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很快到了那少年，他银se的发丝浮在池水上，像泛着流光的珍珠绸缎，异常惹眼。即便是这样多各se鱼尾的鲛人，他也是其中最出众的一个，优越jg致的五官有一种攻击x十足的妖异之美。
他并不去钻那狭小的圈，在鞭子ch0u过来的一瞬，却反手将其拽住，往后一拽，绳子就脱了手。
陶老板揣着手，哼哼道：“廖小姐是姑娘家，心肠软。但这些鲛人，可不是什么良善的主儿，不信？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模样凶神恶煞的船手被拽得一个踉跄，竟然摔下了池子里。少年眼神微凝，那一瞬间，整片水域的气氛都变了，骤然间，拔高的惨叫声从池中传来，凄厉无b。
廖芙闻声低头，恰好看见船手被四分五裂的一幕。鲛人们就像闻见血腥味的鲨鱼，成群结队地游过来，有的拽手，有的拉腿，在恐惧的求饶和惨叫中，将人活生生地撕开了。
她心尖一跳，下意识闭上眼眸，侧过脸去。
宛如捕猎的猛兽。
和他们美丽的外表呈现截然不同的……极致凶残。
同时，她背后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昨晚在蓄水池旁有多危险。难怪她递上糕点时，那少年的眼眸含着戏谑、冰冷、残酷的笑意……在他眼中，自己才是更为可口的糕点。
银发少年从血se氤氲的池水中浮出，银se的鳞片被血se浸染，变成了淡淡的粉se，淡红的水珠从他宽阔的肩背滑向平坦紧实的腹部，那张从血水中浮出的脸，jg致得宛若嗜血为生的妖孽。
“小姐。”钧川的手指落在她的肩头，“咱们回去吧。”
廖芙点点头，还沉浸在后怕中。就在转身的刹那，一道人影急匆匆挤出人群，仿若无意地从她身后走过。
一gu巨大的力道蓦然推向她的后背，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径直摔进了水中。
带着铁锈气息的海水灌入口鼻的那刻，她心底冒出一个念头：完蛋了。
被撕碎的船手尤在眼前。有什么东西接近了，她伸手用力推拒，却只0了一手光滑的鱼鳞。
“小姐……小姐！”钧川焦急的声音从岸边传来，模模糊糊，听得并不真切。
廖芙捂住口鼻，费劲地在水中睁眼，没有作用，眼前是一片弥漫的血se。忽然眼角余光，银光一闪，她光洁的后颈似乎被什么东西碰了碰，又软又轻又凉。
有鲛人靠近她，却被一阵威胁x的嘶声b退开去，膝弯处多了一双矫健有力的手臂，托着她往上游去。
浮出水面的瞬间，廖芙深深x1气。新鲜空气涌入肺腑，这才缓解了快要晕厥的窒息。
“小姐，有没有伤到哪里？快让我看看……”
周遭响起围观人群的窃窃私语。
“我的天，快看，这太神奇了！”
“她居然没被撕碎……”
池边钧川脱下外套，将浑身sh透的她裹了起来，带着她挤开看热闹的惊讶人群往房间里走。
廖芙睁开sh漉漉的眼睫，在人群的间隙中回首，望向那方水池，只看见一道隐没的银se。
……
“见血翠就在这艘船上。”
那日廖芙感受到的目光不是错觉。钧川站在门边，目光警觉，视线从半掩的门缝往外看去，每一个路过廊道的行人都逃不过他的审视。
“殿下，这几日不要出门，我们不清楚杀手的人数，更不清楚他们会什么时候下手。”
廖芙披着外氅，目光落在手中热气氤氲的药汁上，用鼻音轻轻应了声。
“我听说，被见血翠盯上的人，没有能够逃脱的。”
钧川回过视线，他从门边走到她的床前，单膝跪着，握住了她的手。
“殿下，有我在。”
廖芙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虚缈的目光渐渐定焦。
她徐徐ch0u出手，有一句疑问却埋在心底，没有问出口。
——可是若你也出事了，该怎么办？
商船已经被杀手潜入，以琰王的x格，不可能放任戒备森严的皇城中逃出一个娇滴滴的公主，这无疑是毁他的颜面。
最后，两人决定在下一个地点的弃船登岛。
可是离最近的海岛方外岛还有数十天的航程，船上的日子，难免夜长梦多。
海上的天气并不总是那么明媚，廖芙常常在夜间被晃动的船t惊醒，海浪汹涌如cha0，在这样无垠的大海之中，一艘大船和一叶小舟并不具有太大的区别。她惊悸着，sisi抓着摇晃的床柱，睁眼熬到天亮。
夜间又听到了鲛人的y唱，它们总是伴随剧烈的风雨响起。哗然的浪涛，夜空的惊雷，都无法掩盖那缥缈如纱的低y。
那么清晰地进入她耳中，总叫她想起鲛池中的那一抹银。她问过陶老板，问过钧川，也问过船客，可除了她，没有人听见鲛人的歌声。陶老板还笑着说她是掉进鲛池被吓破了胆子，才总是疑神疑鬼。
推她进鲛池的杀手，肯定没有放弃，时时准备着下一场“意外”。在钧川陪同下少有的几次出门，她也能感受那如影随形的视线。
更多的时候，她待在房间内。钧川为了让她解闷找来了许多异志古籍，她闲来无事便也翻看着。
好巧不巧，她的疑惑居然真在一本古籍中得到了解答。
求偶期。
鲛人求偶的歌声，只有特定的对象可以听见。
——所以，她是被一条鱼当做了追求对象？
逃离王都的这一路，廖芙遇见过的荒唐事很多，可这一件，也算得上是荒唐中的荒唐。
因着这几日遭遇的风浪太大，好几次险些吹折船帆，船上人心惶惶，连夜夜笙歌，饮酒作乐的人都少了。
渐渐的，一些令人不安的流言传了出来。
说是陶老板捕杀的鲛人太多，造孽深重，遭到了鲛人的报复。还有的说，这艘船抵达不了方外岛就会葬身在大海中，连着船上的一箱箱金银和作恶多端的刽子手。
陶老板本就因为损失而长吁短叹，听到流言更生气了，每日鞭笞nve待被囚禁的鲛人们，海风把血腥味吹得老远，令人避之不及。
这日，难得的风平浪静，在夜晚复又响起的鲛歌声中，廖芙感到了久违的宁静。
夜se中，低缓的语调舒缓哼唱着古老的歌谣。
一轮明亮的满月从海面上升起。
海面无波无澜，船行水中，如行月中，波光粼粼，那是月亮银se的倒影。她推门而出，赤着双足在月光中漫步，船上的人好像都消失了，四周很安静，只有夜风拂过发丝的声音。
有人坐在船栏上，淡红的唇边横着一只贝壳做成的笛子，吹奏出低缓好听的笛声。
“快下来，那上面很危险，会掉下去的。”她有些焦急，快步凑近了些，却在看清楚的一瞬间怔愣在原地。
那人转过头，瞳仁是月光般的浅青，灼灼如冷月燃烧。
他银se的鳞片，几乎和月光、和水中波澜微起的倒影融为一t，青se的瞳仁，像潜伏着海水深处的y影，从绸光柔亮的银se发丝下锁定住她。
像深海游猎的鲨鱼，轻轻甩着鱼尾的同时，锁定了猎物。
廖芙动了动垂在身侧的指尖，却发现指尖已经僵y到发麻。
看着那双浅青se的瞳仁，她发现，自己像被冻住一般无法动弹。
月se静谧，鲛人的歌声被海风刮入耳中。从上了这艘商船开始，她就夜夜枕着歌声入眠，以至于她熟悉这首哼唱，熟悉歌声中每个沙哑的转调，每个轻咬的重音。
这歌声叫她心绪无端，面颊一阵一阵发着烫，热度蔓延到呼x1，连喷出的热气也是烫的。
分明求偶的是这只鲛，又不是她。
坐在围栏上的鲛人朝她伸出一只手，动听的音节从轻启的薄唇中流出。
“过来。”他的语气散漫，不轻不重。
短短的两字却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廖芙仿佛被摄住心魂，一步步朝他走去。
在这不可抗的命令中，她想起g0ng中的嬷嬷最常对她说的话：南海之鲛，与妖物无异。
清丽的美貌，动人的歌喉，蛊惑你进入幻梦，再将人拖到大海深处溺si。
每年si在他们手中的人，数不胜数。
——她也要被妖物吃掉了吗？
足尖一凉，是踢到了那过于颀长，从坐处葳蕤垂落的鲛尾。
鲛人敏感的尾鳍被她无意间踏在足下，漂亮的鲛人少年蹙了蹙眉，ch0u出尾巴。
在廖芙摔倒的前一刻，一双手扶住她。接着身t一轻，被这双手抱在了身上坐着。
举也吃，且吃相凶残。锋利的牙齿和强大的咬合力能很轻易咬碎食物的外壳，对人族来说有毒的、需要剔除的食材部分，对他来说完全不受影响。
廖芙只敢趁他睡着的时候把竹编篮放在池边，很多时候，她在屋内，屏息聆听他吃完东西，无聊用尾巴拍水的动静。饿肚子的时候，拍水的声音就会格外大些，似乎在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不满。
这天，廖芙赶上时间，在摊贩上买够了足量的小鱼g。当她带着这些食物，有些气喘地回到房间，刚轻手轻脚打开门，却意外对上一双漂亮的眼睛。
他沉在池子里看她，只露出半双眼睛，像某种冰冷的深海猎食者，看得廖芙后背都僵了。
过了会儿，他慢慢游过来，修长的手臂交叠在岸边，把下巴放了上去，歪着脑袋看她。
空气很安静，没有人先开口说话，他也没有。
他维持着那个姿势，只是轻缓地眨了下眼，看起来竟然……有几分诡异的乖巧。
好了，廖芙，你不能被这种可怜的表象所欺骗。
她暗暗给自己鼓劲，由于他现在清醒万分，全无困意，她只能站在门边，隔着距离把竹编蓝的鱼扔给他。
船行海上，每天捕捞的鱼都新鲜无b，廖芙拎出一条，还活泼泼地挣扎乱跳。她还没瞄好准头，鱼儿已经挣扎蹦跳着脱手而出。
糟了！
偏了角度，眼看它就要冲出池子，跃到旁边的甲板上，然而眼前一闪，水花迸溅。
他在池中跃了一跃，尾巴拍着水，身形矫健地闪现空中，落下去时又像求食的小海豹，双手抱着鱼高举头顶，有点得意的样子。
对廖芙来说的大鱼到了他手中就有些袖珍可ai了。他看了她一眼，侧过身子。片刻后，鱼鳞鱼骨被咀嚼的声音传来。
这小鲛，还不喜欢当着人面吃东西。
见他没有表现出攻击意图，廖芙也稍稍放下了悬着的心。她知道，若是他想，有很轻易就能跨过距离取她x命的办法，就像那天在门口，虚拢住了她的脖子。
少年很快吃完了一条，转过身来。这下廖芙不急着扔鱼了，搬了个小板凳在门边坐下。
“你会说话吗？”她轻软地开口问。
廖芙心想，自己问了个傻问题。他会说话，明明是她亲耳听到过的。
能讲人话，就说明可以交流。廖芙买下了他，但她自认为自己和那些贩子是不同的，她不想当他的主人，更不想奴隶、驱使他。况且，船早晚是会靠岸的，她也是迟早会离开的，总不能让他一直待在这里。
面对她的问题，鲛人恍若未闻，他沉到了水底，很久之后，水面慢慢浮上来一只泡泡，“啵”地碎了。
廖芙：“……”
这是什么意思？能说话，但不想和她交流？
他虽然对交流不太上心，但对食物还是很上心的，至少廖芙抛过去的每一条鱼，他都用自己矫健的身手接到了。喂完所有食物，她低头看了看空荡荡的篮子，恍惚觉得自己不是买了条鲛人，而是买了条接鱼技术高超、具有良好杂技素质、观赏x很强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