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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节

 

当年流寇中的丑事、严皇后派人去暗杀严梦舟,又或者是严奇断腿的事情,那些过往无从纠错,也已无法补救和挽回,在景明帝的压制下,所有人都对其缄口不言。

严梦舟承认失去七岁前的记忆,严皇后惩前毖后,双方合力粉饰太平,这样就足够了。

然而暗里漩涡涌动,表面上的平静能维持多久?几人全都明白,但凡有一个人越了界,这表面上的平静就会轻易被撕破,内里仇恨的野兽将张着血盆大口互相撕咬,掀起滔天巨浪。

现在严狄就是打破平静的罪魁祸首。

严狄被抬入宫中,经御医诊治,数根肋骨断裂,呕血严重,腹部僵直,怀疑有断肋刺入脏腑,能不能保住性命尚且不知。就算侥幸捡回性命,以后也无法恢复成常人模样。

严家两个儿子,全部废在严梦舟手中。

凤仪宫中,听闻消息的严皇后摇摇欲坠,被心腹扶住后,尖叫着命人扶她去找皇帝。宫人瑟瑟发抖道:“陛下、陛下今晚歇在祈贵妃处,不许人惊扰……”

“废物!全都拉出去砍了!”严皇后瞳仁缩着,面无血色,往日的端方贵气不见踪影,脸上只剩下崩溃与愤怒。

一方是素来不亲自己、无法无天的儿子,一方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亲侄儿,背后是全力支持自己的亲哥哥,严皇后更需要谁毋庸置疑。

太子的到来拯救了伺候的宫人。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害了严奇还不够吗!”严皇后抓住太子如抓着江中浮木,嘶声低吼道,“我不该手软,当初就该趁他羽翼未丰直接杀了他!”

饶是太子,此时也为严皇后的狠心感到不适。

他未多说,先将严皇后安抚下来,再命人以他的名义去请景明帝。

待到议事殿中,已是昏昏入夜的时辰,严皇后憔悴地依着,严侯拒了赐座,挺着脊梁直跪阶下,太子垂首立着,不知在想什么。

景明帝神色萎靡,揉揉额头,厉声问道:“四皇儿呢?”

就有侍卫匆匆入门跪地:“禀陛下,静安侯府的大公子在街头撞见晚归妇人,出言调戏,被楚湘王当场诛杀!王爷现今仍在宫外……”

“把他给朕找回来!”景明帝怒了,刚伤了一个不够,又当街弄死一个,大晚上的纯粹是来给他堵心的。

侍卫道:“是!”

禁军去请严梦舟回宫,后者配合的话叫做请,不配合的话,就叫做绑了。

严梦舟入宫时已是亥时,议事殿中气氛沉重,好似夏日暴雨前的宁静。他知道今日的责罚在所难免,一切皆在预料中,心情还算平静。

那日闯入紫薇山的四个纨绔,一个姓骆的,已被按入河水淹死。一个周敬祖,算他倒霉,被揍出的伤未痊愈就出来寻欢作乐,正好撞到他手里,一刀毙命。

剩下的两个是袁正庭的孙儿,正在他的王府中,他另有用处。

景明帝审训,严梦舟一一承认,唯有在问及与严狄有何恩怨时,稍有迟疑,正色道:“他说严奇的腿是在荆州被我打伤的,可六年前,儿臣只伤了一个刺客。难道那刺客就是严奇表哥?他为何要刺杀儿臣?”

事到如今,严皇后依旧不敢将旧事曝光在人前,既恼且恨,提前被太子与严侯提醒过不可轻易开口,才硬是忍住。

严侯道:“殿下想多了,老臣膝下二子均未去过荆州。”

“那就是严狄污蔑本王了?”严梦舟对着严侯挑了挑眉梢,只要严皇后不敢承认,他就不会落于下风。

严侯:“无心的一句话,值得王爷那么凶狠地要了犬子的性命?”

“父皇明鉴,儿臣并未下重手,二表哥怎会危及性命?还是说二表哥本就脆弱?”严梦舟眼底带着挑衅,瞥了严侯一眼,说道,“听闻大表哥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我还当二表哥多少有他几分风采。”

被十三嘲讽多年,严梦舟多少受到影响,咬定了严狄污蔑在先,就尽情往严侯伤口上撒盐。

在这事上景明帝必须处罚他给严侯一个交代,如何下处判让景明帝犯了难。

至于周敬祖,那是京中出了名的窝囊废,静安侯与严侯一样入宫告状,只让严梦舟得了几句叱骂。

景明帝这几年纵欲,在政事上时常觉得精力不济,今日的事涉及过去的丑事,处理起来慎重许多,最终暂时将严梦舟禁足于宫中,等严狄的伤有了结果再说。

有人愤懑,却无计可施。

在严侯从严梦舟身边过去时,严梦舟面向他,低声说道:“听闻戍守沧州的将军中有几个是舅舅的旧部?”

严侯淡漠,不置可否。

“若有机会,本王很想前替父皇去沧州慰问下边关将士。”

严侯对这话分毫不信。他觉得严梦舟不会想去,明知此事,再去那里无异于狼入虎口,严梦舟会处处被人为难,欲杀之而后快。

太医院忙碌整夜,次日天光大亮时方才松了口气,勉强保住严狄一条性命。

得知严狄内伤严重,需要大量调养的珍惜药材,如何首乌、灵芝等来养治五脏六腑,再听及天山雪莲,严侯突地联想到近日与天山雪莲相关的种种事宜,总算明白严梦舟提及沧州是什么意思了。

他需要天山雪莲。

现在严狄也需要。

严梦舟是在挑衅他。

午时,京城外出现一辆马车,匆忙入城,从车厢中下来一个蹒跚的人影,是袁正庭。

他那两孙儿喜欢外出鬼混,夜不归宿是常有的事,宅子里的家仆惯会为其扯幌子,过了足足一天一夜,袁正庭才知晓两人未回府来,冷汗即时就滚落了下来。

这两人近期可是得罪了严梦舟的,稍有不慎,严梦舟就会下杀手。那位溺水而亡的骆公子就是前车之鉴。

再听严梦舟回京去了,袁正庭拖着一把老骨头赶来,到京城时,斑白的鬓发微乱,再无前几年成竹在胸的淡然风范。

等他知晓严梦舟的事,已经晚了,严梦舟手下无轻重,屡次伤人,被罚去边关磨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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