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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水渗透土层,在火光的映衬下,大片殷红的花渐次盛开,在银姑僵硬冰凉无息的身体下徐徐铺展。
苏瑶卿看了一眼,目露不忍,叹了口气,“应该的,她想要做什么?家中可还有些什么人?”
“没有,从我的俸禄里支些银子买副厚棺材,送她回家乡安葬,落叶归根即可。姑姑无子嗣,就在当地寻一二可靠之人认作她的义子女,四时八节常常祭拜,算还她的恩情。”
“好,这事交予阿姐帮你办,你随我回永安宫。”
苏玉卿冷峻的面孔在暗夜与火光交替中明明灭灭,太监抬起银姑的身体,她眼神跟着移动,脸色始终默然,只在触及她惊恐睁大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波动。
她崴了脚,被人扶起坐上担架,在门口又换上苏瑶卿的车辇,厚厚的褥子铺了一层又一层,鸾铃一响,稳稳当当的,车轮辘辘不显颠簸。
苏瑶卿坐在车内朝外吩咐,“鹃娘,你留几个人守着,她的东西若是清理出来了直接送到永安宫去,再差人同尚宫说一声,人我接走了,她日后就住我那里,不挪了。”
“对了,先遣人烧些热水。”
“另寻人知会德妃。”
她心有余悸,一遍一遍不厌其烦。
苏玉卿闭目养神,手里不停搓着两枚发旧的络子。
云翳笼盖,夜色弥漫,高耸的宫墙只有隐隐约约模糊的轮廓,道路两旁石灯有些被骤雨打熄,雾气逸散,不见一丝风动,眼瞅着还有雨将落未落。
鸾铃的清吟在旷无一人的宫道上引人瞩目,路边伫立的几个女孩看见车壁灯的光亮,听见声音,骚动起来。
她们在苍梧斋一直等雨停歇,然后暮色深重又留下用了晚膳,现天黑路滑,正等着各宫人来接。
苏玉卿隔着纱帘,手心不自觉地往身后藏了藏,居高临下扫了底下人群一眼,滚滚车轴旋转,错身而过。
赵嫣埋头想心事,听见身边人闲谈。
“是淑妃娘娘?”
“来接尚仪的吧,听说韦司珍没了……”
几个脑袋凑过来七嘴八舌讨论,赵嫣已经无暇再听,望着远去的车辇,纱帘里影影绰绰的轮廓,在鸾铃悠悠声中隐没。
苏玉卿安顿在永安宫,御医来开过药后,留了一张药方和一贴药膏后便离开了。人仰马翻地闹到后半夜,她才躺在绵软舒适的衾被里。
望着头顶繁复华丽团花图案的纱帐,她凝神回忆起银姑死前的模样,这不是她第一次对一条性命流逝却无动于衷,宫里无辜殒命的人还少吗?但是这却是第一次经由她手、蓄意谋划并且……见死不救。
她借口淋了雨需要沐浴为由给了银姑可乘之机,让她从书房里发现烧毁的一角信件,迫不及待地通风报信欲立功。然后披上衣袍站在门缝里窥探他们的联络方式,令她没想到的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倒塌了房屋。她拚去书房销毁她伪造的信件,银姑却信以为真,不知死活地衝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