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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谢慈:“那便算不上干净。”

芙蕖:“但他没下过暗场,也没从我手里走过钱,所以我手里没有他的把柄……他喜欢玩‘斗蛐蛐’,他的场子里拖出来的人,经常一身是血不残也废,是个狠人。”

她嘴里的‘斗蛐蛐’可不是斗虫玩,那都是活生生的人拖到角场里,见了血才分胜负。

既然打残打废的人常见,想必闹出人命的时候也不少。

芙蕖亲眼见过,苏家三公子玩乐一通,带着一身的腻人的脂粉和醉醺醺的酒味离开,他玩过的角场里拖出来一个似人非鬼的男子,用草席子一裹,直接吩咐扔城外乱葬岗。

幸亏芙蕖那时经过,顺道瞥了一眼,注意到了那人腹部的起伏,一时没忍住,多管了一桩闲事。她追出了城外,在道上拦下来人,果然还活着,但若是扔到乱葬岗无人关照,定留不住命。

芙蕖说的话在太平赌坊的护院们面前还是有几分薄面的,芙蕖把那人送往京郊的一个镇子上治伤,并留下一锭银子,回城之后再就忘了这回事。

回头倒是可以寻一寻,看能不能打听一些当时的情况。

谢慈一路避人耳目,三天后,扣响了南华寺的大门。

门前扫洒的女尼抬眼皮看了他们一眼:“施主留步,南华寺不接男香客。”

芙蕖站在谢慈的身侧,偏头瞧了一眼他。

谢慈懒散的垂下眼:“你怎么就一定知道我是男香客?”

女尼一愣。

别说是女尼了,芙蕖也没回过神来,一晃的功夫,谢慈脚下飘忽,人已经越过了门槛,走出了好几尺开外。

芙蕖上前对女尼行了一俗家礼,道:“师傅见笑了,我家——小姐,向来行止出格,不拘小节,惊吓到您了,切勿见怪。”

女尼并不瞎。

方才那位该拦的没拦住,现在面前这位从头到尾从里到外都是纯粹的女人。

芙蕖提裙追了上去,不消片刻,两个人皆没了影踪,女尼急忙扔了扫把,一路碎步小跑着找住持报信。

南华寺真安静啊,巍峨的佛堂掩在郁郁葱葱的常绿松柏中,上山的台阶以卵石铺成,曲径通幽。

芙蕖踏踩上了台阶,只觉得林中都飘着令人心静的檀香。

女尼上山报信抄的是另一条隐蔽的近路。

谢慈不紧不慢的走着,等到了正门,山下门口的那个女尼早已等在那里,对他二人做个手势道:“二位施主请,本寺住持慧智大师早已静候多日了。”

谢慈道:“不急。”他亲自抽了三炷香,点燃在佛前,却不拜,只双手合十鞠了一礼。

佛祖眉目悲悯,居高临下地俯瞰众生。

谢慈眼睛里半点虔诚都没有,口中念念有词道:“弟子谢慈,生性桀骜,不通佛法,今日如有冒犯,必因不得已而为之,还望佛祖慈悲见谅一二。”

芙蕖眼观鼻鼻观心。

小女尼却对被他的杀意吓出了一身冷汗。

移步禅房。

芙蕖:“你根本就不信佛,还装模作样的拜他作甚?”

谢慈道:“佛祖也根本不会普度众生,还不是装模作样在人间欺世盗名。”

芙蕖猜想他也许是想到了他的母亲。

既然佛祖渡苦渡厄,不知道有没有渡了他的母亲。

在小女尼战战兢兢的带路下,他们被请进了幽静的禅房,慧智大师早在案前煮了一壶茶,她一抬眼,令芙蕖十分吃惊,住持慧智大师的样貌实在年轻,或许比谢太妃还要年轻,青灰的缁衣穿在她的身上,倒有那么点出尘的意味。

她不像个出家人。

芙蕖面无表情,她能从这位大师身上,清晰地感受到尘缘满身的味道,尤其那一双眼睛,过于妖媚了,难怪能干出污染佛门净土的勾当。

慧智大师手持一串打磨圆润的象牙佛珠,睁眼朝他们见礼。

谢慈坐在蒲团上,一指外面尚未退出的女尼,道:“听她说,您等候我多日了?”

慧智笑道:“也不过几日,贫尼前日才云游归寺,便一直在等谢施主的造访。”

芙蕖心道:可不是么,追着他们一路走了趟北境,见刺杀无望才夹着尾巴灰溜溜跑回来,眼见谢慈这是要来和她清算总账了。

慧智道:“知晓施主前往北境一路艰难,贫尼在寺中从未停止为施主祈福。”

……说好的出家人不打诳语呢?

谢慈压根也不会信她的鬼话。

慧智终于把目光落在芙蕖的身上,打量了一番,闭眼诵了一声佛号:“这位女施主,贫尼瞧着倒是有几分佛缘。南华寺是女人的福地,或许将来她也有机会能来陪贫尼说说话。”

芙蕖皱眉看了谢慈一眼,用眼神询问——“这尼姑到底在说什么玩意儿?”

谢慈半倚半靠在金丝楠木的扶手上,目光虽盯着慧智,口中却是在与芙蕖解释,“咸明十四年,先帝爷下旨,命禁苑主持修建了南华寺,起初,寺里只供养了一位女居士,山下由禁军重重把守,任何人不得进出,困于其中的那位女居士,吃用或是自给,或是等着年末那微薄的分例,形同软禁……你知道这个人是谁么?”

慧智勾唇冷笑了一声。

谢慈道:“当年一夜之间莫名暴毙的长公主,先帝爷的亲妹——芳华。”

骇人听闻的事实听在耳中,芙蕖除了懵还是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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