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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节

 

黄昏十分,整齐的诵经声响起,空禅寺上空南归的鸟儿飞过,霞光映红了半边天,林深幽静,恍惚间有种大梦一场的错觉。

可是井下的铸币工程还在继续,工匠们没日没夜的赶工,一场巨大的阴谋在深藏在水下,令人摸不着轮廓。

芙蕖拿了一卷地藏经,坐在钟下翻看。

谢慈问道:“你想要超度谁?”

芙蕖道:“渡我自己。”

谢慈凝望了他良久,忽然心里一沉:“我若死在你前面,你该不会青灯古佛过余生吧。”

芙蕖仰头,对他笑了笑,说:“不会。”

——你不会死在我前面的。

空禅寺在那一夜之后,继续紧闭寺门,吃喝都由寺中供给,谢慈带来的人遍布寺中各个角落,严防死守,不允任何人进出。

可毕竟嘴巴多了,消耗便大。

寺中的储粮很快就见底了。

三娘带人到山下采买,谢慈派出了几位属下混迹在其中。

一连晴朗了几日,在夜里迎来了一场凄风寒雨,白日里也不见停。

寻常人忽逢骤雨必然睡不安稳,但芙蕖在雨夜里却难得好眠了一宿,睁开眼睛时,她听见门外檐下,谢慈的嗓音混在雨声中,吩咐属下:“置办草药的时候,照我给你的方子,抓七副药回来,办的隐蔽点,别让人察觉。”

属下应了是,而后又低声回禀:“扬州城里近日忽然有动静了,似乎有老侯爷的旧人在城中活动。”

谢慈讶异地问:“他还有旧人呢?”

那属下道:“这不奇怪,老侯爷留下了一枚鼓瑟令,可调用他麾下的一切亲信,谢老侯爷的旧人早些年都被您收拢的差不多了,剩的多归隐于市井,过上了普通人的日子,近十年都不曾露面——如今有异动,属下推测,必定是鼓瑟令出现了。”

谢慈:“他死那年,我把书房都烧了,掘地三尺也没找到那块破牌子,他到底藏哪去了?”

属下沉稳地说:“主子,您应该问,他给谁了?”

谢慈道:“一个敢给,一个敢接,查查是何方神圣,问谁借的胆子,敢染指我的东西。”

他那语气懒洋洋的,丝毫没有动怒的迹象,可说出的话却一点也不留情面。

也许是不动声色,也许是根本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属下领命离开。

谢慈动作极轻的推开房门。

芙蕖撩了帘子看他。

谢慈一顿:“何时醒的?”

芙蕖道:“有一会儿了,也都听见了……你生气了吗?”

谢慈说:“不至于,就是觉得讨厌,招人烦!”

芙蕖温温柔柔的说:“烦什么,反正是你的东西,迟早都能拿回手里。老侯爷留这么一手是有何用意?那位胆大包天敢染指鼓瑟令的人你又想如何处置?”

谢慈道:“近十年不声不响,不离不弃,看来对我爹是一片忠肝义胆哪,依我看不如全了他一片心意,送下去陪老爷子作个伴吧。”

饶是芙蕖早有猜测,当下也禁不住猛一哆嗦。

谢慈搭了一把她冰凉的手,说:“天冷了,我让人给你置办些厚实的衣物被褥,现在烧碳为时过早,扬州城里上好的银丝碳还没制出来呢,待我想个法子从别处弄一些。”

他温言软语的疼起人来,真让人心酥。

芙蕖总直觉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但被谢慈哄得晕头转向,什么也顾不得了。

她劝道:“空禅寺里安分一些吧,别让崔氏起了疑心。”

谢慈:“我自有办法,他抓不到我的尾巴。”

他的腿恢复了大半,已然可以独自行走。

他坐在床榻边上,芙蕖自然而然的依偎上去,下巴顶着他的肩窝,一手摩挲着他的腰,往他的身后探去:“他是抓不着你的尾巴,那我呢,郎君试否?”

谢慈回手一把攥住了她的腕子,用力之狠,像是要就此捏碎她的骨头。

芙蕖才不会被他震慑住,更得寸进尺,在他耳畔轻吐兰息:“郎君,想痛快一场么?”

矜持为何物芙蕖不懂,她也从来不是养在闺中规行矩步的女子。

明知世人不耻此等女子的轻贱之举,她也丝毫不在乎。

谢慈也不在乎。

芙蕖侧脸就能看见他发间藏着的暗红色绸带,另一手痒痒的,想勾出来,刚一动作,又被死死制住。

谢慈制伏她就像拎一直猫崽,他的声音在某个瞬间,无端变得干涩,贴着芙蕖的耳畔,道:“痛可以,快不行,说话要仔细,别犯我的忌讳。”

芙蕖心里简直为之绝倒,她软绵绵的笑着后仰,脑袋差半寸就要撞到床柜上,谢慈不得不撒了手,去护她的头。

闷闷的撞响声,是谢慈的指骨硌在了硬木上。

可门口哗啦一下,破碎的瓷碗将芙蕖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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