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缠住她的水流散为水珠,滚落一地。廖芙浑身都失了气力,趴在池边喘息不止。乌发散乱,sh漉漉地披在后颈肩头,眼眸蒙着一层水雾,如薄雾樱霞。
徵鸣伸手,贴心地为她合上在方才欢好中被撕扯得凌乱的衣襟。忽然,视线往前方顿了一顿。不知为何笑起来,双手拢在她身侧,凑上去吻住她的唇。
这吻若狂风骤雨,蛮横的、接近野兽般的撕咬,廖芙嘶声yu退,又被握住后颈吻得更深,甚至尝到了一gu淡淡的血腥气,是舌尖被他咬破了。
羞耻之se浮现眼中,她狠狠推搡着他的肩膀,却毫无作用。
就在这时,听到身后一声急迫的呼声:“殿下!”
钧川手持长剑闯入进来,见到她被如此对待,眼瞳顿时红如泣血。徵鸣似乎暂时无心和他交战,瞥他一眼,又低下头重重亲了她一口,这才离开。
“钧川……”
钧川追上去,只来得及看见那一抹银se没入深茫的大海之中,他猛地捶了一记木栏,紧咬牙关,拳头浸出了鲜血也浑然不知。
廖芙看见他一步步朝自己走来,支撑起身t,想要解释些什么。然而一阵晕眩袭来,下一瞬,她失去了意识。
……
醒来时,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草药味。她凝神细听,珠帘外,压低的交流声与房门开合声传入耳中。
“这位小姐身t并未无碍,只是受了太大刺激,情绪起伏过大之故……好生休养,调理便好……”
“多谢大夫。”
接着,脚步声又走向她的床边,一道人影坐下,端起桌上汤药,轻轻吹拂搅动。
瓷勺碰在碗沿,叮叮清脆作响。
她被一头鲛压在地上亵昵的景象,钧川肯定都看见了。廖芙正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一道平静的声音就从头顶传来。
“殿下,该喝药了。”
他是习武之人,人醒之后微妙的呼x1变化也瞒不过他。廖芙一手撑着床坐起,对上他思绪深深,没有光泽的眼睛,刚想张口,一只软枕已经被塞到后背垫着。
“先喝药。”
钧川对她一直这样无微不至,处处妥帖,对廖芙来说,他是世上最亲密的朋友。
汤药为养神宁心之用,入喉苦涩难言,冲鼻的苦味一路从舌尖蹿到舌根。似乎也知道她怕苦似的,旁边jg致的玉瓷小盘里,盛着一枚鲜亮甘甜的蜜饯。
廖芙蹙眉喝药。一勺方入口,还未来得及适应苦味,另一勺已经被递到唇边。她只得b迫自己不断下咽。
好不容易一碗见底,喝完了汤药,她眉头稍舒,解释道:“钧川,我知道隐瞒你收留鲛人是为不妥,只是当时……”
他打断她:“殿下,吃颗蜜饯缓缓神。”
廖芙低睫,撷了蜜饯入口,一丝甜意在舌尖蔓开,冲淡了停留的苦味。钧川将空了的药碗放在桌边,却没有急着离去。
“陶年已经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了我。”他说,“殿下抵出去的簪子,在这世上绝无仅有,价值千金不说,更有可能被心怀不轨之人看见,暴露自己的身份。”
廖芙:“抱歉……”
抿了抿唇,她忍不住辩驳:“当时这只鲛受伤很重,我只是觉得,无生命的si物,b不上一条鲜活的人命重要……”
“可那根本不是人!”钧川猝然打断她,双眸寒亮,“殿下要把自己的贞洁,给一头人都不是的野兽吗?!”
廖芙心下一寒。被强迫,被亵昵,皆非她所愿,钧川难道看不出来,自己从头到尾都在抗拒?他话语中的意思,仿若她早已忘记公主应有的矜持和身份,自甘堕落。
对上她的眼眸,钧川才像忽然反应过来一般。他低喘一声,僭越地握住了廖芙纤柔的玉手,抵在自己眉心处,惭愧道:“殿下,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以您的身份,不该和这些低贱之物有丝毫的沾染,我不愿白玉蒙尘,明珠有瑕。”
“况且鲛人是为妖物,最擅长蛊惑人心,我害怕您受了他的蒙蔽,忘记归路……”
廖芙ch0u出了自己的手。她的声音淡而坚韧,像寒霜所欺压的一棵蒲苇,虽曲折,却从未折断,一字一顿,似有铿锵。
“钧川,我永远不会忘记归路,我一定会好好活着,活到逆贼受刑,重回故都的那一天。”
……
陶年那日被钉在船舷外,侥幸捡回一条命。廖芙原以为他会安分几日,没想到肥脖上还挂着一只手臂,陶年便开始张罗起了他的饕餮宴。
说来这饕餮宴,也实在神秘,船行海上,能吃的无非也就是那些海物,然而饕餮宴举办消息传出的当天,就稳住了因鲛人袭船,久不着陆,而暴躁焦虑的船客。没去过的,自然是好奇,而曾经参与过的,却无一例外地语焉不详,一副讳莫如深的神秘做派。
这晚,廖芙有些不明原因的心浮气躁,自然是不想去参与这种人声嘈杂之场所,直到钧川来敲响了她的门。
之前一顿争吵,两人已经不说话许久,相处时总有僵y的尴尬。他主动相邀,廖芙亦不忍心拂了他的面子,答应下来。
今日月朗星稀,夜se中天海皆静,唯有商船上灯光烛影喧哗,船客迎来送往。
双方默契地当争吵没有发生过,在堂厅喝了会儿茶。
“小姐。”在看戏台青衣唱戏时,钧川忽而低声唤她,廖芙循声回头。
“今夜,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廖芙微愣。又听他道:“值此盛宴,船上宾客必然买醉酩酊,是我们离开的好时机。”
“为何要避人离开?”廖芙有些不解。
钧川微微一哂,声音更轻了:“避的不是人,而是别的东西。”
无端的,一双剔透的青se眼眸浮现在她眼前。廖芙沉默片刻,最后点头,示意明了。
只有趁着众人喝醉,离开时才不会引人注目,想必钧川等待这一天已经许久。他和陶年交涉过,买下一叶扁舟在船的地下层。廖芙闻言有些担忧:“可只一艘小船,能抵御海上的风浪吗?食物和水源又如何解决?”
“离开这艘船,就会很快找到方向了。行军的时候如果迷路,我们会在岩石和树身上做标记,可如果在海上迷路呢?”
“你的意思是……”
钧川:“这艘船陷在鲛人的海域里,一直在原地打转。”
廖芙半条手臂都爬满了j皮疙瘩,此时,攀附在她心头的恐惧感,叫做毛骨悚然。
试想:一艘长船,载着无数行客在海上航行,每个人都各有目的地,无忧无虑地等待着终点……殊不知,早已落入猛兽编织好的圈套。
“那条银鲛。”他忽然提及徵鸣,顿了顿,继续说道,“当时在虎贲营,我们叫他‘银罗刹’。他要杀一个人,就绝对不会失手,看见他的人,很难幸存。”
罗刹,神话传说中的食人之恶鬼。
廖芙突然觉得自己大胆得可怕。无知者无畏,她竟然天真到将那样一条凶残的鲛豢养起来。
养了一头原始野x的猛虎,却还天真地祈求着,他不会随意吃掉自己。即便这头狡诈凶残的兽果真乖驯伏低,那也只能是因为,她身上还有更引他觊觎之物。
钧川的目光落在她的脸庞,在烛光映照下,她如暖玉一般动人。对上视线,他怔愣了片刻,才低声道:“小姐上岸之后,且前往增城,找一个叫方渺的人。他如今官拜琼州按察使,落魄时曾受过您母族的恩惠,你去寻他,他不敢忘本。”
“那你呢?”钧川并没有安排他自己,廖芙问,“你不与我同去吗?”
“我……自是会与小姐一道的,只是前路凶险,难免几生波折,若我二人意外分离,小姐也应当寻个稳妥去处。”
廖芙摇头道:“这种事不会发生的。”
饕餮宴还未开始,钧川暂时离开后,廖芙只好先随意闲逛起来。
堂内一桌客人喝醉了酒,大着舌头胡天侃地,声音高亢唾沫横飞,隔着邻桌都能传进廖芙耳中。
“哎,这船上的歌姬算什么?那是你们都没见过真正的绝se美人!我姑父在京城当差,沾他老人家的光,我见过一次皇后娘娘。”这人谈及见闻,语气洋洋得意,“那才是真正的天姿国se,仙姝在世啊!”
“你不会是在吹牛吧?”
“呵呵,没见识的蠢东西。远的不说,光在京城,有桩人尽皆知的皇家丑闻,换以前我可不敢乱说道,不过现今啊,这琰王围城,皇帝倒台,我便勉强给你们透露一点吧——你们可知,琰王发兵围城的真正原因?”
众人纷纷嘘声:“快说快说,别卖关子了。”
“据说当年,琰王还是九皇子时,对懿淑皇后一见钟情。当时她已是他皇兄之妻,他却不顾礼仪l常,想将她强娶。”
众人哗然。
“虽然此事落空,不过懿淑皇后的nv儿,当今最得帝宠的玉光公主,继承了她娘亲十成十的美貌,青出于蓝……”
“你这,难道琰王对玉光公主……?那可是他亲侄nv啊!”
“侄nv又如何,他都起兵za0f了,还会顾虑天理纲常?”
廖芙心绪起又落,像此刻海面上起伏的波cha0。
“廖小姐。”
陶年笑眯眯地倚在鲛池边上,廖芙本来想装作没有看见,身后却传来陶年的扳指叩着栏沿,不咸不淡的小曲儿:“帝有明珠,浮世玉光。据说圣上曾在梦中看见天降仙玉,琼琼生光,梦醒之后便得一nv,捧为掌珠,疼宠备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