒不少。
即便成了储君, 也不代表他往后可以为所欲为。
见皇帝面露不耐,萧承焕只能住嘴, 不敢再往下说。怕说多了, 适得其反。
皇帝如今虽说解了他的禁, 惩罚却没有完全免除。萧承焕发现自己依旧被排除在中心权利之外,他一面告诉自己要忍一面心中又很是难熬。人都是这般, 切实地尝到了权势的好处,再退回到无权无势的时候是个人都受不了。何况萧承焕本就是个权欲极重的人。
思来想去, 他不敢自己去皇帝跟前触霉头,便寄希望于在后宫的母妃帮衬他。
从小到大,萧承焕不知做了多少次错事。每每母妃都有办法替他平息皇帝的怒火。次数多了,以至于萧承焕如今养成了有恃无恐的性情。做事顾头不顾尾,且毫无悔过之心。反正就算他犯了天大的错,他的母妃叶贵妃也总有办法替他摆平。
他隔三差五去一趟钟粹宫,倒是比以往二十年都去的勤。
不过钟粹宫最近日子也不好过。
叶慧琼自然有心帮儿子,奈何她也许久没见到皇帝了。长乐宫那位眼睛长头顶上的灵嫔好似想通了,愿意皇帝碰她。如今皇帝还保持着一个月进宫四到五日的频率,一大半的恩宠都在长乐宫。偶尔能分一点到新人头上,就是没有再去过钟粹宫。
太子为此焦心不已,却也没办法逼迫皇帝去钟粹宫。往日秦莲生倒是能劝上一劝,但他近来才为太子一事触怒了皇帝,被皇帝冷落。自然不敢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