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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岛

 

他转头看向伊格妮丝,她似乎还有些惊魂未定,便接着说道:“螳螂最擅长的便是伏击,它们甚至会在一个地方一动不动伏击好几天。在抓住猎物后,它们会用口器一口一口的杀死猎物并吃掉,算是最痛苦的一种死亡方式了。在密林中行走,一定要注意观察环境,不然就会成为猎物。”

天色逐渐阴沉下来,白天沉寂的森林,随着光明的逐渐消失,反而变得越来越富有生机,灌木中阵阵的虫鸣,深处隐约的冰冷的荧光,如果是坐在农村月圆之夜的田埂上,感受着清风吹拂面颊,不失为一种美景。然而在危机四伏的迷宫中,这只会给人带来危机四伏的窒息感和紧张感。夜晚才是虫子中的顶级捕食者觅食的时间,更是人们最容易松懈的时间,因此伏斯决定不再继续盲目前进,而是就地找地方露营。

他们加快步伐,顺着空气中的气味,终于来到了密林中央的湖泊。月光照耀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湖中的满月与天上的明月遥望着,一座塔楼点缀在湖面上,只有一条用一块块不规则巨石铺垫出来的小路将湖岸与塔楼连接起来。湖岸四周,能看到三两支小队也来到了这里,一个个惊魂未定的模样,开始收集干柴准备点火。

伏斯摇了摇头,拿出了炭火。伊格妮丝十分不解,于是问道:“你为什么不直接收集木柴呢?”

伏斯回道:“知道飞蛾扑火吗?”伊格妮丝轻蹙眉头,努着嘴想了一下,忽然想明白了什么,马上拽着伏斯起身,急切地说道:“赶紧制止那些人啊,不然把大家伙吸引过来对我们所有人不是都更危险吗?”

伏斯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具有趋光性的虫子,以素食性为主,让它们向这里靠近,反而能让藏在林子里的捕食者吃饱,明天能更安全一些。”

“那这些人呢?”

“如果他们连几只大蛾子大苍蝇都搞不定的话,那还是尽早放弃吧。”

伊格妮丝紧皱眉头,瞪着黑色的瞳孔,还想说些什么,但顿感语塞,最终只好嘟着嘴气鼓鼓地坐在伏斯身旁,用魔法点燃了炭火,架起小锅准备做饭,同时不无担忧地看着那些点起篝火的冒险者们。

伏斯拿起羊皮缝制的水袋,来到水边,打满水以后倒进锅中。伊格妮丝掏出了随身携带的面包和干肉,切碎扔进锅中,简单撒了一把粗盐,便盖上锅盖炖煮起来。伏斯看着这毫无营养又十分单调的食物,便不由得微眯起眼睛。

“你什么也不吃吗?”伊格妮丝看着他问道,伏斯摇了摇头,掏出笔记继续写画起来。炭火的噼啪声,面包汤的咕嘟声,铅笔在羊皮纸上的刷刷声,相对无言的两人,周围其他冒险者的营地也没有声音,一些人被这一天的经历吓得惊魂未定,大脑里只有对于巨物和死亡的恐惧。

掀开锅盖,这锅毫无生气的浓汤似乎也冒出了一丝诱人的香味,这对于前进了一天的伊格妮丝来说是无比幸福的,她急忙盛出一碗,尝了一口。刚出锅的浓汤烫的她一激灵,在她嘴里打架一般,她匆匆咽下,赶紧伸出舌头张开嘴巴,用手扇风。看着伊格妮丝这一幅狼狈模样,伏斯不由得偷笑了一声。而就这一声也被伊格妮丝听到,伊格妮丝娇嗔道:“坏心眼!”

然后把碗递给他,“你喝你也烫!”

伏斯毫不犹豫的接了过来,大口饮下,好似没事人一样说了一句“多谢招待”,然后看向伊格妮丝。伊格妮丝愣住了,然后忽然想起了什么,懊恼的说道:“靠,能喷吐烈焰的怎么可能怕烫呢!”

伏斯哈哈大笑,但没有肌肉的面部根本看不出来笑意,在伊格妮丝的眼中看来就像学舌的鹦鹉一样,她不由得也跟着咯咯笑了起来。而在悄无声息的湖岸边,在其他冒险者看来,经历了这样一天的恐怖经历后,还能笑出来的这一队人,更加让人脊背发凉了。

吃完饭后,伏斯让伊格妮丝先睡下,自己守夜,他知道对于法师来说,休息是十分重要的,良好的休息才能够更好的恢复魔力。看着逐渐睡熟的伊格妮丝,伏斯也闭上了左眼,让自己的一半大脑先进入睡眠。

一夜无事发生,只有一个小营地发生过一点骚动,但很快也平静了下来。太阳驱散了黑暗,让人们再次获得了安全感,各个营地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原路返回,只有寥寥几人顺着巨石往湖中央的塔楼继续探索,其中就包括了伏斯两人。

伊格妮丝停在原地,扫了一眼还在坚持的几人,其中大部分人身上多少都挂了彩,还有人身上带了明显多一个人的装备和物资,大概是已经在来时失去了队友,只有一个侏儒看起来游刃有余,身上干干净净。她回过头来,才发现伏斯已经走出去好远了,才赶紧三步并两步追上去。

伏斯第一个到达塔楼周围,便开始仔细观察起来。这座塔楼半沉在水中,抹表面的泥浆闪闪发亮,伏斯轻轻摩挲着,扣下一小块,放到了随身小包中。

这时,伊格妮丝终于跟了上来,疑惑的说道:“塔顶哪去了?”塔顶早已不知去向,观察剩下的断口,似乎是被什么巨物撞掉的,也正是因此,才产生了水面之上进入塔楼的通道。然而没有攀岩工具的冒险者们无法从光滑的墙面爬进去,众人只能掉头离开。

冒险者们并没有为这第一次探险准备很多的补给,本来就是尽可能轻装上阵,前来探清虚实,多数人基本也只准备了一天一夜的份,因此他们现在需要尽快顺着原路离开迷宫,尽可能把自己的性命和收获带出迷宫。

众人踏上了回去的路,与来时不同,几支队伍不自觉的开始相互靠近,彼此之间保持着一定距离。伊格妮丝注意到了这个情况,不解的向伏斯问道。

“这样能够在维持隐蔽的前提下,获得更大的侦查范围,互相之间能够更好的支援保护。”

“那为什么大家一开始不这么做呢?”这句话还没问出口,伊格妮丝就理解了为什么。人性是贪婪的,周围多一个人就意味着自己独占财宝的可能少一点,但当面临着生死存亡问题的时候,人类又会本能的抱团取暖。

前进的路上,一片寂静,没有人敢大声说话,每个人都在尽力压低自己的动静。就在此时,伏斯停下了脚步,将左手贴到旁边的树干上,右手拿出指北针,闭上眼睛静静感受四周的震动,伊格妮丝也停了下来,不无紧张的盯着他。不一会儿,伏斯睁开眼睛,说道:“东南,西南,有两只大家伙。”说罢,便爬上树腰,尽力眺望着,确认来者的身份。伊格妮丝则向周围的队伍大喊警告,其他人立刻向四周散开,寻找视野更好的地方。伏斯纵身一跃,跳到了队伍的前方,他看到另一位半兽人战士手持巨斧,同样站在这个位置。两位久经考验的战士只是一个简单的一个眼神交流,他便理解了伏斯的计划,带领着大部分人向着另一头怪物的位置跑去,伏斯则主动迎上眼前这只。

伊格妮丝急忙跑了上来,她并没有跟着大队,而是来到了伏斯身旁,伏斯简单讲了自己的计划,伊格妮丝大惊失色,但震动越来越剧烈,几乎已经能够听见怪物无数的步足正在爬行,触角不断地着敲打地面的声音。她只好眼一闭心一横,竖起法杖,开始吟唱咒文,一团烈火出现在法杖上,不断膨胀。

怪物终于现身了,一只硕大的蜈蚣从密林中钻了出来,密密麻麻的步足像是波浪般涌动着,每一条都有如树干一般粗壮,浑身的甲壳散发着皮革般的光泽,一对触角在空中不断挥舞,探索着地面。伏斯抓住机会,纵深一跃跳到了蜈蚣头部,紧紧抓住了它的触角,蜈蚣被惊到了,立刻抬起长着强壮修长的一对特化步足,伪装成头部的尾部,想要把伏斯拍打下去。

“打!”伏斯大喊道,伊格妮丝挥舞法杖,将炽热的火球甩出去,火球精准的命中了“张牙舞爪”的尾巴,蜈蚣吃了一痛,放下了尾巴,四处乱窜了起来。它的身体不断拍打在四周的树干上,几次几乎打到伊格妮丝,就算是不小心擦到,也绝对会把她打成重伤。伏斯见状,一把提起伊格妮丝。“抱紧我!”他大喊道,伊格妮丝赶紧照办。伏斯拉起蜈蚣的触角,蜈蚣就如同被拉住缰绳的野马一般被伏斯控制着方向,向着另一只怪物的方向爬去。

穿过一层层植被,他们终于看到了正在苦斗的大队伍,一只小山高的蜘蛛正在不断地扑咬着,法师们慌张的吟唱着法术攻击,导致周围的战士根本无法吸引住蜘蛛的注意,弓手也没有机会瞄准。随着蜘蛛的又一次扑击,彻底冲进了法师中,队伍顿时乱作一团,半兽人嘶吼着跳到了蜘蛛胸甲上,拼命挥砍,却只能造成很浅的伤口。就在这时,伏斯大吼着“闪开!”赶了过来,半兽人立刻跳下来,伊格妮丝见势甩出一枚火球,打了蜘蛛一个踉跄,想要调转过头来,亮出恐怖的毒牙。

砰的一声,蜈蚣撞上了蜘蛛,二者立刻缠斗在一起,伏斯连忙抱着伊格妮丝跳了下来,给了队伍重整的时间,伏斯取下长戟,指向斗作一团的二虫大喊道:“集火!”。法师们反应过来,吟唱起各种魔法。蜈蚣就像一条绳索一样捆在蜘蛛身上,头部不断向蜘蛛腹部探去,而尾部则不断拍打着蜘蛛,试图让它分不清自己的头尾。蜘蛛也不甘示弱,张开毒牙深深刺穿蜈蚣皮革般柔韧的背甲,然而蜈蚣并没有退却,一口咬住了蜘蛛柔软的肚皮。

魔法开始连番轰炸它们,一阵地动山摇过后,二虫的活动也慢慢迟缓,双方的毒液都进入了对方体内。这时,战士们冲上前去,不断地攻击它们的关节薄弱处,伏斯挥舞着长戟,深入蜘蛛身下,挥手生生斩下了蜈蚣的头颅,半兽人则挥动巨斧,深深砍进了蜘蛛毒牙下的口腔,终于,二虫没了声息,众人才吐出一口气,好几人失去了力气,瘫坐在地上。

战斗产生的巨大动静驱离了周围虎视眈眈的其他怪物,这也使得前进变得更加安全,在刚刚的战斗中,已经出现了几名伤者,周围人卸下他们的行李,背在还有力气的人身上,周围三两人架起他们,继续艰难地前进。

伊格妮丝看着这幅景象,不禁觉得有点好笑,来时每个人都充满了自信,生怕多一个人抢占自己的功劳,以至于她也只能独自前进。而在见识了密林的凶险后,这群人终于因为本能的恐惧又一次聚集在了一起,不敢抛弃每一个人,生怕这次抛弃了下一次被抛弃的就是自己。

顺着来时记录下来的路线,一直到了下午,众人终于再次见到了平原和海岸,他们终于走出了密林,众人欢呼起来,庆祝自己逃出了死神的手掌。通向渔村的小路上,不断有好奇的小孩大人跑来看热闹,冒险者们早已没了关注他们的力气,拖着身子回到了营地。

伏斯费力一件又一件地脱下了身上的板甲,链甲衣,棉服,最终只留下了一件单裤,露出了在人类眼中看来十分健壮宽阔的上半身,甩着粗壮的尾巴,准备前往附近的河流简单清洗一下身体。河水静静地流淌着,其中传来了悦耳的轻哼声,他来到了远离营地的河边,脱光了身上仅剩的衣物,深吸一口气,纵身一跃跳进水中。他甩动着尾巴,像水蛇一样游动着。一层瞬膜保护着他的眼睛不接触河水,同时让他能够看清整个河底。很快,他看到了一条大鱼,便如箭一般扑了过去,一口咬住鱼身,钻出水面。

紧接着便是一声尖叫,伏斯这才低下头来,只看到了白花花的胴体和银白色的长发,以及一张因羞怒而通红的俊俏脸蛋。伏斯刚想解释,伊格妮丝便开始吟唱咒语,他只得重新钻回水中,向着岸上游去。伊格妮丝长舒一口气,终于冷静下来,也走上岸来,把挂在树梢上的毛巾摘了下来,擦干身体穿上便服,四处呼喊伏斯。

伏斯这才从树林中钻了出来,头别向一旁,举起双手闭着眼睛。伊格妮丝叉着腰,微蹙眉头,用带着些许怨念的声音说道:“我穿着衣服呢,倒是你的衣服呢?”

伏斯睁开眼,小心确认着。此时的伊格妮丝赤着脚,纤细的身体外套着一身宽松的衬衣裤,白皙的脸蛋仿佛吹弹可破,一头银灰色秀发被毛巾包裹在头上,还打了一个可爱的蝴蝶结。

伏斯这才放松下来,略带歉意的说道:“我们并没有这种习俗。”伊格妮丝上下打量一番,伏斯全身光溜溜的,鳞片在阳光下散发着金属般的光泽。伊格妮丝抖了抖长耳朵,伸出手想摸一下。

伊格妮丝细嫩的手掌贴上了伏斯胸前大块的甲片,手掌下传来的触感与她想象中却有一点差别,坚硬,厚实,光滑,炽热。伊格妮丝眼睛向下扫去,突然产生了一个疑问。

还没问出口,伏斯就尴尬的回答道:“我是雄性,别瞎想。”伊格妮丝飞红了脸,连耳朵上都盖上了一层粉红。伏斯穿上了长裤,掏出一把小刀,蹲在河边开始处理刚抓到的鱼,伊格妮丝也顺势蹲在了他身边。

首先,一刀插进鱼头与鱼身之间的脊椎中,让它不再挣扎,用手扣出鱼鳃,用刀背刮干净鱼鳞,在水中涮一下,挑出了侧腹线,然后开膛破肚,小心取出内脏,刮掉腹腔的黑膜,清洗干净。找一把野草,搓成一条小绳,从腮盖下穿起来,提在手里。

伊格妮丝从来没见过这样杀鱼的手法,她从来没见过整条的鱼,她只吃过已经做好的鱼块,在她印象中那并不好吃,一股子土腥味,因此再没碰过这东西。伏斯看着伊格妮丝好奇的模样,便主动邀请道:“要不要一起吃顿饭,就当昨天晚上的回礼。”伊格妮丝十分惊喜,连忙点头,两人站起身来,离开了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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