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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痕3

 

取下夹在耳上的白色铅笔,递到胡老头眼前「这是铅笔。」

原来是误会,老人不好意思地向狗儿解释「我看成烟了,娃娃你别给你家大人说哈,爷爷也是为你好。」他仍还把狗儿当兰景树。

没纠正胡老头,狗儿顺他的意答应下来「好,我不说。」

待胡老头戴好草帽出了门,兰景树向狗儿吐露不悦「你爷爷好凶啊,我爸妈从来不打人。」

「他不是凶,是直,心里从来不藏事。」狗儿帮胡老头说话,他知道,老人本心不坏。

「你反应好快呀,我都还没意识到他要打我,你竟然……」

兰景树激动地打了一长串手语,狗儿全没看进去。

见他双手下放,停止表达,狗儿装作不经意地问「你不喜欢……容易愤怒的人?」

没有停顿,兰景树几乎是立刻回答「当然不喜欢了,谁会喜欢啊。」

「我也不喜欢。」赞同地一笑,狗儿巧妙地转移话题「爷爷眼睛不好,经常认错人,把铅笔看成烟这种事实在常见,前几天他拿一个卡着一块碎玻璃的易拉罐拉环给我看,说捡到一个很值钱的戒指。我说那是垃圾,他不信,拿布包了又包,想了半个小时把东西藏那儿。」很轻松,很平常,他当个笑话讲「现在还放席子下面压着呢。」

兰景树重复刚才没看懂的手语动作「“易拉罐”是什么?」

狗儿详细的解释「金属的,用来装饮料的瓶子,顶端有一个戒指大小的、圆弧形的拉手,用来打开密封。“易拉罐”也就是方便拉开的罐子。」

看完狗儿的手语,兰景树想起好像在电视里看到过,一种洋玩意儿,他们这儿没有售卖的,他也没在现实生活中看见谁喝过。

疑问累计到现在,是时候讨个答案了,兰景树深深看一眼狗儿,神情郑重「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可以不回答,但不要骗我。」

「什么问题?」狗儿被盯得有点忐忑。

两人初见那次,狗儿拍了兰景树的后背,作为打招呼的手势。

在兰景树的记忆中,那是法地吮吸温热肉团,胡乱往里深入。牙齿碰撞,舌身纠缠,尝到淡淡甜意,他的双颊立时腾起更大的热意。

后脑撞上衣柜门板,鼻尖充斥着迫人的灼热呼吸,狗儿再淡定,也有片刻的慌乱。

捉住目标,示威一咬,不想兰景树退缩逃掉,狗儿手腕扣住他的后颈,又再咬了一口。

尝到血的浓郁,狗儿心满意足地推开兰景树,紧贴的肉瓣分开,两人口唇之间牵出一根细长透明的丝线。

思绪混乱,兰景树没看清狗儿得意洋洋地比划着什么,只觉自己糟糕透顶,连耳朵和脖子都烫得快熟了。

狗儿用袖子使劲擦嘴,把兰景树的味道全部抹掉,数落好一阵,才察觉兰景树的反应有点不对劲「你还好吧?」

心跳太快了,跟打了兴奋剂似「没事,烤火烤的,有点热。」强撑着比划完,兰景树起身逃到书桌边,背对着狗儿。

气氛实在尴尬,狗儿撑着膝盖站起来,想出去换换心情,拉开房门跨步前,他暼一眼床边冷寂的火盆,心嘲:这把火怕不是在你脑子里燃的吧。

听不见关门声,兰景树并不知道狗儿离开了,他用翻开的书页冰自己的脸,极力地想隐藏失态。

舌尖传来麻麻的痛感,兰景树伸出冒血的舌头,抑制不住地、几分疯痴地、回味地笑了。

十二岁,还未知晓男女之欢的年纪,他无知又无畏,荒唐到荒诞。

刚学会走路的小孩敢徒手抓蛇,待七八岁真正明白蛇的可怕,便会惊声尖叫,仓皇躲逃。

青春的前奏已经响起,这样无忧无虑的,不计后果的蒙昧之岁,如同日历本上的昨天,一去不复还。

粉条挂在嘴边,兰雪梅的注意力全部被门外的奇景吸引了去,待看清空中那飘飘洒洒的轻盈白点不是雨,她欢喜得抬手乱挥,“雪,雪,下雪啦!”

手中筷子戳了碗沿,陶瓷小碗踮起脚打转。

兰浩眼疾手快地捧住滑出桌沿的碗,嘴里低声斥责:“腊月间不能打碎东西,你看着点碗。”

聋人只能靠视觉获取信息,遇到突发事件反应要慢一些,待桌子上四个正常人都看向屋外了,狗儿,兰景树,兰景树爸爸胡俊生三人才跟随视线,看见纷飞的雪。

摊开手掌,刚接的雪已经化成水滴,兰雪梅娇气地粘兰浩,“妈妈,你看小雪花。”

细长手指探入雪幕,兰景树抬起脸,分散的视线聚焦到一片比较大的雪花上,指腹迎上白雪,凉意还未消散,他将其抹到狗儿鼻尖。

偷袭得逞,兰景树舒畅地笑,整个身体都往一边倒去,毫无负担的样子。

乘着月色的雪花泛出一点光,点亮了兰景树的右边脸,左边脸则隐在无光的屋檐下,由光划分的似乎是人性两面,一半明媚,一半阴暗。

兰景树使手段亲了自己,狗儿心中是有芥蒂的,可看见他这样无拘无束的大笑,那个压在心头的包袱也不知怎么的,暮然就轻了。

他想,兰景树也许没有龌蹉不堪的想法,也许……只是单纯的……想亲他一下。

捉腰的动作被兰景树灵活躲开,跑远两步还是被狗儿逮住,兰景树不是狗儿的对手,在他的禁锢中徒劳挣扎。

手掌伸进雪幕接雪,覆满细小晶体的手从衣领伸进,擦着皮肤抹过整片胸口。

兰景树冷得抖了一下,双脚离地跳起来,脑袋无意识地往后撞。

再接一手雪,狗儿从下巴抹到脖颈,再圈住咽喉,示威地掐了一把。

冷意激得身体有点难受,兰景树摆动上身弧度逐渐增大。

扭动的脑袋撞得狗儿鼻梁发痛,他咬住兰景树后颈一小块肉,威胁地磨了磨牙。

身高加力量的绝对压制,明白强弱差距,兰景树大口地喘着气,迅速思考反败为胜的对策。

南方很少下雪,几年十几年才能遇到一场雪。因此「新年好。」

细腻绵密的糯米汤圆下肚,狗儿帮着大人洗碗,看到兰浩问胡俊生等会儿拜菩萨要准备多少香纸蜡烛,他有眼力见地告了别。

快到家门口时,远远的,他看见门上贴了一张纸。

读完短短一行字,狗儿扯下纸张跑回兰家,恰巧碰到他们一大路人刚出门「村委会在哪里?我不知道路。」

村子里懂手语的人不多,他只能求助兰浩。

兰浩1958年生的,没上过学不识字,自动忽略狗儿递给她的“病危通知书”「你去村委会做什么?」

兰景树迅速理清现状,手语打得飞快「胡爷爷被人打伤了,现在村委会,小狗要去看他,你快点给他带路。」

约了神婆帮兰景树祈福,胡俊生不能听不会说,两位老人又年事已高,兰浩一路上都念叨着得赶紧回去不能错过算好的吉时。

疾行许久,兰浩将狗儿带到村委会,兰景树跟着二人。

大门敞开,她见没有人来照料胡老头,估算到结局,就拉着兰景树说要走。

生死二字,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胡老头无儿无女,又年事已高,她一个妇人,后面还拖着老老小小一大家人,不是不帮,实在是有心无力。

挣脱兰浩十分用力的捏握,兰景树站到狗儿身后「我不走,我陪着小狗,你去就行了。」

兰浩不再用强,向狗儿说明她约了神婆为兰景树祈福,吉时不能错过,便离开了。

胡老头平躺在杂物间临时搭出来的一块木板上,脸上有擦伤,虚弱不堪的状态。狗儿叫醒胡老头问他那里难受,怎么问胡老头都没反应,他才发现胡老头眼睛看不见了。

聋人靠手语交流,而眼盲的人看不见手语。

「这下怎么办?」兰景树很会察言观色「我觉得胡爷爷一定伤得很严重,村委会故意不管,或许是想等着他死。」

救一个病重的五保户花的医药费,与火化的钱两者相比,村委会显然倾向后者。

正月初一,村委会放假,几间屋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但是,村委会主任的办公室里有一台座机电话。

这一刻,狗儿切身的体会到,危急时刻,仅仅是开口说话,就能挽救一条生命。

从垃圾桶里找出一张废纸,他拿笔在背面写下:请帮我打电话xxxxxxx,麻烦医生来村委会看病人,谢谢。

出门找人撞见村委会有人来收礼,秃顶男人两手提满了名贵酒水,笑得油腻又奸滑。

送礼的可能怕被看见,很快就离开了。狗儿找到机会将纸张递与男人看。

男人刚端起高高在上的官架子,被狗儿镇定夹杂轻蔑眼神一刺,瞬间泄气几分。假咳两声掩饰尴尬,他才慢慢悠悠开口,“初一天的,医生不放假啊。”

看清楚男人脸上阴阴阳阳的刁难,狗儿知道他是故意的,也就没回答。

收胡老头时,男人了解过他的情况,这会儿明知故问,“不会说话?哑巴啊?还是耳朵听不见,是个聋子?耳朵都没钱医,有钱给他看病吗?”

男人越说越嚣张,“村委会只管烧不管医,没钱就安静等死吧。”

打电话。

写下这三个字,狗儿转身把门反锁了,嘴角甚至带出友善的笑。

男人一米八几,肥头大耳,愣被一个毛头小子弄怵了,思虑前后,他还是打了这个电话。

通话结束,他写字医生来不了,将纸拍狗儿面前,起身便走。

沉寂多年的暴力因子疯狂涌动,脑中恶魔自咬了兰景树之后异常活跃,随时准备将他的情绪带领到爆炸的边缘。

力量能解决一切问题。

从小到大,他其实都是这么认为的。

身后响起闷重的破碎声,男人吓得一抖,停住了扭动门把的动作。

刚才坐的木椅在墙上划出凹痕,狗儿从散架的木块里捡出半条椅腿,将断面高耸的尖刺对准男人。

眸里的恐吓意味很轻很淡,似乎暗示着男人,他还可以继续刚才开门的动作。

“想干嘛?知道我是谁吗你,动了我准备吃一辈子牢饭吧。”男人破口大骂,手指隔空点到狗儿鼻梁上。

狗儿姿态松弛,脸上没有凶狠的表情,看起来就像一场随意的不够份量的挑衅,但兰景树的正式奏响。

每个人都会经历的,无比灿烂的,情感萌发的青春。

下了大巴,得知他们两决定骑车回村,朱光辉气得吹胡子瞪眼「必须坐车,这么冷,吹什么风。你的脑震荡还没好彻底,自行车载人下坡根本刹不住,万一摔了又晕了怎么办?」前冲一步呛兰景树,手几乎扬到对方脸上「你负得起责任吗?」

狗儿按着朱光辉的额头推开他「我摔了就摔了,不用谁负责任,就这么说定了,你打车去吧。」

狗儿身后,兰景树有点得意,双手举过狗儿肩膀打手语「看清谁是主人了吗?」

手指绕颈半圈,表示链子,另一只手拿住手指顶端虚无的链头,显摆地摇晃一下。

察觉朱光辉的视线,狗儿猛然转身,看见兰景树左手握拳举在空中「你和他说什么?」

兰景树以前撒过很多的谎,偏偏此刻,他不想说假话隐瞒什么「我在向他炫耀,我的小狗很听话。」眉毛上挑,理直气壮。

狗儿头顶跳出一个问号,单拎出来每个词语都能看懂,连一起怎么就看不明白了。

朱光辉快气炸了,踢一脚草丛「随便你,摔死算了。」甩给两人一个火气冲天的背影。

狗儿丝毫没有夹在媳妇与亲妈之间的左右为难,而是不论对错,只一味地偏袒兰景树。

这个年龄阶段,对情感处于蒙昧的状态,狗儿还不知道,兰景树在他心中,已经和所有人都不同了。

前方道路向下蜿蜒,坡度接近四十度,兰景树在平坦处停住,让后座的狗儿做选择「你骑载我?还是我推着走?」

「胆小鬼!」狗儿做个嫌弃的表情「要是我把你摔了怎么办?好痛痛的。」他故意逗趣,兰景树都敢耍弹簧刀了,怎么会胆小。

「我信你。你骑载我,摔了我听天由命。」兰景树也第一时间发现了,狗儿像是灵魂归位一般饱满鲜活了。

以前喜怒哀乐只会表现出来很小一部分,而现在,情绪百分之百的显露。其中转变着实夸张,有种皮囊之下换了一个人的错觉。

霸气外露的恶魔发言了「那如果我无缘无故地伤害你呢?你还信我吗?」表情严肃,眼神认真,区别于刚才的玩笑「比如……打你。」

刚争赢了口气,兰景树心情特别好,大脑持续地分泌多巴胺,以至于说话不太思考「打我啊?忍着吧,伤又不是永远的,总会好的,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

狗儿天真地以为兰景树接下来会说——随便打。

「就总能改掉这个坏毛病的。」

「改?」出乎意料,狗儿实在没想到。

「对,改。」兰景树态度不偏激不消极,探讨的口吻。

「可是,本性是无法改变的。」狗儿微微垂眸,眼光黯淡一瞬「流逝的时间不能静止,植物总是向着阳光生长,离开水鱼儿很快会死亡,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是无法改变的。」

思虑片刻,兰景树特真诚「大不了我把你绑起来,把你的手脚全部斩断。」

倒吸一口冷气,狗儿表情僵住「啊?真的假的,那还是算了吧。」脸蛋忽然被冰冷的手指捏住,他看见兰景树眸光闪闪,兴奋夹杂专注,有点入迷,被漩涡吸住的意思。

左手捏脸舍不得松,兰景树单手比手语「你惊讶的样子真有趣。」

手语只有一半,只有右手动作,狗儿仍旧看懂了,拱了拱鼻子,回他「傻瓜。」

轮胎摩擦地面溅出飞石,打倒路边一朵野花。钢丝在高速旋转下,肉眼几乎看不见。

即使前刹后刹都捏了,下坡的速度仍旧比想象中快,狗儿集中注意力观察前方道路,左带龙头,有惊无险地拐过一个九十度急弯。

能感受到风扑面的冷意,却不能听见风飕飕的声音。

天与地,绝对的安静。

后座,兰景树闭上眼睛,单手半搂的姿势变成双手抱腰,再进行到手臂紧紧绑住身体。

小狗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的第一任主人。额头抵着狗儿后背,兰景树脸上透出浮想联翩带来的红晕,即使我不配这个称呼,也会在你的生命中留下无法抹去的深刻记忆。

手指收紧,抓住厚外套,像掌控着狗儿的思想。

小狗,你完了。

你会永远记得我。

离开医院大门,狗儿提出给兰景树买件厚点的衣服,兰景树回不要。怕伤了兰景树比玻璃还易碎的自尊心,狗儿说那我们换着穿吧,我衣服太厚了,有点热。

兰景树横狗儿一眼,眼神像一把扇子,瞬间把他扇凉快了。

「都怪你不和我换衣服,穿那么薄还吹风,又发烧真是该啊,犟什么犟?就你这小身板,再大的点风都能给你当风筝放飞了……」狗儿站在兰浩身后,不停地数落。

空气里弥漫着酒精挥发的气味,兰景树没骨头似地倒在垫高的枕头上,静静地看狗儿激情批判。

床头柜上放着一杯兑水酒精,兰浩蘸湿毛巾的一角,重复擦拭兰景树身上血管丰富的部位,用土办法退烧。

兰景树额头放着一个冷毛巾降温,眼皮沉沉的,有点睁不开,狗儿笑他「好丑。」

眼珠微微移动,兰景树面目僵化,像是没了精气神的壳。

极少见的状态让狗儿警觉,兰景树以前一直是傲气的,从容不迫的,甚至带点心机。

眼下这一刻,实在太过异常,异常到让他心情烦乱。

擦完颈部,兰浩将兰景树的袖口翻到肘弯,开始擦小手臂。

门外前后几秒响起狗叫和假哭声,兰雪梅高声喊冤,“妈,小黄偷吃香肠,咬烂两节了。”

“死女娃子,喊她不要逗狗,一天天的,尽和狗炫,非要被咬了才舒服……”外面哭声变尖叫,兰浩噌一下站起来。

狗儿虽然听不见,但感知情绪很敏锐,从兰浩的表情和动作判断外面大概发生什么要紧事了「怎么了?」

「没什么,我出去一下。」手帕递给狗儿,兰浩随口吩咐「擦他的手心,擦到发红为止。」

换狗儿坐到床边,抓起兰景树的手擦拭。

触感粗糙的女人手变成一双骨节宽大的男人手,兰景树心里有些别扭,用力抽手「不用了。」

尴尬也是表情,很乐意在兰景树仿佛冰封的脸上看到这种变化,狗儿一把捏住逃开的手,右手单手比手语「我擦怎么了?我不能碰你手?你又不是女孩子。」

单手手语,相当于有声语言每个音只发声一半。没有绝对的默契,根本看不懂。

比划一句,靠近一点,最后一个词比完落手,两人胸口只隔着压紧的两条手臂。

距离实在太近了,兰景树都能闻到狗儿呼吸里清甜的果香「你走开!」手臂前推,态度坚决。

想看到更多真实的情绪暴露,想让兰景树把压抑住的东西都发泄出来,狗儿故意激怒,猛压下来,两人鼻尖顶住,错开滑过。

皮肤散发的热浪相互浸染,嘴唇差一毫米碰到。

退开一些,狗儿选择保持一个过分的距离。

两人的眼神同时发出攻击电流,火花四溅的接触点时高时低,在中线来回游走。

不相上下的对峙持续十几秒后,兰景树抓住弱点发出致命一击。

「再不起开,我亲你了。」

单手手语,狗儿结合前后词半猜半蒙,还是估对了意思。

「我怕你?」他勾唇,傲慢一笑。

修长的手指在眼前翻飞,虚影之后,兰景树细眉微皱,琥珀色的瞳孔透出淡淡的忧伤「你忘记了,你很讨厌我亲你的。」

我有说过这句话吗?狗儿在记忆里搜索相关信息,记起很久前,兰景树耍心眼强吻自己那天,自己好像是挺讨厌的。

湿滑舌尖舔过紧闭的唇瓣,兰景树张嘴咬上去,牙齿带着稍重的力。

狗儿吃痛后退,脑袋却被手掌拦住退路。

慌乱片刻,他的嘴唇开启一条缝,另一条舌趁机滑入口中,勾缠着梦寐以求

莫名其妙地开始,头昏脑涨地结束。

脚踢到门槛,狗儿踉跄一下,扶着墙走出房间。堂屋桌上的柑子皮红个大,十分诱人,他顺手拿一个掰开,出门看到兰雪梅和小黄一人一狗排排站好,缩着脖子接受兰浩的扫把头教育。

嘴里全是兰景树的味道,柑子浓烈的果甜味儿都盖不住,狗儿反胃,把黄澄澄的果肉全吐了。

这次和上次一样。

一如既往的不喜欢。

呕吐感止不住地上涌,狗儿心里骂,再敢亲我,看我不把你打成猪头。

一墙之隔。

兰景树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中,内裤里生机勃勃的部位,无论怎么掐捏也消不下去。

可是,可是,兰浩已经牵着兰雪梅的手走进房间了。

陌生的身体反应让他害怕,弓身缩进被子里,祈祷手中硬挺的麻烦快点变小,快点恢复成以前的样子。

成长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所有的秘密都只有主人公一个人知道。

洗完内裤晾好,兰景树精神有点恍惚,连兰浩的手语也没看见「还没退烧别沾水,再有内裤我帮你洗。」

躺回床上,医院里让他颇受打击的一幕又浮现眼前。

小狗,你为什么要骗我?你说你从来没听见过,结果却拥有市面上最好的人工耳蜗。

心尖痛得滴血,面色越发苍白,难道,你对我,是和朱光辉一样的看法。

狗儿晕倒的第二天,张老师来兰家询问,才知道兰景树没回家。通讯不发达,兰浩担心出事,张老师说自己先去医院看看。

兰景树躲着狗儿把脑部ct的检查单拿给张老师,拜托她去问问医生,图中双侧人工耳蜗值多少钱。

张老师带回医生的回答「进口的,目前为止最好的品牌,最新的型号,60多万。」

既然是自己要换人工耳蜗,那为什么一开始要说是为了我!

耍我好玩吗?

看我在深坑里挣扎,很好笑吗?

笔尖戳破纸张,留下深深浅浅的坑洞。

左手边放着翻开的经典诗集,兰景树带着愤恨的目光扫过,停留在某一句上。

笔坑后空一格,字迹潇潇洒洒,如飞翔般轻盈。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有时候,岔路口的选择,足够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你怎么来了?」环境突然由暗到亮,狗儿眼睛有点不适应,抬手揉弄。

「我睡不着,想和你说话。」兰景树转身对开门的胡老头道谢「爷爷,你快去睡吧,别着凉了。」

胡老头当他们小孩闹着玩儿,回屋睡了。

「穿厚衣服,我们去外面。」兰景树脸色很不自然。

狗儿掀开被子,伸手探兰景树额头「不出去了,你还没退烧,有什么话在这里说。」顺便把衣领最上面的纽扣扣上,将兰景树的脖子捂个严实。

动作从说不出的亲昵,仿佛两人是超越兄弟的关系。

兰景树脑中混沌,一面觉得狗儿从头到尾都在耍他,一面认为狗儿对他也许有几分情义。

拳头在身侧捏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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