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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节

 

另一边,三娘没立刻回住处,而是先去寻贺知章说话,与他说起自己碰上王昌龄的事。

王昌龄读了好多书,一准能中博学宏词科!

贺知章本来就在秘书省养老,自然知晓王昌龄的存在。他笑着说道:“确实是个很不错的后生,他的诗写得很不错。”

可惜大唐诗写得不错的人太多了,也不是人人都仕途顺遂的。王昌龄出身寒微,即便考上进士、入了秘书省,依然没找到可靠的引路人。

当时贺知章起好因为筹措岐王李范的葬仪出了纰漏,曾遭许多人非议,一度低调做人,后来更是直接在秘书省安心养老。对于王昌龄这么个诗名远扬的后辈,贺知章也帮不到什么忙。

换成未入仕途的青年才俊他还能夸上几句帮忙扬名,入了仕途他就爱莫能助了。他当了半辈子的闲官,官员任免哪有他插嘴的余地?

只能看这次张九龄能不能提携他一二!

三娘和贺知章讨论起张九龄在河南这边屯田的事。

“听说很难!”三娘好奇地问贺知章,“真的很难吗?”

贺知章闻言顿了顿,叹着气道:“当然难,就譬如老虎已经把肉叼嘴里了,你去劝它把肉吐出来,能劝得动吗?更要紧的是,叼着肉的老虎还不止一只,你说难不难?”

三娘忧心忡忡:“难!”

贺知章说道:“你还小,不必操心这些事。世上有许多人一辈子汲汲营营,遇事只知趋利避害、谋求私利,也有许多甘愿迎难而上的傻子。”

三娘反驳道:“不是傻子,是‘知其不可而为之者’!”

贺知章哈哈笑道:“我倒是忘了你把《论语》倒背如流。”

这句“知其不可而为之”是《论语》里的话,讲的是子路在外地借宿,早起有守门的人问他:“你来自哪里?”子路说:“来自孔氏。”守门的人说:“就是那个‘知其不可而为之’的人吗?”

这句话用在这里恰好非常适合。

贺知章揉着三娘脑袋说道:“你觉得这些家伙不是傻子,难道也想当个‘知其不可而为之’的人吗?”

三娘想起自己从李俨那里听来的“未来”,难道遇到难事就什么都不做了么?难道要等天下大乱,自己和家里人也成了覆巢之卵,只能无助地伤心恸哭?

三娘道:“反正不是傻子!”

贺知章只当她是小孩子脾气,笑着应和道:“好好,不是傻子。”

接下来小半个月,三娘都跑去秘书省蹭书看,不时与王昌龄聊上几句,了解边塞情况与如今的朝局。直至百孙院复课,她才很是不舍地告别秘书省回去跟李俨他们一起读书。

到了五月底,朝中又添了两个宰相,那便是裴耀卿和李林甫。

到这里相位算是正式满员了。

大唐宰相升迁没有固定路子,单看皇帝需不需要你。

像这次新晋升上来的裴耀卿和李林甫就是两个不同的极端,裴耀卿少年成名,二十岁便入秘书省干活,稳打稳扎干了三十多年,得到相位便显得理所应当。

相比之下,李林甫的升迁路径就比较直接了,一路凭借宰相、内侍、宫妃的引荐在李隆基面前不断刷印象分,才当了一年的黄门侍郎便被李隆基提上相位。

升迁得不可谓不快。

主要还是李隆基觉得李林甫用起来非常顺手。

而且张九龄最近让他有点不太满意。

张九龄以前跟在李隆基身边写写诏书打打杂,李隆基也觉得这人很不错,文采非常好,写的东西非常符合他心意。

可惜好景不长,张九龄当了宰相以后主意就多了,遇事总爱直言进谏。

李隆基觉得张九龄变了,不再是他喜欢的那个人了,以前的张九龄哪有这么爱说教?他选宰相是想让宰相给自己干活的,而不是想给自己找个对自己指手画脚的人。

他想做什么事还需要他们教吗?

他当皇帝这么久,比他们更清楚皇帝该怎么当,不需要他们处处给自己找茬。

他不喜欢太有主意的人。

像李林甫就很不错,做的每个决定都很符合他的心意。

他想要的就是这样的宰相。

得知多了两位新宰相, 朝中众人反应各异,大多都是趁着这道任命正热乎着,齐齐登门去烧新宰相的热灶, 那络绎不绝的车马在宰相所住的坊里都造成了不小的拥堵。

此时的大唐处处都是太平盛世的升平景象,谁都无法想象大唐会有陷入兵荒马乱的一天。

古时形容乱世有个极巧妙的词叫做“海内鼎沸”,说的是天下宛如鼎中沸腾的水般滚烫翻涌。

鼎中的水并非一开始就沸腾的, 所以鼎中之人起初并没有什么感觉,哪怕后来的日子变得越来越煎熬,人们也并不觉得灾祸会真正降临到自己头上。

添柴的依旧日复一日地添柴、烧火的依旧日复一日地烧火。

宰执人员的扩充对三娘而言是很遥远的事情,最大的影响可能是她被她八叔护送出门时时不时要绕开那些满载着贵重礼物的车马。

三娘只在一开始打听过到底是什么情况, 后来就不管这件事了。

相比于这些自己还无法参与更无法改变的朝局, 她还是更关心近在咫尺的制科考试到底是怎么考的。

可惜制科考试一般在宫中举行,她压根没机会进去旁观, 只得跑去寻王昌龄托他回来后给自己讲一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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