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四回
诗词有云:「珠江烟水碧蒙蒙」,形容的便是流经广州府城内的珠江景致。也许b起金陵城的秦淮河畔来说不算十分着名,但对於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的百姓而言却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在珠江一带做营生的人可不在少数,其中又以揽客游江为盛,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乌篷船或更加华丽的花船应有尽有,如织的穿梭在江面上,即便是在天气较为寒冷的冬季也不例外。
「三哥,你说夫君今年不回广州过冬是吗?」这一天颜慕淇邀约了顾盈心一同游船赏景,也告诉她颜柏昶会留在金陵过完年才回来。
「是啊,大哥不放人。」颜慕淇优哉游哉的自顾自喝酒,避重就轻的回着四弟妹的话。
他才不会说出其实是因为四弟身子没好全无法舟车劳顿这个原因。
「那还要等好久才能再见到他了。」顾盈心一手支着下巴一手在桌面上百无聊赖的画着圈圈,一副无jg打采的样子。
「别这麽垂头丧气的嘛,」颜慕淇看了她一眼,「三哥陪你玩不也挺好的吗?」
「三哥晚上都住哪里?」她那天都忘了多问这一句,「在颜府吗?」反正那边现在也空着。
「那是你们家,我才不去。」颜慕淇为顾盈心倒了一杯茶递到她面前,「三哥四海为家惯了,逛到哪里就歇到哪里,没个准的。」
「我能问三哥一个问题吗?」顾盈心双手接过茶杯道。
「你问。」
「为什麽好像除了大哥以外你们都不喜欢回金陵的家?而且似乎也不喜欢提到公公。」这个疑问在她心里很久了,偏偏夫君又不回答。
「看来你上次回家的时候已经发现了。」颜慕淇g了g嘴角放下酒杯,目光望着前方茫茫的江面,叹气道:「因为我们兄弟几个都很不谅解爹。」
「他做了什麽错事?」
「你知道四弟的心疾是怎麽来的吗?」
顾盈心想了想,「我只知道是天生的。」
颜慕淇点头道:「确实是生下来就有的毛病,但归根到底是从我们的娘也就是你婆婆那来的,她的娘家世世代代都有人会落下这个病症。」
「原来婆婆也有。」顾盈心随即便想通了三哥的言下之意,「到了这一代只有夫君一个人遇上了对吗?」难怪他活得那麽不开心。
「爹在娶娘之前就已经很清楚这件事了,在接连生下大哥二哥和我之後外公临终前曾交代过他无需再要子嗣,可他却毫不理会。」
按理说连生三子於情於理母亲已算尽到身为妻子的职责了,可他们的爹却觉得妻子只是看起来柔弱实则与常人无异,而且他们夫妻情深又家大业大,多子多孙又有什麽不好?
「娘很ai爹,一边尽心打理家中大小事务一边继续冒着生命危险再要孩子,」这麽多年过去,颜慕淇说到这里仍是忍不住难过皱眉,「甚至在四弟出生也被大夫证实带有心疾之後,爹仍是又要了老六和老七,因为他坚信事在人为,颜家一定有办法能治好这种病。」
没想到公公是如此冥顽不灵之人!
「我听说,颜家家训不得纳妾?」所以想要更多的孩子也只能全由一个人生。
「除非年过四十仍无一子,那才可以纳入偏房。」颜慕淇为她继续补充道:「爹虽然对娘情深意切,娶进家後也是锦衣玉食的宠着,可作为一个大家族的当家主母,娘该尽的本分也一点不少,生下老七後不到一年便油尽灯枯香消玉殒了。」
「难怪,」顾盈心听得眼眶泛泪,想到夫君提到公公时厌烦的样子才终於懂了其中缘由,「那麽大哥也不是不想离家而是不能离家吧?」
「身为长子,谁都能逃唯独他不行。」颜慕淇又深吐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转头重新拿起酒杯喝了一口,「他从小就很懂事所以也最是辛苦,我们六个欠他太多,好在现在有大嫂陪在他身边为他分忧,让我们心里的内疚少了一点。」
「虽然我知道不该这麽说,但我还是觉得公公他好自私。」
「他当然是,」颜慕淇冷笑一声道:「用那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亲自害si了自己口口声声最疼ai的妻子,若不是大嫂的出现大哥这辈子也不会与爹和解,他活该孤老终生。」
这就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吧?外表完美无缺的金陵颜家其实却有着这麽大的一个伤口在,而她做了颜家的媳妇三年居然也一无所知。
「四弟妹。」颜慕淇的声音打断了顾盈心的思绪。
「三哥?」
「要打动颜家人的心是件很不容易的事,要打动老四的更是难上加难,」颜慕淇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笑容,「我们都没料到有人可以做到,所以谢谢你。」
「三哥别这麽说,我什麽都没做,还给夫君添了一堆麻烦。」这个谢她受之有愧。
颜慕淇摇头道:「能让老四像个正常人那样t会ai恨就是最大的本事了,你不需要再懂其他任何东西。」
「可我还是想学更多,」顾盈心不好意思的说:「就算不能像大嫂那样,我也想要尽量为夫君做点什麽。」
「好啊,有什麽想学的只管问我好了,我来教你。」这就算是他这个做哥哥的送上的成亲礼物吧。
「那我能不能先问一下,三哥到底决定怎麽帮我要回夫君呢?」现在这样分隔两地,她就只能耐心等待吗?
而脸上已经恢复一派轻松的颜慕淇则是回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脸,将双臂撑在脑後笑着说:「放心,我的计划已经开始了。」
金陵的冬天十分寒冷,但在颜柏昶的房里绝不会感到丝毫的寒意。一大箱一大箱上好的木炭源源不断送进他的院子,摆放各处经过jg巧设计的暖炉不但能保证屋内的温暖也不会散发出任何呛人的气味来。
把顾盈心「赶走」後不久,他身t的真实状况终於被大哥和五弟发现了。接下来等待着他的不是责备,而是更糟的下场——喝不完的汤药和扎不完的针灸。
整整两个月他几乎都在床上度过,最远只被允许走到窗户边——每当他说想透透气的时候。甚至连看书的时间也被严格控制,因为颜柏韬说他ai看的那些书都太伤神了。
对大哥忠心耿耿的几班人马每天轮流来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完全不给他任何「不听话」的机会。他不是二十五岁,拥有的自由b一个五岁孩子都不如,却没有一点抗辩的空间,因为他之前隐瞒了那个说一不二的一家之主,这就是後果。
「四少爷,传书来了。」颜柏昶的贴身随伺将自己刚从一只飞鸽脚上解下来的纸卷递到主子手中。
这是颜柏昶与外界唯一的联系方式,虽然他人不在广州却从未中断过对那边状况的关心。当然一只鸽子是不可能飞这麽远的,这些消息全是从他安排的诸多眼线那里通过一个个驿站层层传递而来,也因此总是不够及时,但起码能让他掌握大概也好,否则他会更不知道该如何挨过这种空虚到叫人发慌的日子。
纸卷上的内容已经是年前的事了,而今天是大年初五。不过寥寥几行字却让他拿在手里久久没有抬头,连脸上早已布满y翳的神se也不自知。
「四少爷…」随伺小心翼翼轻唤了一声,不确定自己这样做会不会惹祸上身,因为主子的脸se是真的非常不好,难道是什麽不得了的坏消息?「要小的再去吩咐什麽吗?」之前几次都是看完便又很快发出新的指示传回去。
「先不用。」b屋檐下冻结的冰柱还冷的语调传来,「你下去吧。」
最讨厌被要求躺回床上的颜柏昶这次却是主动靠回了垫得高高的靠枕上,双目一闭企图将所有情绪全部关上,可很快又不甘心的睁了开来。
「近十数天来顾小姐日日出门游玩,身边始终有一名身份不详的翩翩公子作陪。」
为什麽盈心有机会认识这样一个人?她ai出去玩却从来不理会任何陌生人,个x虽不内向却也并不擅长交际,又怎麽会天天与一个男子共游?既然身份不详必然不是家中安排,那这男人又是如何会找上她的?
没错,他的确希望顾盈心可以很快另嫁良人,但这种莫名其妙凭空出现的对象怎能让他放心得下?而她的娘家又仍是老样子,对她的一切根本漠不关心,只要安全无虞便不会再在她身上投注半分注意。
「这个笨蛋!」颜柏昶忍不住脱口而出。
她不会分辨好人坏人,对这种刻意接近的人更不可能有招架之功。如果他安排的那些眼线都查不出对方身份背景的话,只能说明那人非常高明,而这样一个深藏不露的男人会主动接近盈心也绝不会安什麽好心。
可恶!气愤的在床板上捶了一拳,困在这里动弹不得的他什麽也做不了。
他该怎麽办呢?
「站住!」通往大门的小花园里顾承荣叫住了走在前面的顾盈心,「你又要去哪?」
「不用你管。」顾盈心半转过身子淡淡看了一眼自己的二哥。
「以前你装疯卖傻的时候我确实懒得管你,」顾承荣自那晚拂袖而去之後一直没有再跟家里人说话,此时依然带着一脸的不快走到小妹面前道:「但既然你恢复正常了,那总该对兄长有点基本的礼貌吧?」
「要我礼貌之前你又做得像个哥哥的样子吗?」顾盈心的确不再是过去那个糊涂傻气的大小姐了,所以面对这个对她一次次展现敌意的二哥时又岂会任他欺负。
要说顾家这两位公子都是在母亲的jg心呵护下长大的,从小被寄予厚望的兄弟俩自然也染上了不少富家子弟的惯有习气,而b大哥高又b大哥俊美的顾承荣更加自负一些,生意场上脾气也更y。
「别以为爹娘会偏袒你一辈子,」显然他那晚的气还没有消,语中颇带威胁意味的说:「我劝你早点接受爹娘为你安排的下一门亲事,否则留在家里太久我会觉得很碍眼。」
「他们说过不勉强我。」知州大人的侄儿在妻子难产过世之後有意续弦,但也并非是父母眼中理想的归宿,所以一听到nv儿拒绝便也没有再多劝说。
「那我再给你一个选择,」顾承荣有备而来的接着说:「城东h家你知道吧?整个广州府制香的头把交椅,他家长公子与我是多年好友,听了我的拜托之後愿意给我这个面子好心接纳你,虽然是二房但以你这样的条件也不算委屈了,你自己选吧。」
「爹娘知道吗?」给他面子?他以为自己是谁啊?
「我正要去跟他们说,而且我肯定他们会同意。」
「那你只管去讲好了,」顾盈心不甚在意的回道:「你们忙你们的,我要出门了。」
要不是三哥交代她还不能告诉家里她会继续做颜家媳妇这件事,早就可以让父母兄长都闭嘴了,不过这也不会对她造成什麽困扰,对於x情变得十分奇怪的这个自家二哥她没有太多想法,反正很快就不需要跟他相处了又何必在意那麽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