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再换一批
“再换一批!”经理从豪华包间里出来,擦着汗吩咐道。他身后一群丰满清凉的女孩子排着队走出来,显然是都没被选中。
“一个都没挑中!?”侍应生惊道,这可是他们店里最受欢迎的一批女孩了。
“谁知道呢,昊哥平时不是最爱这种吗?”
大胸大屁股,最直白粗犷的取向,他们接待起来也容易。可今天不知道抽什么疯,先是拿着名片问有没有一个叫lily的,有倒是有,只不过最近扫黄打非比较严,上个星期就被抓了,至今还没放出来。
都是自家人,经理也没藏着掖着,照实说了。昊哥倒也没为难,只说随便找几个陪就行,经理按着他平时的喜好喊了一批人,结果没一个被挑中。
“……是不是想换个口味,喜欢细瘦高挑的了,lily就是那种。”待应生开始胡猜。
经理想了想觉得也对,“去,按着lily那种再找一批。”
“得嘞!”
于是,六个细瘦高挑、风情万种的女孩站成一排,供人挑选。
阿川看了一遍,觉得都很不错,但又不是他挑,还得看大哥的意见。
大哥独自在中间的长条沙发上,一米九的身高,强壮的体型,让沙发并不显得空旷。他一个一个看过去,然后摇摇头,还是没挑中。
经理背后开始出汗了,求助的眼神递到阿川那里,阿川接收到信号,笑嘻嘻地探着身子,“哥,想要啥样的啊,让他们直接给找呗,省得耽误时间。”
昊哥,全名严昊,敲着膝盖似乎在出神,好半天才慢悠悠答道:“瘦、高、看着纯一点。”
原来是气质不对,清纯小白花嘛,这好办。
经理得了准信,拍着胸口打包票,不一会儿又换了一批女孩,大眼小脸黑长直,穿的水手裙、系的蝴蝶结、及膝白袜玛丽鞋,一水是年轻人最爱的那种。
这回没毛病了吧。
还是不行,严昊扫了一眼,补充道:“要年纪大点的。”
年纪大点?这群小姑娘都二十出头……要二十五六的?
“要三十多的,”严昊看出经理的疑惑,贴心解答,“三十大几那种。”
哦!懂了,清纯人妻!
整呗,经理咬着牙又给换了一批。
这次严昊看得时间长了点,但最后也没选中谁,而是嫌弃道:“换点正常的衣服。”
会所嘛,衣服都是亮闪闪、清清凉的,经理一边吐槽严昊装,一遍又让“清纯人妻”们换衣服,务必看着很普通、很日常的那种,他算是搞懂了,这哥大概是想玩角色扮演啥的。
换完衣服,看着就真的像是普普通通,街边随便就能遇到的了。
经理心想快点完事吧,这一晚上不够折腾的。
结果严昊闷头想了好一阵,最后来了句,“有男的吗?”
经理、侍应、阿川、清纯人妻们都呆愣在原地,严昊不管那些,一股脑把要求说完,“男的、瘦、白、岁数大点,三十多吧,穿那种很普通带点老气的裙子,戴假发,但看着很纯。”
“对了,还是双眼皮。”
要求说完了,经理捋了一遍,昊哥要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白瘦双眼皮男性清纯人妻。
“昊哥,”经理上前几步,弯着腰诚恳道:“保护费加多少您说个数吧。”
这不是砸场子这是什么!
他要干什么!!
折腾两钟头了耍我是吧!!!
阿川也觉得他大哥挺神经的,但出门在外面子要维护好,笑嘻嘻跟经理打哈哈,假装这是一场玩笑。
就在这个混乱的档口,严昊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听完头一句就开始不耐烦。
“这事你想起来找我了。”
“没空。”
“啧,这都多少回了?”
“你怕挨打我就不怕?”
“……成成成,最后一次。”
林嘉树用生病的理由请了两天的假,这两天他几乎没吃什么东西,也没做什么事情,只是躺在床上发呆。从童年回忆到现在,概括是平平无奇且失败。
两次算的上出格的举动,一个是离婚,一个穿女装。
离婚后虽然拿到了儿子的抚养权,但儿子只和姥姥姥爷亲近,比起自己,他甚至更亲去大城市打拼,一年回来一次的妈妈。
儿子以前一周和自己住五天,周末才去姥姥姥爷家。现在读了寄宿的初中,平时在学校,放假去姥姥姥爷家,和自己更加没有联系。
苦心经营、勉力维持的“正常家庭”假象还是破灭了,世人对“成功男性”的期盼他一个也没达到,
高大威猛?他是白、瘦、矮。
事业有成?公办学校初中副科教师。
家庭美满?离异,孩子看不起他。
林嘉树陷入了空洞和迷茫。他开始想,做女人,会不会轻松一点。
答案是否。
当他沉浸在女装的壳子下逃避现实时,被误认为妓女,遭到了男人的欺辱。他被按在墙上顶撞时才意识到女人不是什么安全无压力的壳子,危险只会变得更多。
成年人没有太多任性的时间,林嘉树又回到了之前那种空洞的生活中,迷失两天后,不得不重新面对生活——学校要开家长会了。
作为副科老师,也没有兼任班主任的情况下,林嘉树只要整理成绩,在合适的空档,上台讲讲这个学科的情况就行。历史排课少,他教着七年级一到六班,现在该去六班了。
走廊上,他被人拍了拍肩膀,瞬间一激灵回忆起那只抓住他胳膊的大手,他努力平复下来,告诉自己这是白天,是学校。
“老师,六班怎么走?”是一个问路的家长。
六班在走廊尽头左手边,他调整好表情,转身给家长指路,却发现视线平齐处只能看到那人的胸口,太高了,问路的男人足有一米九。
“老师?”
声音也很像,不可能,哪有这么巧的。
林嘉树的喉咙发紧,避免被看出异样,只能尽量少说话,“我带你,过去。
男人跟在他身后到了六班,坐在最后一排,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
那是班上的小霸王陈晨的位置,是他的爸爸?年纪对不上。
林嘉树偷偷打量,却不想男人抬眼,跟他精准对视,仿佛一早知道他在看。林嘉树慌得移开目光,假装自己是巡视全场,但偷偷看回去的时候,发现男人还在盯着他,一副看穿所有的模样。
林嘉树彻底低下头,直到上讲台,都不曾去看男人的方向。
班主任老师喊到他的名字,林嘉树努力不去管男人毫不顾忌的探究的眼神,一板一眼照着稿子念,其实手指已经开始发抖,后背也出了一层细汗。
磕磕绊绊念完,他像班主任老师打了招呼,逃也似的快步走出了教室。
他需要一个地方静一静,于是去了卫生间,这时候大家都在开家长会,里面根本没有人,他稍微放松了些,慢慢平复心情,在小便池前拉拉链的时候,听到有人叫他,“林老师?”
他刚回头,就被一只大手按住嘴巴,那只手足够大,能盖住他半张脸。他惊恐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过于熟悉的场景,绝对是那个人没错。
“哈哈,”严昊看着那双不自觉溢出泪水的眼睛,红肿的眼皮,青黑的眼圈,是这个人没错了,“原来你在这儿啊。”
严昊放开林嘉树,颇有余兴的帮人把剩下的半截裤链拉好。
学校卫生间不是说话的地方。
“去你家?”
严昊这么说,林嘉树便也没敢反抗,默默把他带回了家里。
家里的拖鞋是42码,林嘉树穿着刚好,严昊露半个脚后跟,趿拉着往里走,看着挺憋屈。
坐定后,林嘉树给彼此倒了水,在自己的地盘,他找回了一点从容,试图把往事翻篇。
“你……今天是来开家长会的吧,是陈晨的家长?”
“严昊,陈晨他舅。”
“哦,这样,之前都是陈晨妈妈来开家长会……”
林嘉树并不是一个多话的人,但此刻却嘴巴不停,努力塑造一个正常的家访氛围,一个学生的舅舅,在家长会后,来找老师了解在校情况。
“林老师?”严昊开口打断。
“嗯?”林嘉树努力堆起一点老师的威严看向对方。
“白天当老师,晚上的……是副业?”男人刻意停顿,但问题依然尖锐露骨,轻易撕开了林嘉树勉力维持的假象。
林嘉树想死不承认,硬撑过去,但还未开口,眼眶就已经湿润,连声音都是颤抖的,“不是!我……那是,意外。我不是!”
不是就不是,你哭啥啊?
严昊头都大了,他就没见过这么爱哭的男的,自己又没拿出什么小照片小视频威胁,连‘站街’两字都体贴的隐去了,已经够周到了吧!?
对方一副坚强小白花的模样,仿佛花季少女被流氓调戏,自己的这个‘恶人’倘若再敢上前一步,立马一头碰死。
“啊,这样。”严昊毫不走心应答,安抚对面情绪,但最后没忍住,还是嘴贱多加了一句,“那你穿裙子是?”
林嘉树打了个冷战,看着像淋雨的兔子。
他还在那平复情绪、斟酌用词、不卑不亢呢,殊不知这副可怜模样已经被严昊看在眼里,品茶似的咂摸了好几圈。
“……好奇。”
林老师想了半天,终于找了一个,看似合理,勉强可以解释的理由。
严昊摸着下巴的胡茬,看着林嘉树湿红的眼圈,没过脑子,神神在在地接了句,“确实新鲜哈,你再穿一回我看看。”
“!”
林嘉树吓得差点跳起来,但现在躲回房间实在太输气势,他揪着裤子,不敢和男人对视,慌乱地拒绝道:“不要!我不穿了,我……不好奇了,东西都扔了!”
这就是标准的错误拒绝方式,他明明可以回“就不穿!你谁啊!给我滚!”,却选择“东西扔了”这种暗含“我不是不想穿而是没条件”意味的句子,尤其对于严昊这种无赖,说了跟没说一样。
“不信。”严昊说着,起身往卧室走。
林嘉树怕他真翻出什么来,连忙拦着,但不想一拦就拦住了。他拉着严昊的胳膊愣在原地,男人肌肉发达,上臂要自己两只手才能合拢。
严昊咧着嘴,一副狡黠的模样,“不是扔了吗?”
“……”
“看来真是放卧室了。”
严昊本来想炸一下试试,结果一炸一个准,得了,卧室走起。
林嘉树这回是真的拦了,使出吃奶的劲儿拦,也是真没拦住,男人挺大的步子哐哐往里走,看着一点影响没有。
卧室的陈设很简单,老式家具,素色床单窗帘,没什么装饰品,整洁干净到单调,唯一能装东西的,也就那个三开门的大衣柜了。
林嘉树还在那拽呢,殊不知他这样的体格,严昊一边挂一个,脖子上再骑一个,照样也能走路。
“林老师,我也好奇,你再穿一回,看完我就走,怎么样?”