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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

 

车厢里弥漫着午后疲惫和烦闷的气息, 严律的后背紧贴着车壁,硬是被挤得从恍惚的状态里抽离。

他接住薛清极的动作纯属下意识行为,这会儿才感到单薄衣料下传来的体温。

薛清极似乎也没想到会有这个变故, 身体稍显僵硬,本能地想要挪开,但这会儿挤得连转个方向都费劲,他一动, 两人反倒贴得更近, 衣料摩擦连带着对方的心跳都仿佛能感觉得到。

严律已经十分后悔在这个时间点儿带土老帽赶潮流,被挤出一句话来:“你再压我一会儿我隔夜饭都得挤出来。”

听出他声音里的无奈和不爽,薛清极反倒立刻不动了, 也不着急挪开, 干脆就这么贴着站了:“至少你后背贴着的是车壁,我却还要贴着不知是谁的人墙。”

严律知道他一向不喜欢挨着人, 撇撇嘴也懒得再跟他计较,把头艰难地扭到一边儿, 却又感觉薛清极的呼吸掠过自己的脖颈耳侧,温热间还带着蜂蜜蛋糕的甜腻。

他以前并非没有搂抱过这人, 毕竟这倒霉蛋是他从雪堆里扒拉出来的, 但那时薛清极尚且年少,人族少年长大的速度总是很快,等严律再回过神来时, 小仙童已是与他一般高的青年。

他并不把他当和自己一样的大人看待, 在妖皇眼里“年龄”是个非常模糊的东西,外貌的成长并不能影响他对薛清极的印象。

妖族留有些许兽类亲密的时的习性, 弥弥山的小崽子幼时喜欢抱着严律大腿手臂,长成后也不时地互相拥抱, 钺戎那帮侍从更是毫无忌惮,吃喝到了高兴的时候还会狗胆包天地跟妖皇勾肩搭背,严律也不介意这些,但薛清极不同。

当年雪堆里抱出来的少年不知何时开始好像忽然计较起了这些,少时的青涩褪去,只剩下外表的温和儒雅,亲近还是有的,但以前的勾肩搭背和拥抱他都有意无意地躲开。

严律以为是这位仙门弟子终于发现人与妖终究不同,但薛清极又从不躲开严律拍他脸颊时的手。

妖皇一贯喜欢逗仙门正经人,与照真拌嘴,坑小仙童的师兄印山鸣当劳力,对小仙童那张愈发俊朗的脸连拍带掐,玩儿的十分顺手。

忘记是什么时候哪一次,严律不经意地拍完他的脸抽回手后看了一眼,见薛清极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同。

他已记不清那具体是什么表情,只感觉仍有笑意,却又有无奈和酸涩混杂,拧成一个十分古怪的模样。

严律并不理解那转瞬即逝的情绪,只是从那天开始,他发现自己不大能把薛清极当做弥弥山那些小崽子一样看待,他甚至和钺戎那些跟随左右的侍从也不一样。

妖皇没再主动拥抱过小仙童,直到后者身死魂裂那天,他接住从境外境并拢的裂口中挤出来的半个身体。

那倒也算是个残缺不全的拥抱了。

地铁离开市中心站,又向前行驶了两站距离,终于到了他俩需要下的站点。

报站的声音响起严律才从混乱的记忆中惊醒,赶紧扯着薛清极下车,俩人十分狼狈地挤下来,前脚落地后脚车门就关上了,好悬没坐过站。

身上还残留着挤在一起时的感觉,严律有点儿莫名的烦躁,想抽烟又碍于是地铁站内忍住了,边带着薛清极朝扶梯走边没话找话:“从这儿出去,走个十分钟就到你……到薛小年家了。仙门那边儿也有地铁口,你以后可以坐地铁或者打车来回。”

薛清极却斩钉截铁:“不了,何时妖皇买下一截车厢何时我再坐,我从没被挤得险些站不住脚过,这次受教了。”

严律当自己没听到买车厢的疯话:“也还行吧,挤得也没那么厉害。”

薛清极看着他,默默地将手里的塑料袋举了起来。

他吃剩下的几个蜂蜜蛋糕被挤得像是经历过真空压缩,个个儿不成模样。

“刚才和你挤着站,我忘了自己还拿着袋子,”薛清极的表情十分复杂,“想起来时却发现它就没掉下来,一直被挤在我身侧。”

严律看着塑料袋里受尽委屈的蛋糕,又看看薛清极,绷不住笑了。

剑修显然是没经历过这种场面,拎着塑料袋扔也不是吃又下不去嘴,竟然显出些许无措,看到严律幸灾乐祸,也无奈地笑了。

俩人一路笑到走出地铁站,引来周围人看神经病一样的目光也不大在意,站到外边儿的街道上后严律才问:“但实话实说,现代科技还挺不赖。”

薛清极回头看了一眼在地铁站习以为常穿梭的人群,又看了看四周高楼建筑,对严律笑了笑:“想要光亮的时候自己就可以按开关、想去什么地方就可以迈开腿的尘世,总归是好的。”

薛家的房子在一个老小区,是以前是薛国祥还在厂里上班时分的房子,后来厂子效益不好薛国祥被迫下岗,存款没多少,就落下这么套老房子。

严律来过几回,都是帮这两口子看孩子,这夫妻俩也是心大,忙的时候把薛小年丢给他这么个妖看顾,从来就没不放心的时候。

这附近都是老建筑老小区,市容绿化过几回,建筑墙壁上统一刷成半黄不黄的模样,也没能遮掩掉这地方的老旧。

午后阳光照下,树影斑驳落在墙上,严律带着薛清极走进浓绿的树阴里,薛清极仰起头看着树影中阳光的光斑闪烁,落在他和严律的头上,仿佛和千年前他们穿过小镇村口时没有不同。

走了十分钟左右,俩人就已经上了楼,站在了薛家的大门前。

薛家的防盗门还是十来年前的款式,四边起锈掉漆,春联儿却贴得工整认真,门口还放着块小地毯,薛清极低头看了看,认出上面是四个字,“出入平安”。

他从兜里掏出从老太太那儿拿回来的薛家的钥匙,却不大清楚该怎么使用。

严律一直沉默着看他动作,这会儿伸出手来握住薛清极的手,带着他将钥匙插进锁眼里,拧了一圈儿拉开了门。

防盗门看着破旧,拉开时动静却不大。

“小芽又给合页上油了。”严律嘟囔了一句,“这两口子就‘省钱’这一个癖好,门都用多少年了也不换换。”

屋内被午后的阳光填满,家具同样老旧,却打扫得仅仅有条,小小的两室一厅,明亮温馨,看得出住在里头的人是在好好生活过日子的。

客厅就是餐厅,餐桌上摆着的花瓶里插着的便宜鲜花早已枯萎。

严律对这地方一点不陌生,一进屋就自觉地捞过薛国祥的烟灰缸,咬着烟坐下。

薛清极在屋内转了一圈儿,脑中属于薛小年的记忆时不时会窜出,一会儿是和薛国祥一起放炮贴春联,一会儿又是唐芽揉着面给他揪下来一块让他玩,偶尔也会有仙门其他人来家里做客的记忆,甚至还想起小学生模样背着书包流着大鼻涕的隋辨在他家里看动画片的片段。

这些记忆十分陌生却又不断闪现,薛清极的眉头逐渐皱起,头缓慢地疼起来。

严律虽然不动,目光却追随着薛清极在屋里乱转,眼瞅着这人走到个柜子旁边儿,竟然从里头掏出张存折来,这才站起身去看了两眼。

“老薛小芽这辈子的积蓄应该都在这儿了,”严律咬着烟道,“你拿着也行,就是密码我不知道,老太太估计能清楚,帮你问问?”

薛清极将这薄薄的本子掂了掂,摇摇头又放回去:“这是留给他们儿子的,并不是我的。”

严律顿了顿,没多说什么,只朝着厨房走过去:“你看你的,我找找有什么吃的没,你那变形的小蛋糕不吃就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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