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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

 

当晚,特殊调查部审讯室。

“……这个东西我啷哏晓得哦?我也只是偶然看到的,不晓得他们到底在做啥子,也不晓得他们的规律,我怎么叫瞒哦?”曹工头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一张胖脸都快哭了:“我要是真的晓得,我早就举报给你们了好吧?”

“那你为什么阻止陈禾入职?”

“他那个身高那个体格,就是吃不起饭,也怎么可能来工地上哦?根本就很显眼嘛!一看就是你们警察!那我都晓得他是警察了,我啷哏可能还会想要他入一次职给我公司挂坏账哦?我又不是哈(傻)!再说了,就算他真的不是警察,那耽搁一两天也不耽搁噻,又不是不给他补档!”曹老板为自己叫屈,并发出由衷的疑问和感叹:“不过,你们警察当卧底都这么尽心不怕查的吗?每次都把自己真实信息填到系统上去等入职?我都给了他填表、拿身份证、寸照三次敷衍的机会,他睬都不睬我的?”

“……这是我们在问你,不是要你问我们,不要问些跟你无关的!——就算你确实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那你总知道这种行为是很异常的吧?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们?”

曹工头:“这……”

……

“原来是那一群本地人全都有问题。”

审讯完毕后,出了审讯室,小刘跟在宋城元身后,一边走一边感慨:“怪不得我昨天去卧底,结果那么快就被汪猪儿他们请出去了,原来是他们在背后告密……但他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呢?”

宋城元转头看了他一眼。

被瞪的小刘一个激灵,钝了半天的大脑立刻运转起来,随即迅速自我恍然:“哦!‘抓贼抓脏’——”

“那些本地人都很团结,要是被他们晓得是他主动暴露了这件事的话,后续肯定会变得麻烦。只要是没有证据的话,那就算拘个天,他们也还是会回去的。但这样一来,一是天的时间,还不够工地重新招人的;二是他们一回去,肯定会有人不服闹事。到头来,耽误的还是工地的工期……所以。”

他对着宋城元露出一个谄媚的表情,殷勤捧道:“这也是师父你,让我之前不要找人当场抓捕的原因。”

“……”被捧得身心舒畅的宋城元这才对他露出了一个没那么锋利了的眼神,一面随口说着一面转回头:“差不多,不过这也不是最主要的——诶?你还没走吗?”

他看着对面的人,明知故问,阴阳怪气。

“……”两个多小时以来一直坐在他们对面,听他们来回进出几次,说话都说了一连串了的陈禾站起来,很清楚地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但被他这么问,也只能硬着头皮:“不是宋哥你喊我留到的嘛……我晓得了,我下次绝不给那么多真信息、也不会给得那么干脆了。给你们造成麻烦了,对不起。”

“……哼。”被受审的曹老板在问讯时被反过来质问出来的气终于消弭了一些,宋城元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又冷睇了旁边一下子屁股夹紧、才想起自己当时也忘了提醒后辈的小刘,倒也没再继续追究,而是肃起了脸,再次跟陈禾确认:“……你确定那群人当时围在那里,真的什么都没做吗?”

“……我反正是没看到什么特别的。”陈禾也肃然,皱眉摇头,再度回想着跟他描述自己见到的场景:“他们好像单纯就是在那聚着,围着什么东西,也没说话,也没动,连异能物都没有什么变化。而且天太黑,我也看得不是非常清楚……对了,他们围着的到底是什么啊?你们知道了吗?”

“是一棵树。”他都参与其中了,宋城元也就没遮掩,直接把问出来的结果告诉了他,接过身后小刘递来的巧克力,并补充:“一棵猴面包树。”

他还是想再多问点,试图让陈禾想起更多的细节。

然而陈禾还是没想起更多东西,因为他记得自己当时更大一部分注意力实际是放在曹工头、和怎么合理地跟曹工头一起出工地上面的,别的都是听他们俩的指令,所以遗憾地连后来那群人散了没有都不知道。他拒绝了小刘礼节性递来的巧克力,毕竟不是自己工地和调查局连续十几个小时滴米未进的,疑惑地重复:“‘树’?‘猴面包树’?”

他对这两个都很弄不懂:前者是工地的活动板房那边,一看就是没有绿化规划的。办公室和工地外围都要么是板扎的水泥地,要么是被挖空了的空红壤地,根本不应该也不可能长出什么“树”;后者则是……他个文盲压根不知道什么叫“猴面包树”==,自然就更不可能明白宋城元专门说出这个名词的含义啦~

而宋城元只看了他一眼,就精准理解了这个高中文化的青年眼里的蒙圈,随即单刀直入:“曹xx(曹工头名字)说,那棵树是工地开工后重新在那边,从一棵没被发现的树苗长起来的,现在有一米多高;树种是猴面包树——这种树原产于非洲、美洲那种常年气候炎热的地方,其他再多特性就不说了,但它最特殊的地方就在于,由于生长的地方一般都很热,因此为了生存,它们的树干通常都会变得很粗……”

“以便蓄水。”

“……‘蓄水’?”陈禾瞬间领悟到了这里面的意味,跟着,又想到前一条,也反应了过来:“‘从一棵开工的人都没发现的树苗长到一米高’……可他们工地开工才多久?正常树能长得这么快吗?”

“而且,如果是‘蓄水’的话,肯定要先有水吧?也没听说工地缺水,那,一定是有人故意先在给它‘浇水’了?”

“对。这就是关键了。”宋城元点头,追问:“所以,你到底有没有在那群人里,见到什么‘浇水’的人?”

“……”陈禾连带着真实之眼一起使劲回想,最后,还是双双斩钉截铁:“没有。”

“……”

“就是……”但在宋城元和小刘两人失望的目光中,陈禾犹豫了下,又张了口:“我说不上来……”

宋城元:“‘说不上来’什么?”

“……”陈禾是觉得自己的猜想不一定对的,并且似乎也没有什么事实基础,本心不太想说;可想到上一次郭志鹏案里,自己的想法又的确派上了用场,况且既然都提出来了,如果不说,要是真耽误了什么呢?……抱着这种想法,他最终还是咬咬牙,在两个正式警察的集中注视里,说出了自己个人的知觉:“我说不上来,曹工头说的,真的就是对的吗?那群本地人,就是绝对的‘罪魁祸首’吗?”

“明明那些围着树的人群里,就并不是只有本地人啊?”

“……”宋城元扫了眼同样有些迷茫的小刘,意味深长地看向了他。

……

“……所以。”

晚上,陈禾在卫生间里,将自己调的淡盐水冲过肩颈和手臂的烧伤处,灵光一闪,突然想明白了宋城元说的那番话,对着镜子自言自语:“曹工说的当然未必是实话,尤其当时确实还有那么多不是本地人的人参与,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只不过,他是为了自身的利益说的谎——工地开工需要工人,如果一下子送进去那么多人,肯定需要填补,至少要延误一两天的工期。并且,假如能趁这个机会,把不受管理和其他人待见的本地人推出去,大家也不会觉得他这个人不行,是个不维护自己工地的人;只会觉得,他这个人还行、能处。而且后续再查出什么来,他也可以继续推说‘自己什么都没看清’,说本地人也只是为了附和警方而已。”

“这是一个从管理层面出发,非常正确的抉择。而警方还对此无可奈何。因为除了他自己,没人说的清,他究竟看到了什么。”

“他不是知情不报,而只是‘自己也没摸清楚情况’而已。”

“可能吧……”西装小胖墩站在洗手台里,手穿过装淡盐水的盆,抬头却眼巴巴地看到他努力自己用手够肩背的红道道,垂着脑袋,脖子上的红领结都塌了下来,无精打采:“毕竟这都是无关紧要的事,也不妨碍他们警察继续调查。所以曹工头说不说真话,真话说不说全,其实都没那么重要。”

“是啊……”陈禾思考着点头,又用冷水冲过一遍,被水泥灼出的伤口终于清凉了许多,跟着又伸出酸痛的胳膊,让小胖墩抱上来,转身打开卫生间门,迈出酸重的腿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一下子躺倒到床上,伤口被撵到龇牙咧嘴了一番平复后,才继续分析:“那这么说,他们警察其实只需要把夜里的监控都调出来一遍,看到底谁在浇水,应该就知道是谁在捣鬼了……不过话说回来,既然人类都觉醒了,动植物会不会也有觉醒的呢?这棵树会不会就是自己觉醒了的?只是天太黑我们也看不见?”

“不知道。”小胖墩盘腿坐在了床上,双手捧着下巴,鼓着嘴思考提出:“但是,我们也没见到觉醒过的动植物啊。何况,植物觉醒,为什么不下自己所在的那一片,要下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施工段?它图什么?而且,就算是说避险,但植物会有那么聪明吗?”

“……也有道理。”陈禾想了想,肯定,在又因下意识动脖子而龇了下牙后,才笃定道:“所以还是人祸。”

“……你还是先坐起来坐坐吧。”真实之眼侧面看到他后脖子上被竹席蹭红的伤口,忍不住开口,绞尽脑汁地使用自己为数不多的知识储备进行了一句劝告:“‘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

陈禾:“……”

浑身酸痛的他都懒得骂这个憨批,况且他这个躺着稍不注意的确容易二次受伤,再加上回来的时候太晚没买到药,将就将就先坐下等伤口自愈一会儿得了;于是他撑着酸的手坐起来,也跟着它盘起了腿,以手支颌:“那,真的会是那群本地人就是核心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他之前在一早猜到我是调查的人的情况下,不直接安排我到那群本地人的组别里去,而要把我带到老姚那边去呢?”

“……你没听到刘江都说,他昨天是被发现给工头请出来了吗?他怕你被发现呗。”小胖墩不太上心地随便说:“而且,也有可能是老姚够稳妥,不会做违规操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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