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
a市某老旧小区。
周五,傍晚。
余澄站在窗边,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眼睫轻微颤抖,眼底闪过一丝阴郁。
不出意外,他今晚又要挨打了。
池砚舟出门没带伞,不管是不是淋着回来,都会破口大骂这鬼天气,接着便是把他拽来发泄一顿。
余澄不能躲,躲了挨打的就是余年了。
他只希望,池砚舟能赢钱回来,这样他和余年说不定会好过些,也许池砚舟一高兴还能赏他一些小钱。
余澄揉了揉左手手腕,他这里上次骨折,还没好透。他回房拿出藏在床底的医药箱,提前给自己缠上一层绷带。
余年才上初中,比他小六岁。此刻坐在房间里,安安静静地写作业。见余澄进来,软软地喊了一声哥哥。
余澄上前摸了摸他的脑袋,“哥去给你做饭,晚上写完作业就去睡觉,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门,知道吗?”
余生点点头,“我知道的哥,你说过很多次了。”
余澄眼里满是温柔,朝余年笑了笑,“我们年年最听话了。”
余年揉了揉泛红的眼眶,“哥,我不是小孩子了。”
“嗯,年年要快快长大,长大了哥哥就能带你离开了。”
没人喜欢挨打,余澄也不例外。
但是他必须去面对池砚舟,他要给余年交学费,就得问池砚舟要钱,光靠他打零工那一点收入,只够他俩温饱。攒起来的路费绝对不能动,那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余澄等余年吃完饭就去收拾碗筷,听到门锁响声,他加快了冲碗速度。卡着池砚舟进门的点,洗好碗筷。
“妈的,这鬼天气,害老子淋一路。”
池砚舟骂骂咧咧地进门,拿起鞋柜上余澄放着的毛巾就往头上擦,擦完随意扔在地上。
“小崽子们干嘛呢?爹回来了都不知道出来迎一下,白养你们这么大!”
池砚舟早年靠着一张脸骗过不少小姑娘,但渐渐大家都看清了他的本性,敢跟他过日子的真没几个。
这人没个正经工作,到处惹事闹事,拿着从亲哥那儿要的钱装大款。当初周眉就是被他人模人样的打扮骗过来的。
余澄呼出一口气,走出厨房。
“您回来了,要吃饭吗?”余澄尽量稳着嗓音说道。
池砚舟只看到他一个,有些不耐烦的皱眉,“余年呢?出来,一个星期没见了,都不知道叫人,越养越野了。”
余澄给他泡了杯茶,稳稳放到他的手边,“年年身体不好,已经睡下了,明天我让他陪您吃饭。”
池砚舟知道余澄心里打得什么算盘,嗤笑一声,“怎么,怕我揍他,我要是真想揍,你觉得这门能撑几分钟?”
池砚舟指着那扇单薄破旧的木门说道。
余澄面上不显半分情绪,当即跪下,“不敢,父亲在外面忙一天了,是年年不懂事,明天我让他跟你认错。”
池砚舟今天牌场上赢了不少,心里头正高兴,懒得跟余年计较,眼下他只想在其他人面前好好显摆显摆。
他晃着身子翘起了二郎腿,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钱摆在桌子上,零的整的都有。
余澄指尖微动,低眉顺眼,越发乖巧。
“父亲今天赢了不少钱,好厉害呀。”
池砚舟虚荣心得到满足,随手拨了几张零钱,扔到余澄怀里,“拿着吧,老实听话些,别忘了现在是谁养着你。”
余澄眉眼弯弯,十分惊喜,“谢谢父亲,我会好好孝敬您的,以后挣的钱都交给您。”
这话池砚舟爱听,一高兴,又甩给他两张大毛票,之后嘚嘚瑟瑟地回房睡觉去了。
余澄捡起地上的零钱,把他们捋好,放在手心,先把钱放回到房间,之后又去敲池砚舟的门房。
池砚舟开门,连着几天彻夜混迹牌场的疲惫,衬着这人眼底越发凶狠。
余澄硬着头皮,缓缓开口,“父亲,年年……上初中了,老师在催,补缴学费。”
池砚舟挑眉,胳膊高高撑在门框上,压迫感十足,“哦,要钱啊?多少?”
“只要交书本费和住宿费就行,一共600。”
池砚舟嗤笑,大掌拍着他的脸颊,啪啪作响,余澄侧脸瞬间印上指痕。
“你怎么不要六千呢?滚,老子要睡觉。”
说完就要关门,余澄连忙撑起胳膊挡在门边,眼里满是恳求,“父亲可以先给年年交上吗?我后面会慢慢还给您的。”
池砚舟不耐烦,直接给了他一脚,成年男子的力量,余澄一个瘦弱的高中生根本没法抵挡,直接被踹出好几米远。
“哼……”
余澄下意识撑开手垫着脑袋,左手手腕却猛然一疼,忍不住闷哼出声。
余澄握上再次受伤的手腕,疼的冷汗直冒,池砚舟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摔上房门。
余澄稍微动了一下,就疼得窒息,生理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手腕肉眼可见的慢慢肿胀。
他慢慢晃起身子,去拿冰箱里放着的冰袋,小心翼翼地敷上去,敷了将近二十分钟,患处却丝毫没有消退的迹象。
余澄底垂着眼,看向自己的手腕,像是在看一件冰冷的物件。
砍了算了,反正他治不起,不如疼一下省事。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余澄很快冷静下来,抱着冰袋接着敷,最终是消退了一些。
等明天吧,说不定明天就好了。
余澄抱着这个念头回房睡觉,像往常那样,带着疼痛入睡。
希望一觉醒来,手腕就消肿了,不然又要花一大笔医药费。
他实在不想动用偷存的车票钱,现在升了高三,年年又上了初中,往后资料费又是一笔开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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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砚舟昨晚参加了一个圈内聚会,回到家沾床就睡,他生物钟很准,基本到点就醒。
池砚舟慢慢睁开眼,却看到了一幅陌生的场景。
窄小的屋子,斑驳的墙壁,和地上杂乱无章的衣物。
池砚舟扶了扶额头,自己是还没睡醒吗?
他走进浴室,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止不住皱眉。
脸还是那张脸,但是满脸的疲惫,还有被掏空的身子,都表明这不是他的身体。
池砚舟越看越忍不了,动手刮了青茬,又重新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好歹捯饬得像个人样。
他不动声色地打开房门,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却看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孩孤零零睡在沙发上,手腕肿胀得老高。
池砚舟上前晃了晃人,余澄一睁眼就看到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身体。
池砚舟看着这个屋子的布设还有面前的人,心里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
“叫什么?”池砚舟看着他发问,像是在确定什么。
“余澄。”
余澄晃着身子慢慢坐起,低头看向地面,“父亲要吃早饭吗?我去做。”
不知道池砚舟大早上又要搞什么鬼,反正他老老实实回答总没错。
池砚舟心下了然,虽然荒唐但是这就是事实。
他穿到了朋友写的狗血文里,成了那个无所事事,只会家暴的人渣后爹。
天知道,他虽然情感淡漠些,同理心低了些,但真不至于干出家暴打小孩的事儿。
池砚舟掐了掐眉心,低头看着余澄肿胀的左手。他知道这是上一次被原身拿钢棍砸的,现在刚刚养好,就又受伤了。
“起来,去医院。”
余澄右手托着受伤的手腕,眼睫止不住地颤抖,“对不起,父亲,我……”
池砚舟打断,“快点,回来还要吃早饭。”
余澄不理解池砚舟突然其来的好意,但他更不会傻傻拒绝。
池砚舟带余澄去了附近的一家大医院,从挂号到上药包扎,花了将近一小时。之后又在医院附近的饭店里买了早点,余澄一路跟着他,一个早上池砚舟花了一千多。
他的手腕骨头错位,正骨和拿药花了八百,足够年年的学费了。
至于池砚舟在这个三线城市吃个早饭花了将近三百的事实,余澄丝毫不意外。池砚舟对自己一向舍得,身上有多少花多少,不够就伸手问他亲哥要。
余澄低头走神,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腕,为什么肯花八百,却不给他六百呢?
余澄很想用手腕换成八百现金。
池砚舟看着余澄一动不动,伸手拦上他的肩,带着人进了门。
余年已经起床了,自己在厨房热着剩饭。听着门口的动静他先是关了灶火,接着连忙跑回房间,只留一双眼睛怯怯地看向门口。
池砚舟一进门就看到了那双偷看的小眼睛,他伸手朝余年招招手,“过来。”
余年不敢过去,害怕的缩回了房间。
余澄回过神来,连忙去房间安抚好余年,才带他出来。
池砚舟摆好早餐,坐下自顾自地先吃着。早上逛了一大圈,他早饿了。
池砚舟买的很明显是三人份,余澄挨着池砚舟坐下,又让余年坐在自己旁边,小心翼翼地把面前的奶黄包夹到余年碗里,看着余年一口口吃下。
池砚舟察觉到他俩的害怕,什么也没说。
他不想理。
他这人一向醉心事业,剩下的时间,全给了那些不中听的癖好。眼下既来之则安之,他只想重操旧业,先搞钱,再烧钱玩,至于这俩小孩,当个吉祥物养着算了。
对于自己不感兴趣的东西,池砚舟一向持以冷漠态度,他骨子里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多余的善良全靠法律支撑着。
“吃吧,吃不完中午接着吃,我有事出去,晚上回来。”
池砚舟吃好早餐,就推开椅子出门了。
他要找原身的倒霉亲哥,再要一笔钱当启动金,之后再把这些年原身败活的钱也一并还给他。
再之后嘛,他就能过上和以前一样的生活,奢靡、充实且有趣。
至于余澄和余年,那不重要,可以忽略不计。
等池砚舟走后,余年才敢伸出脑袋,小声地贴在哥哥耳边说话,“哥哥,他今天很好。”
余澄摸了摸他的脑袋,“嗯,吃饭吧,我们省着点吃,明天还能再吃两顿。”
“嗯!”余年看着一盘盘鸡鸭鱼肉和水果面食,眼睛亮晶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