痊愈
他们下到一楼,车星宿重新揽上弟弟的肩膀,说:“现在不是没关系了?你放心,不会拖你后腿的。”
“什么拖我后腿。”车宿文摇摇头,他神情恹恹,似乎正被什么事困扰,他就没多注意他哥哥的话。
他被哥哥揽住肩,他俩身高相仿,他一低头,看见他哥哥衣服遮住的锁骨上,露出创口贴的一角。
他俩挨得太近,车星宿的衣服被蹭歪了一点,让他注意到了这片创口贴。
车宿文问:“你受伤了?”
“嗯?”车星宿困惑地顺着他的视线看,愣了下。他松开车宿文,拎了下短袖的领口,重新挡住了创口贴。
车星宿说:“哦,打篮球碰了下,我等会去卫生间揭了。”
“换片新的吧,我去帮你拿。”车宿文要走。
车星宿想找理由把他留下,就听见那边许叔的声音。
“快来,快来,做的都是你们爱吃的。”
车星宿拉住他弟弟,一边扬声说:“马上来,马上来。”一边看着车宿文,说,“别拿了,就小事,我不想让妈和许叔担心。”
车宿文停住,他似乎从心不在焉中清醒了一下,点点头说:“嗯,吃饭吧。”
饭桌上,菜色很丰盛,不过车星宿不记得这些是不是他爱吃的菜了。
他独自在外的三年里很少吃中餐,这是因为他难得吃了一回以后,被难吃的吐了,他就不去怀念中餐了。后来他学会自己做饭,他更擅长处理海鲜,有时候想吃中餐了就做顿火锅应付一下。
也因为。
他边吃边看了眼坐在饭桌那头,安静吃饭的母亲。
也因为他小时候不喜欢吃饭,没机会找到什么喜欢的菜色。那时候不像现在,他的母亲很少会坐上饭桌和他一起吃饭。而他想得到她的注意,就会故意不吃饭。
然后她只会让厨房给他换新菜色,还不满意就换厨师,或者给他钱自己去挑餐厅。
想到往事他笑了笑,他嚼着嘴里的菜,觉得味道还行,把这道菜算成他喜欢的中餐好了。
“宿文,和你哥最近在学校怎么样?”许叔问。
“挺好的,我安排过了,我哥这次参加期末考拿完学分,就可以毕业了。”车宿文放下筷子,虽然在回答他爸爸,但他看着他妈妈说话的。
车岭抬起眼,她扫了眼车星宿,看向车宿文,说:“嗯,帮你哥挑下大学,我找人写几封推荐信,尽量往好的挑。”
“是啊是啊,宿文,多帮你哥选一下,有什么问题多跟妈妈说。”许叔跟着说。
车星宿又夹了那道菜,突然觉得放进嘴里的菜如同嚼蜡,怎么会这么难吃?
“星宿,出去逛了三年了,该回到正轨了。早几年那些事我不想再看到,你已经不是小孩了。”车岭擦了擦嘴,她说,“多跟你弟学一下,你弟弟从来不停滞不前,即使迷茫他也会铺好后路。”
“你们兄弟俩,就这里,差太多了。你总是有很多的想法,就把你困在那儿,动也不动。”她平静地说,“我不是说想法多不好,而是人是要往前走的,对吗?”
车星宿停下筷子,他想摆出一个笑容,但做到一半就垮了。
“哎,车岭,星宿也不是小孩了,他会做好的!”许叔给车岭添了杯茶,说,“不说了,不说了。”
车岭拿着茶杯,她微微皱眉,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最后她只是用复杂的眼神看着车星宿,什么都没说地走了。
“车岭!”许叔安慰地看了下车星宿,追了过去。
“哥,妈她说话直白说惯了,不然别人总容易曲解她。”车宿文担心地看着他,安慰道,“她就是不太会委婉,哥,你千万别放心上,她没别的意思。”
车星宿点点头,他说:“嗯,你最理解妈,我信你。”
车宿文依然担心地看着他,车星宿笑了下,表示自己没事。
他说:“你不是在烦心明天的宴会吗,别管我了,让我自己待会儿吧。”
车宿文确实在想明天的事,他也在想元乐,他,她,还有他们,就要见面了。
这似乎是要判他死刑的一天。
车宿文起身,他说:“那哥有事你来找我,我回房间了。”
车星宿点点头,他轻轻笑了,说:“宿文,哥相信你,你从来不会被什么困在原地。”
明明这是句鼓励,车宿文却一下子就笑了,好像连他都不相信这句话了。
车星宿看着他的弟弟,问:“难道你会被什么困住吗,我的弟弟。”
车宿文没有说话,车星宿也没有再问,他看着自己的弟弟离开。
然后他伸手揭掉了锁骨上的创口贴,创口贴下,这像疤痕一样的纹身有点痒,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折磨他,让他忍不住想挠。
很痒,仿佛痒到了他的心里,让他克制不住想颤抖。
但他知道这是恢复过程会出现的症状,这是他快好的预兆,所以他得忍。
他要忍住,等到明天,他就会痊愈了。
他轻轻摸了下纹身,上面是两个字。
元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