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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节

 

水榭中背对着她,坐着一人。

芙蕖举刀,便朝那人的脖子砍去。

第一刀砍倒了人。

第二刀,第三刀……接踵而至。

芙蕖感受到了无尽的快意,眼前都模糊成了血色,他翻过那具早已没了活息的尸体。

那人的脸逐渐清晰,映进了芙蕖的眸底。

是谢慈。

手中的刀当啷落地。

芙蕖退后几步,捂住眼睛,终于感受到尖锐的疼,从左眼漫了出来。

——“丫头!”

一声暴喝响在耳边。

像是有人用一根线,牵着她的天灵盖,把她拉回了现实中。

芙蕖满身是汗的睁眼,发现自己早已被抱在了怀中,头枕着一个坚硬的肩膀,脸紧紧埋在他的颈中,分不清的泪和汗水混在一起,淌进了那隐秘的衣领里。

一双大手在她湿透的背上,一下一下的抚着:“别怕,我在。”

芙蕖手微微颤抖着,摸上谢慈的肩颈,顺着那骨干的线条,一直伸到了胸锁窝之间。

谢慈没有推开她,而是呢喃般的问:“你梦到什么了?”

芙蕖答非所问,似乎还在梦里,说道:“才几天的光景,你活脱脱瘦了好几圈,身上才几两肉了,我枕着硌得慌……你多吃点。”

谢慈的手停在了她的背上,隔着一层薄薄的寝衣,摸着她的脊梁骨,叹息般的问道:“你有多吃吗?”

芙蕖说:“我吃的不少。”

她停了一瞬,又说:“我也染上了凤髓,你知道吗?”

谢慈说:“我知道。”

他们终于是一样的人了。

芙蕖:“好难受啊,五脏六腑都像架在火上烧。刚醒来的那一刻,我恨不能杀光了天下不如意之人,再一把火全部烧尽,让这世上只剩我们两个人才好。”

谢慈说:“我也是。”

这么多年来,他也是。

置身于滚烫的沸水中,不得解脱。

谢慈的痛苦根源,是因为他的清醒,因为他太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了。

而芙蕖痛苦的根源在于,她整个人是混沌的,心里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吸引着她不停的追逐,可她都不知道最后的终点会停在那里,只大略觉得自己可能会累死在中途。

即便如此,也甘之如饴。

芙蕖安静了下来。

谢慈耳朵紧贴着她湿漉漉的脸颊,感觉到她的呼吸逐渐平稳后,才托着她的颈和头,将她放回枕上。

木轮车在床榻前磕碰出响动。

芙蕖听着动静,侧身,谢慈将薄毯拉到她的下巴处,只露一张巴掌小脸。

谢慈说:“睡吧,已经很晚了。”

其实芙蕖从晌午用过膳便一直断断续续的睡着,一场噩梦让她此时灵台清明,毫无困意,不过倒是忽然觉得头脑发热,不甚清醒。

可能是烛光太昏暗的缘故。

她看谢慈的脸,也像沉在黯淡无波的水底下。

芙蕖的手从毯子里伸出,摸上他的膝盖,问道:“废了么?”

谢慈捏了她的手,放回榻上,说:“还不至于。”

借由银花照夜楼的名头,陈宝愈请了位骨科圣手,诊治过他的伤口,复位固定之后,至少养上一个月,男子年轻力壮,遵医嘱静养即可,不日便能恢复到与常人无异。

谢慈现在仿佛长在了木轮车上,轻易不挪动,夜里休息也是将就着坐到天明。

他今夜似乎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芙蕖猜他想在她房中过夜。

芙蕖问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谢慈说:“崔字号,这根刺不拔,我日夜难安。”

芙蕖忧虑道:“可如今的时机算不上好。”

谢慈在此事上显得异常固执,已听不进任何人的劝,他说:“我们不能万事都等时机……时机一辈子不到,我们难道就一辈子不动?”

如鲠在喉是真的,谢慈的意思,即使拔不动也要生拔。

既然没有时机,那就创造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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