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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其实还早,忙活完,太阳也还没升到日中,她今天事情多,中午可没空回来做饭。
秦大端着碗到堂屋的牌位前,大牌子上的天地君亲师几个字,是村口秀才还没死的时候,给他们家写的,爹娘与哥哥,还有她不认识的先祖们的牌位都放在上面,逢年过节才烧一些香烛。她把饺子挑出来几个,放在祭桌的小碗里。
“娘,过寿了。”
秦大如今已年满二十,和娘一天生日,她娘若没死,今年该满六十。她本是家里的小女儿,上面有个比她大两岁的哥哥,正叫秦大。秦大身体不好,小时摔过脑袋,一直有点迷迷瞪瞪的。她娘怀她的时候害喜害得厉害,上吐下泻怎么都不消停,她爹照顾不过来娘儿俩,把她娘送回了娘家待产。
彼时尚是哥哥的秦大,跟着爹去地里耕田,见山上兔子跑,傻呵呵跟着去了,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尸首是她爹秦正找回来的,摔死在山沟沟里。村子里早知道他家有个痴儿,惦记了许久他家田宅。秦正在山里枯坐一晚上,草草把儿子埋了,回村正碰上宗家,不怀好心地打探秦大的下落。
秦正那时不知想了些什么,只是说:“大儿找他娘去了,我路上遇见几个熟人,托他们送过去了。”
他在家里种地,忙完春耕,带着鸡鸭去接媳妇儿。李氏那时候正要生产,谁都盼着是个儿,偏偏她生出来是个姑娘。
她爹娘一狠心,宁愿她一辈子嫁不了人,也不肯将家里田产拱手送人,白白让血脉在外面遭人欺负,正巧她哥哥的户籍不曾削掉,便将她顶在哥哥名下,回去隻说女儿生下来就死了,儿子养在外家,待到村里人都忘了秦大什么模样,方才将她领回去。
秦大顶了哥哥的籍,从小充作男儿养,怕叫人看出来,寻常除了种田干活,到镇上采买,从不出门,说话也不大多,沉闷得很。村中隻道她小时候坏过脑子,无人起疑。
村里不乏有想嫁姑娘给她,慢慢吃掉她家产业的。先前有她娘挡着,现在又在孝中,说媒的蠢蠢欲动,隻待明年春天一过,就要踩破她家门槛。
秦大想着,心里烦闷,不知到时应该怎么办,她要是身份败露,不说官家要找她麻烦,只怕是要被赶出花庙村,爷娘留下的家产半点也留不住。
匆匆吃完饺子,她把碗泡进锅里,拿了锄头镰刀出门,得除草,得疏水,她今年还想种点豆子。家里池塘年头久,年得清次泥,若是挖得到泥鳅,连着池塘里的大鱼,她一口气卖掉,攒攒能买头牛,一年总能积些粮食,存点钱,兜不住真要被赶出村子,她也能有点盘缠去别处。
如此,一直忙到日上中头,她收工回去,又喂了一遍猪,小鸡仔把院里石板缝儿刨了一遍,这会儿正在玩,鸭子不知道跑哪里去,估摸着晚上也是不回来了,秦大去池塘边的草丛里将藏起来的鸭蛋摸出来,收进柜子底下装满草木灰的铜盆里。
锅里还有很多热水,她打了一点,就着冻人的井水混成一大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