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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

 

看着雪中露出来的衣角,沈玉衡有片刻的窒息,仿佛心脏也停住,一滴眼泪从眼眶掉出来,他也未曾察觉。

“王爷,王爷?”手下在一旁小声呼唤,他置若罔闻。

立在风雪中,他回想起了幼时母妃过世时,那场将他打碎了一次又一次的狂风暴雨。

此刻,心脏再次被悲伤填满,下起了大雨,再也没有晴过。

沈玉衡像寒冰一样坚硬,除了那滴无人看见的泪,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

他又死了一回。

习惯了。

安葬了她的尸身,他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回到自己的王府,助沈晏坐了皇位,他得到的恩赐便是这样一座空空的宅子。

家仆沉默不语,多的是沈晏安插来监视他的内线。宅邸死寂得如同一座活死人墓,而他是个活着的死人。

那夜,他高烧不退。

昏迷不醒中做了很多梦,梦里没有皇宫,没有兄长;有母妃,有柳云溪。

他说:“柳云溪,我很想你。”

他从没以自己真实的身份跟她说过话,没有正面见过她,哪怕是在梦里,也不知道她会对自己的倾诉作出怎样的回应。

可她只是站在他面前,哪怕什么都不说,也让他开心了好久。

他好想她……

梦醒后是天长日久的心痛,想见她的心一天比一天重,名为思念的情绪填满了他的心脏,驱使着他活下去,也拉扯着他早点去死。

可惜他身为臣子,生死皆不由己。

初春时节,皇帝一道圣旨下来,抄家斩首,不容他有半分辩解。

若说他对皇帝有不臣之心,也不算假,他曾放肆的想过,如果三年之前的江上,被云溪救下的不是沈晏,是他就好了。

他真的很想她,就连走上刑场的路也变得亲切许多。

反正他已经死过不知道多少回了,这一回死,能与她的亡魂相见,何尝不是一种得偿所愿。

“柳云溪,我来见你了。”

他闭上眼睛,刀光闪过,徒留一片血红。

再睁开眼,江水悠悠,夏日灿烂的阳光照在身上,明媚温暖。

面前是一场混战,他提剑护在比他高大一圈的沈晏身前,身后的伤口剧痛无比,刺激着他每一寸神经,告诉他,他是活着的。

这是沈晏遇刺的那天!

他没有任何犹豫,借着抵挡刺客的动作不断靠近船边,看着船下迢迢江水向南流淌。

在无人注意的瞬间,孤身跳入水中。

17

◎“那我等你”◎

身体在湍急的水流中起伏,模糊的视线隐约看到船上的景象。

没有了他的保护后,沈晏利落的从旁人身上抽出刀来保命——

他的兄长完全有自保的能力,只是习惯了先拿别人当盾牌,永远把自己置于最安全的位置。

他不想再见沈晏了,需要自己付出一切才能换来的“兄弟情深”,脆弱的只要沈晏一个念头就会化为灰烬。

那根本不是兄弟,只是主仆而已。

身体越来越重,江水越来越冷,沈玉衡放平了身体,随波逐流。

不知过了多久,湿冷的感觉逐渐退去,身体被温暖裹紧,身后撕裂的疼痛渐渐被抚平,呼吸也变得顺畅起来。

眼皮跳动两下,他缓缓睁开眼睛。

像是做了一场很久很久的梦,久到几乎是他整个前生。

窗外是明媚的日光,暴雨早已停止,门窗半敞着透气,房间里的狼藉不知何时被收拾干净,显得空旷了很多。

沈玉衡深吸一口气,头脑清醒后,蜷缩在被子里拧起了眉。

“这会儿知道愧疚了?”床尾响起少女的低语。

沈玉衡顿时紧张起来,转脸看过去,竟是柳云溪坐在那里!

她穿了一身竹月色的襦裙,外衫是清淡的海棠粉,雅致端庄,只有披帛是较深的翠色,点缀在衣衫间,如同花下生的枝叶,更衬的少女如花般柔和温婉。

视线落在她身上便无法移开,少年渐渐看呆了。

柳云溪发现少年呆住的眼神,虽然觉得可爱,也还是适时的提醒他。

“这位玉公子,你打坏了那么多东西,不打算给我个说法吗?”

“我……”沈玉衡看着她的脸,从窗外照进来的阳光打在她发间,为她身上蒙了一层耀眼的光辉,距离这样近,看的那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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