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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墙上的钟已经走过了十二点,伴随着浓烈的消毒水味儿,医院走廊上随处可见送来的伤患和临时应召来的医护志愿者,许疏平顶着头顶惨白的灯光地奔走于各个病房,刚迈了只脚进去,就听有人咒骂了句:“该死的反动派!”

她恍若未闻,拿起托盘上的酒精开始给伤口消毒,快速道:“怎么伤的?”

“被一个用异能的狗杂种打中了。”男人讪讪道。

“还好,对方的异能应该不存在毒素,伤得不重。”许疏平说完,又问,“叶队呢?怎么一直不见他?”

“那群人精得很,抓捕的时候跑了几个,叶队还在基地搜查。”男人愤慨道,“就他妈一群吃里扒外的玩意儿,眼看余副队不在了,就拿枪口对准自己人!当初就该把他们丢出去喂丧尸!”

自余衍死后,基地里的老鼠们就跟得了信号似的,一次次冒头作乱,造成了大量人员伤亡。他们自称新派,由异能者和携带热武器的普通人组成,极端仇视基地守则及其拥护者,声称守则是对异能者的蛮横压榨,不断鼓动民众加入动乱之中。可偏偏就有许多对守则早有不满的异能者加入了新派,连带着一些蠢蠢欲动的普通人也想借此机会谋得更大的利益。

余衍最初颁布的基地守则虽然照顾了大部分普通人的利益,但相应地也削弱了异能者的特权,堵死了那些靠黑心产业链获利的人的路。末世一乱乱了十年,仅靠不到两年的时间就想彻底恢复从前的秩序本身就是一种空谈。余衍的死就像是一个信号,让人看出了叶知瞿暴露的致命弱点,并试图以此击垮他,实现真正的改朝换代。

但他们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叶知瞿。

“不是听说基地守则有新变动了吗?”许疏平给他包扎完毕,接着道,“提高了异能者的待遇,也不再对武器进行严格监管。”

男人一脸冷笑,“那也得看是对谁。”

守则新规定仅对愿意参与丧尸清剿活动的志愿者有效,但那群怂货就只会窝里横,满心满眼只想着如何在基地夺权,而不是解决人类现存的困境。这条新规定还是叶知瞿提出的,既巧妙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也让那些仍在犹豫的人看清了新派的真面目,从根源上掐灭了反动的火苗。

而近些天新派的疯狂反扑也说明了这个问题。即便动乱的问题仍未解决,民众也已经坚定地站在了叶知瞿这一边。

男人站起身,客气地道了句谢。

许疏平微微一笑,“要是看见叶队,麻烦告诉他一声,别往医院跑了。”

男人挠了挠头,旋即鬼鬼祟祟地来了句,“叶队……是不是有个男对象在你们这儿啊。”

许疏平刚准备走,闻言道:“你听谁说的?”

“也没谁,”男人含糊道,“就是,大家都说叶队天天来医院,以前余副队在的时候都没那么勤,然后有人看见了,说是个男人。”

许疏平脸色不大好看,也没理他,转身就走了,一路穿过人群上了三楼末尾的一间病房,见人还好好躺着才松了口气。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像毫无生气的木偶一般睁着眼,但瞳孔涣散,没有任何反应。许疏平试探地叫了他一声,意料之中地没有得到答案,她在一旁坐下,自顾自道:“这是第二十五天。”

“你再没反应,叶队就快疯了。”

余衍离开的那天,还没等几人从悲伤中缓过神来,赵禹也陷入了突发的昏迷之中,并且怪异的是,他在醒来之后,像是失去了灵魂。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也不会做出任何反应,只会一味任人摆布。起先许疏平还猜测是他脑后的伤导致的,但一连二十几天的昏迷却令她不再确定。尤其是在做过检查之后,她发现赵禹的大脑没有任何问题。叶知瞿不惜亲自带来了更为精密的检测仪器,但其结果仍显示毫无问题。

许疏平说只能等,叶知瞿就日复一日地等。他扛着基地所有的重担,还要处理新派的动乱,但对赵禹的照顾还是事事亲力亲为。许疏平有次偶尔路过,看见叶知瞿神色温柔地将对方揽在怀里,小心翼翼地剪掉对方长长的指甲。他自己的眉宇间尚且有沉积已久的疲倦,因为来不及打理,原先银白的长发被他用刀割断,只余一些参差不齐的碎发落在肩上,衣服也皱巴巴地染上了污渍,却给赵禹打理得一丝不苟。

即使接触不多,但许疏平能看出来叶知瞿天生感情淡漠,哪怕面对朝夕相伴的队友的死亡,他都能保持着毫无人情味可言的冷静,唯独对赵禹……见惯了尔虞我诈,生离死别,许疏平已经记不清多久没看到对一个人的爱可以这样赤诚。赵禹是特殊的,但相应的,他一天不醒,叶知瞿的希望就被损耗一分。许疏平不敢想象,在没有人可以牵制叶知瞿的情况下,要是赵禹离开了他,叶知瞿会变成什么样。

病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许疏平站起身,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掠过了她,站定在床前,许疏平闻见了一阵浓郁的血腥味,她的心不受控制地紧了紧。

“是那些新派的人?”

来人缓缓摘掉了手上沾染血污的手套,丢进了脚边的垃圾桶里,“处决了。”短短三个字,却有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漫不经心感,许疏平顿了顿,“味道太重,开窗散散吧。”

许疏平将原本想说的话咽回肚子里,他对赵禹的重视太过瞩目,正值多事之秋,很难保证有心之人不会对赵禹下手,但……你永远不知道哪句话会刺激到一个走钢丝的人,叶知瞿的一举一动都关系着基地的未来,她不能赌。赵禹的安危可以找其他人看护,但基地只有一个叶知瞿。

许疏平还不知道她的这一举动为后续招来了更大的麻烦,她满腹心事,离开了病房。叶知瞿听劝地将房间的窗户打开,然后回到床前,握住了赵禹平放在身侧的手,轻声道:“手是干净的。”他将那只手贴近自己的脸,然后轻轻蹭了蹭,

“你好久没和我说过话了。”

“赵禹,你理我好不好?”

“是不是我惹你讨厌了?”一行泪从眼角滑落,沾湿了赵禹的指尖,“现在的我,让你讨厌了吗?”

没人能给他答案,叶知瞿静了许久,又像往常一样走进了浴室,只是他没看到,赵禹那只被他放下的手微不可查地动了动,与此同时,涣散的瞳孔也渐渐收缩。

叶知瞿没开灯,四周都只有物品模糊的影子,浴室传来了阵阵水声,微凉的夜风扫过裸露的皮肤,指尖仍有湿润的触感。

赵禹仍旧一动不动,他的脸上出现了堪称陌生的神色,与伞下博士的那张脸如出一辙。但随着浴室门的打开,他很好地掩藏住了自己的变化。叶知瞿只围了条浴巾就出来了,发梢还在向下滴水,他用毛巾随意擦了两下,然后当着赵禹的面换了一身衣服。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又穿回了黑色,明明没有斗篷遮掩,却比起从前更有压迫感。像是从一个懵懂的少年彻底蜕变成了一个男人,让人捉摸不透。

叶知瞿俯身在他唇上碰了碰,“等我回来。”新派的事情还没处理完,他只是趁着空隙回来看一眼,确保赵禹没事才放心。等他走后,赵禹才再度有了反应,然而半晌过后,他发现他动不了了。除了控制面部表情和手指,他甚至连话都说不了。

于言窃取了他的部分权限,导致他现在仍然在和芥子世界重新链接,记忆虽然恢复,权限却没有完全回归,间接导致这具身体产生问题。

棘手的麻烦,并且短期内没有解决办法,赵禹如是想道,但又不可避免地觉得可笑。于言因为违规被芥子世界排斥,也让他一醒来就面对这个烂摊子,到头来谁也没赢。

真是个废物,这些年除了躲在空间苟活,就是在和男人不清不楚地厮混,偏偏还乐在其中。

两辈子的记忆搅得他头痛欲裂,仿佛连灵魂都被撕成了两半,而他只是平静地盯着天花板,甚至比苏醒前更像个木偶。

怪没意思的,这种挖坑给自己跳找了半天他才是罪魁祸首的戏码,有种别样的恶心感。他问自己,你有什么脸走出去,还怎么能坦然地面对自己所见到的每一个人?你就是一切灾难的始作俑者,是原生的罪恶,痛苦的根源……

什么高高在上的神,赵禹闭上了眼,心道,这里无人不恨他。

……

基地某处不起眼的建筑内部,叶知瞿刚抬脚进来,就有人迅速过来接应他。

“说了吗?”叶知瞿从他手里接过一副全新的手套,不紧不慢地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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